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誅心

「帕加索斯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下水道里？！」

「我……我喘不上氣了……我有……幽閉恐懼症！」

哈羅德臉上的肌肉不受控的顫抖著，胸口起伏的愈發劇烈，陣陣的胃液上涌，讓他的喉嚨止不住的抽動。

「既然如此，那就請你下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希爾斯冷哼一聲，拉開了廂車的尾門。

砰！

就只瞥了一眼，哈羅德趕緊拽住把手，緊緊的把門關上。

他完全沒有想到，在車上呆了這麼長時間，竟然只是原地轉圈！

馬路對面，一群長槍短炮的狗仔正瞄著大門口，還沒人注意到，他們苦苦等候的獵物，就在馬路對面的廂車上，瑟瑟發抖。

只要大麥克在他身後踢上一腳，再把安全演習的照片分發一下，到時候，生吞活剝都會是哈羅德難以奢望的美好結局。

「哎，你看，他痊癒了！神奇不神奇？」

希爾斯一臉的鄙夷，輕輕晃著腦袋，用手指在車窗上輕輕的敲打著節拍，哼唱著不知名的調調。

哈羅德這會已經完全是架在火上的肉串，留給他的選擇，就只是放多少孜然和辣椒的區別，所以他也只能把心裡的那點臟事，全盤吐凈。

事情要回到靜水安保和標準銀行剛簽約的時候，那天，哈羅德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希爾斯一通戲耍。

這直接導致標準銀行需要耗費巨資，去消除由於哈里先生身份泄漏而帶來的安全隱患，這種複雜的工程，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所以，在安全演示中大放異彩的靜水安保，自然而然的就拿下了更換期的獨立安全顧問的合約。

至於說帕加索斯怎麼被牽扯進來的嘛，還記得在社區劇院的布景里，兩個被希爾斯像小雞仔一樣拎起來的保鏢嗎？沒錯，那就是帕加索斯的人。

因為這一次工作缺位，他們損失的可不僅僅是面子，要知道，在此之前，哈里先生可是一個執行難度約等於零，收費高度直衝雲霄的大肥肉。

現在好了，他們不光要派出成建制的人馬對哈里先生進行24小時的全方位保護，就連新方案的備選名單，他們都被排除在外。

不得已，他們只能去找了己方的鐵杆擁躉—哈羅德，在一份極為可觀的價碼面前，哈羅德都沒有片刻的猶豫，直接就把靜水安保出賣了。

當希爾斯帶隊在分行進行模擬攻擊演練的那天，帕加索斯的人，就埋伏在了他們撤退的必經之路上，如果希爾斯按照原定計劃、原定時間撤離的話，是絕對會直接掉進一張精心編織的伏擊網中。

姑且不說可能的傷亡情況，就僅憑安全警報觸發后的迅猛反應，帕加索斯就足以扭轉自身的不利局面！

可偏偏那天希爾斯遭遇莫名槍擊，整個撤離計劃比原定晚了那麼一小會，也真是得益於這個小插曲，才讓希爾斯幾人能全身而退。

「那槍擊和縱火案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

哈羅德雙手一攤，直說自己已經知無不言，至於為什麼遊艇會遭遇襲擊，他更是擺出一副受害者姿態，大打無辜牌。

「我們能相信他說的話嗎？」

「那怎麼辦？」，脫哥雙手攥拳，在半空中比劃一個勒的動作，「難不成……咔……」

「我們好像是個安保公司吧？」

「但我總感覺他沒說實話，怎麼辦好呢？」

幾個人擺著鬼臉，一臉壞笑的看著哈羅德，一雙雙手臂，張牙舞爪的，就好像拿著什麼隱形的刑具，時不時的，希爾斯還點起一根火柴，就像是在倒數一樣，靜靜的等著燃盡。

但他們始終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哈羅德懸著的心，漸漸的放平，他知道，眼前這幾個人，算不上什麼真正的硬核狠人，最多也只是嘴炮能手罷了。

「怎麼？又轉了一圈給我送回辦公樓下？」

當車輪再次停止，哈羅德也變得硬氣起來，反正自己那點小秘密已經說出來，乾脆就破罐子破摔了。

都不用大麥克動腳，他自己就拽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映入眼前的，是他之前曾經短暫避居的安全屋。

溫妮莎微笑著頷首說道，「如我所說，我只是安排了車來接你回家而已。」

說到底，她也就是個遊樂場級別的安保公司的老闆，把人綁到車上，問幾個問題，這就已經是她能接受的上限了。

「今後，如果還有什麼需要我們服務的地方，請一定不要猶豫。」

溫妮莎靦腆的笑著，舉起的手中，捏著一盒小小的錄影帶。

是的，這個女人，又錄像了！

但哈羅德對此毫不意外，這種小兒科的手段對他來說太稀鬆平常了，就這同樣的伎倆，他和帕加索斯之間都不知玩了多少次了。

真要說起來，他也只會因為手頭沒有制衡溫妮莎的籌碼而苦惱罷了。

但生意場嘛，機會有的是，只要合作機會夠多，不怕不能互相綁定。

想通了這一節，哈羅德理了理在車裡窩的皺巴巴的西裝，一掃之前的狼狽，人模狗樣的伸出右手，「當然，很明顯，你們要比帕加索斯靠得住，一定有合適的機會。」

「既然如此，你一定不介意我們去和羅塞蒂聊聊吧？」

「哈哈哈」此刻的哈羅德，已經徹底的放鬆下來，完全回歸他原本的銀行大佬本色，「當然不介意，她就在銀河號上，帕加索斯今天剛剛完成了安保系統的全部升級，相信她也一定很希望看到拯救他的白馬騎士。」

說到騎士時，還衝著希爾斯裝出一副握拳鼓勁的樣子，再配合上那副假惺惺得營業笑容，看的希爾斯差點衝上去給他兩個大比兜。

還不等他動手，哈羅德畫風一轉，「怎麼樣，要不要我給你們安排一下？」

這句話說的直接暴露了他的老陰比本質，要說讓他安排吧，鬼知道他會不會再擺個鴻門宴，要說不用他安排，那可就是直接認慫了。

溫妮莎有點拿不定主意，一雙大眼眨巴著求助之光，射向了希爾斯。

這些生意場上令人作嘔的繁文縟節，早就頂到了希爾斯的忍耐極限，他冷著臉說道，「你該不會以為這就完了吧？」

不止是哈羅德，就連溫妮莎都疑惑的喊了一聲「啊？」

溫妮莎抿著嘴，儘可能在保持微笑的同時，用蚊子大的聲音詢問者希爾斯：「之前商量的不就是把事情問清楚再做下一步打算嗎？」

她尬笑的不安模樣，更讓哈羅德多生了幾分自大。

但希爾斯已打定了主意，從哈羅德交代在背後算計他們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出了安排。

「你以為我們是什麼？臭要飯的？在背後捅一刀，再給個創可貼，這事兒就算完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生意場上，兵不厭詐嘛，你們當初，不也是把哈里先生騙去了社區劇院嘛？不得不說，那可真是一出好……」

哈羅德的戲字還沒等出口，就聽見砰的一聲巨響，身後的房子，硬生生炸出了一個大窟窿！

他嚇的瞬間呆住，脖子都梗了半截，一口唾沫愣是卡在喉嚨里咽都咽不下去！

這是上一次來這裡時，希爾斯讓二驢在哈羅德床頭布下的巧克力，這一路上，他其實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這樣做，直到剛才。

他沒想到溫妮莎能若無其事的和哈羅德聊著生意，沒想到哈羅德能厚顏無恥的繼續挖坑，兵不厭詐，是的，但這是洛聖都，不是費盧傑！

他能接受為了多數人的幸福，犧牲自己的一切，出海去做一個炮灰，但決不允許，在一份養家糊口的安保工作上，讓自己和隊友被僱主背刺！

「你……！」

這突如其來的變局，讓溫妮莎一時語塞，懸在半空中的手指，在急促的喘息聲中，顫抖著放下。

希爾斯依舊面無表情，直勾勾的看著前面飛起的煙塵，一字一頓的說道，「第一，我們會登上銀河號，不論你安排與否。第二，下一次，你在我背後搞小動作的時候，希望你安排的精彩一點，畢竟，那是你的最後一次。」

廂車的後視鏡里，哈羅德獃滯的身影越來越小，廂車裡的氣氛，愈發的熱烈。

「蕪湖！你看到那老東西的臉了嗎？哈哈哈哈哈哈，這我才放了兩塊，要是放個十塊八塊的……」

「哎，可惜了那個房子，多好的石材啊……」

「要我說，就可惜了你這兩條腿，要是剛才你來個瀟洒的轉身，而不是大麥克給你抱上車，那氣勢，嘖嘖嘖……」

幾個人說的是興高采烈，但溫妮莎卻只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默默不語。

「你是擔心這個小驚喜會影響到接下來的合作嗎？」大麥克留意到溫妮莎到愁容，試探的問道。

「怎麼可能！」二驢一擺手，「這就是讓他明白明白我們的分量，別想著拿帕加索斯那種雜牌軍就能壓我們一頭！」

溫妮莎輕聲道了一聲嗯，並沒有理會二驢的搶白。

坦白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她感覺自己的世界，就像是一列失控的列車，哪怕前面是一座高山，她都無力阻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她不知道希爾斯會不會讓二驢在山上炸出一個隧道，還是讓大麥克扛著火車爬山，還是任由自己撞個車毀人亡……

她甚至在想，剛才這一路上，希爾斯是不是故意的在對哈羅德實施心理戰，讓他整個人的心理防備，在過山車上，一層一層的脫落，直到最後那致命一擊……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自己，還控制得住他嗎？

難道，自己剛才真正應該說的是，你……被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