第五章 莫向外求,四字何解

第五章 莫向外求,四字何解

陸青山走了,楊諾醒來時,本以為真的是一場夢,可頭上的簪子可卻告訴他,那個僅有一面之緣的道長已經身死道消了,在楊諾的手邊,赫然放著一顆竹籤,八十一簽。

楊諾拿起竹籤,細細回想,陸青山曾留言:天下並不缺劍客,不至一品修士,便始終為門外客。你既然要提劍,便爭一爭東洲劍道魁首!

房間依舊昏暗,客棧屋內,楊諾始終在回想夢中所遺留的話語以及物品:「無憂宮內,有一劍冢,若有機會,不妨去那參觀一下,或可取到一柄屬於自己的本名劍,若是無緣也無妨,當年的林劍膽手中劍,也不過是路邊的鐵劍攤上,隨意便取了一柄,修行之爭,指在修心。」

燈火搖曳,映照出少年沉默堅韌的眼神。

......

屋內彷彿有一人影出現,笑問道:「楊諾,可願為我向這天下說幾句話?」

楊諾自然知道陸青山的死即是為鳳鳴鎮,也是為自己留退路。

少年點頭答應。

那人驀然一笑。

「可是道長你還活著嘛?還是說這是魂魄?」楊諾突然問道。

那人依舊一笑:「自然已經身死道消,只留下這殘存軀體,法相已經破碎,再無生還可能。」

「你也不用試圖將我喚醒,我若是現在現世,哪怕各方聖人不來鎮壓你我,以你如今的體魄神魂,也根本承受不住,對你反而有害無益,所以我們訂立百年之期,你只要在百年之內,成功躋身一品宗師,並且初具法相之身,就可以重返鳳鳴鎮,取走千年氣運。」

「道長,您應該很厲害吧。」楊諾驢唇不對馬嘴道。

「那個帶你離開的金瞳,即使是在百年之前,我也不屑出手。」那人依舊笑道。

「那我有何不同?」

「那我且問你,觀你八年行事,可能回答我一問題?」道人收斂笑意。

「道長請問。」

「莫向外求,四字何解?」

「人生生而在世,不可外求,儒家更是反求諸己,空空如也來,瀟瀟洒灑走,心之何如,猶似萬丈深淵,遙亘千里,其中並無舟子可渡,除了自渡,其他人愛莫能助,萬事憑己身,不可向外求。」楊諾答道。

「這道理從何處聽?」道人繼續問。

「我娘!」說起這裡,楊諾胸脯都挺起來不少。

「君子莫向外求,本自具足,反求諸己,有求皆苦,知行合一,無我,無為。」陸青山鄭重道。

「道長,我聽不懂啊。」楊諾苦著臉道。

道人哈哈大笑:「無妨無妨,那我回答你的上個問題,選中你作為一脈傳承,你今後不可因為此事而驕傲自滿,也決不可妄自菲薄,千年歲月,我見識過太多驚才絕艷之人,最近一些的,例如樓心安,曹巍,都不曾入我眼,所以選中你,自然不是大限將至,迫於無奈的選擇。」

「雖然暫時不能隨你征戰廝殺,可見面禮還是有的,千年前那場斬鳳大戰,我閑來無事,就看著他們小孩子打架,熱鬧倒是熱鬧,東西丟了一地,我就撿了一塊品相不錯的白玉牌,看著比較素雅順眼而已,並無雕飾,不過千年來時常修鍊,也都戴在身旁,今後將它贈於你,修鍊時亦可以助你安神,雪中送炭。當然,這是輔助之物,接下來送你三縷劍氣,潛藏於竅,對你劍道修鍊,百利而無一害。」

楊諾怔怔出神。

猶如隔世。

自己不過是想要離開小鎮之後,有機會回到自己家裡點燈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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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天明,為的是提前補上,今年大年三十那次註定無法做到的守歲。

楊諾頭大如斗。

別說武道一品境界和法相境,就是入門他都要異於常人的努力,或許有了玉牌,藏風聚氣稍顯容易一點,不過註定楊諾想要以劍道登頂。

其實楊諾最怕的地方,在於已經答應金瞳去無憂宮修行,必然困難重重,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到家鄉還難說,怎麼就多出個百年之約?

楊諾不是沒有坦誠相見,但是那位道長一句話就打發了他,沒事,現在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了。你要是死了,我就等死好了,哪天玉牌墜入溪水,我的神魂徹底消散,沒事,你不用覺得我自己眼瞎,怨不得別人。

當時楊諾心想你都這麼說了,我良心上過得去嗎?而且什麼叫『怨不得別人』,不就你跟我兩個人嘛?

楊諾一點都不曉得宗師或者什麼法相境是什麼。

除了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天大的負擔之外,少年內心深處,有一些小小的喜悅。

原來從今天起,這個世界上,就多了一個需要依靠自己的人。

楊諾深呼吸一口氣,趴在桌上,想到最後,覺得還是當初在算命攤子上道長說的話最容易想通:「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清晨時分,楊諾繼續在客棧的院子里,探索昨晚看的幾本秘籍,現在他也只學會了橫劈,斜撩,直刺。便一直重複著動作。

金瞳見狀,倒也沒有出聲打擾,只是在旁細細觀察。可這一練就是一上午?當真不會覺得累?而且一上午為何不知道自己在旁觀察。

金瞳瞪大眼睛,看到楊諾周身竟有一層白芒出現,道心通明?這不是只有深度修行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狀態么?

道心通明指的是修道之人,徹底沉浸與修行之中,好處自然不用多說,修行速度自然比眾多修行人快,可這個年紀,以往根本沒修鍊過,怎會出現道心通明。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楊諾懷裡,那個白玉牌泛著白芒。

「很好,習劍錄已經入門,知曉如何提劍,揮劍,昨晚功夫下的不錯。」金瞳的聲音從楊諾後方傳來。

「金長老!」楊諾見狀對金瞳拱手道。

金瞳深深的看了一眼楊諾,也並未多說什麼。

「楊諾,你可知修鍊一途,有諸多境界?」金瞳問道。

「請金長老解惑。」楊諾回問。

「九品至七品自然是修行根基,下三品修行之人多如牛毛,修鍊之人所必經之路,而這三品不過是里煉體而已,哪怕躋身中品,煉體也不可輕易捨去。修行當然是在修力,就像建造房屋,需要夯實地基,可是決定最終高度有多高,煉體顯然就沒那麼重要了。」

楊諾瞪大眼睛,等待下文。

金瞳見狀,一笑:「武道越往高處走,所修行之術便越加複雜,最終仍是看修心,修到了什麼地步。上三品自然也不是武道巔峰,其上更有大道,法相,輪迴,這三座鴻溝,不知道葬送了多少驚艷之才,在之上我便不知道了。你擁有道心通明,心性自然鑒定,是個天生修道的好胚子,哪怕不入我無憂宮,一樣可以走得很遠。所以你要努力,才有機會下一次見面只是,不用覺得自慚形穢。」

少年嗯了一聲,低頭摸了摸木劍。

不過突然抬頭:「下次見面?」

「是啊,剛收到宗內傳信,十萬火急,奔赴南邊的化獸潭,四大宗派打算有一次博弈了。爭化獸潭的名額。」金瞳說道。

「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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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去無憂宮的路上,可就你自己了。如此的話,送你一把劍,就當防身了,那兩本秘籍,記得時刻看一看。武道一途,最重根基。」金瞳說罷,一柄通體泛金的短劍立在了楊諾旁邊。

楊諾伸手握住。

南邊第一次迎來震動。

好在其實很大,但真正影響到朝歌城房屋建築的動靜,其實很小,只是桌上水杯搖動,河中畫舫晃蕩而已。

金瞳臉色微變,「果然是上三境。」

金瞳心情沉重:「只是希望此次博弈,不會有真正的宗師降臨。楊諾,保重,我等你在無憂宮的消息傳出,以你的本事,或許我聽到得到你的故事。」一語說罷,金瞳飛身而走。

楊諾長輯送別。

「你的這個長老人還不錯。」突然一道聲音從心中響起。

楊諾自然知道陸青山的存在:「長老贈我以出路。」

「你呢?」

「我為長老謀生路。」楊諾堅定道。

道人哈哈大笑,卻並未多說什麼。

而楊諾似乎有心事,支支吾吾。

陸青山隨即又問:」是想問問你父親的事情吧。」楊諾反問:「我曾以為父親是上山打獵而死,但經昨晚一夢,我父親絕不是因此而死,還望道長解惑。」

「你父親確是因你而死,不過也是為了鳳鳴鎮,多說你更不會明白,你只需要知道,若你父親在世,我願敬他三分。所以我贈了你第四十七簽,望你父親天上無憂,也是贈你,眼前路總要強過身後人。」道長道。

「不過你父親的一番話改變了我的一些選擇,也間接地改變了你的生活。」道人繼續說到。

「你父親本意,其實想讓你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孩子,在你長大一些讓你遇到一個貴人,能讓你衣食無憂一生。可我親眼見到一位仙人質問他道,遍讀史書如你,所見皆為帝相之家譜,有何意義?千年之下,可有一人,不求萬貫家財,不求出將入相,不求青史留名,唯以天下,以國家,以百姓為任,甘受屈辱,甘受折磨,視死如歸?」

楊諾瞪大眼睛,等待下文,他第一次這麼急迫想要知道父親回答了什麼。

「他答,曾有一人,不求錢財,不求富貴,不求青史留名,有慨然雄渾之氣,萬仞加身不改之志。」陸青山朗然道。

「哈哈哈,鐵骨錚錚,天理昭昭,以映日月,更有儒家學子張扶搖曾言,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我輩世人,何曾懼過天人!」陸青山竟是滿臉笑意。

壓在楊諾八年來的石頭終究落在地上,楊諾終於潸然淚下:「原來父親真的不是一個成天酗酒成性,貪圖享受之人。」

「那我父親因何而死?」楊諾繼續問。

「被人當作棋子,毀掉另一棋子。」陸青山只是淡淡道。

「何人?」

「不知。」

楊諾握拳望天,「或許,在天上?」

那人繼續答,:「或許,亦在人間。」

「那枚玉牌,記得時刻掛在身上,你應該感覺到了那東西的不尋常,萬萬不可告知他人,否則我的存在就會被一些不該知道的人知道。」陸青山鄭重道。

少年拿出玉牌,上有八字,便僅是粗通文墨的少年也覺得極為動人。

君子養心,莫善於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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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歸即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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