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生病

第22章 生病

沈清河艱難地微微睜開眼,看清眼前人是誰,一滴清汗從額角滑落,喉嚨沙啞道:「三娘,你怎麼來了?」

「我睡不着,想着你這時候應該到家了,便想來看看你。」施喬兒一臉擔憂,掌心貼熱了便換手背貼在沈清河額頭上,輕聲道,「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大夫。」

她剛動身,身體便被一股力氣抓住,回頭一看,是沈清河的手,握在了她的手腕上。

男子的手,修長而寬大,青筋微微突起,與她纖細的皓腕形成一種令人心跳加速的反差。

「別走……」

沈清河喉結微動,氣息在感受到掌心細膩的肌膚時更加灼熱不勻,視線迷濛不清地看着施喬兒,極力讓眼神保持清醒,語氣卻帶了繾綣的祈求,吐息輕而生澀:「夜深了,不要出去。」

施喬兒再度坐在床沿,另一隻手貼在他的臉上,儘力給予他片刻清涼,不安道:「可是你身上真的很燙,沈澗你病了,不看大夫是不行的。」

沈清河嘴角綻出抹淡淡笑意,安慰她:「只是身上有些發燙而已,用涼水洗把臉就好了,三娘不必為我擔憂。」

「發燙……」施喬兒喃喃念完,靈機一動,「我知道了!你等著,我馬上回來!」

她將手腕從那滾燙的掌中抽出,提着裙子步伐輕快,小鹿一般跑出了房門。

等再回來,手裏就捧著一沓被打濕的帕子。

施喬兒把帕子敷在沈清河的額上,回想到他掌心滾燙,便也往他手裏塞了兩條,又用剩下的給他擦了擦脖頸。如此一番下來,沈清河的呼吸平和不少,臉上也沒那麼燙了。

施喬兒鬆了一口氣,趴在床頭雙手托腮,打量着眼前病懨懨的人道:「沈澗,你一定要教書嗎?」

沈清河鼻音清淺,淡淡「嗯」了一聲。

施喬兒皺眉:「那為什麼不能把學堂的位置挪得近些呢?你每日早出晚歸,天氣好些還過得去,若是刮大風下大雨,就太折騰人了。」

沈清河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無血色,久無動靜。

施喬兒以為他睡著了,正要把浸熱的帕子再去過一遍水,便聽人啟唇輕聲說:「學堂如今的位置乃為四鎮交界之處,學生行路不久可至,若是挪到城中,路遠耽擱,他們的家裏人便不會同意他們上學了。」

施喬兒頓時心情複雜,頗有些埋怨地嘟囔道:「你這個人怎麼就一點私心沒有呢?」

沈清河在這時緩緩睜眼,轉頭靜靜看她,內心洶湧皆壓眼底,極力剋制之下眼角有些泛紅。

如此清風霽月般的人,因為眼尾的紅,竟添了些平日裏絕對不見的綺麗妖冶。

「三娘,我有私心的。」

他望着她的臉,輕輕說着,手指不禁緊握住了手中的帕子,控制住自己不做出僭越的舉動。

施喬兒未施粉黛,面色卻雪白中透著淡淡粉嫩,唇瓣圓潤小巧,看着比平日裏上了口脂還要水潤晶瑩,宛若一顆新鮮摘下的櫻桃,碰一碰便能滴出水來。

「私心?」她眨了眨眼睛,起身把沈清河額上的帕子換個面敷上,輕輕笑道,「你能有什麼私心,你是我見過的最傻的人,再沒有人一分錢不收去教人念書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過往是靠什麼謀生的。」

「我有一些……」沈清河望着她頸間雪白,嗓音低沉,「你不知道的地方。」

施喬兒聞聲一低頭,正好落入一雙盛滿迷濛的眼睛裏。

她覺得,今晚的沈清河,有些怪。

明明生病之後的人應該是虛弱無力的,可不知怎麼,她只要一對上他的眼睛,就感覺他眼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把她往裏扯。強勢堅決,不容人躲藏。

施喬兒的心跳平生未這樣快過,活像懷中揣了個小兔子,讓她心慌意亂。

她趕忙起身,眼睛四處瞟著,語氣掩飾不住的緊張:「反正你現在也好多了,那就趕快睡吧。我……我先回去了,後半夜身上若再熱起來,千萬別硬撐著。」

說完抬腿就走,經過門檻時差點又被絆上一跤。氣得施喬兒照着門檻就踢了一腳,罵罵咧咧著把書房的門合上了。

次日晌午,艷陽高掛。

施喬兒從床榻上懶洋洋爬起來,全身沒骨頭似的靠在床欄,多餘的一口氣都懶得喘。

四喜用檀木梳給她細緻地梳着發,好奇道:「昨晚您說想和沈先生說些話,去了很晚才回來,回來了又一整晚睡不着,奴婢可真是要好奇極了,您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啊?」

施喬兒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無精打采道:「沒說什麼,他昨晚有點生病了,全身滾燙,我守在那陪了陪他,覺得沒大事了就回來了。」

其實她昨天過去是想同沈澗交待一下同朱啟的過往的,但被一耽擱,後來就全忘了。

不過說來也怪,明明少有丈夫能接受妻子過去還同別的男子有私情,施喬兒卻莫名相信沈清河,相信他不會因此對自己發怒擺臉。

但他如果真有一天知道了,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什麼樣的心情呢?

施喬兒也有點摸不清。

四喜捧著自家姑娘烏黑油亮的髮絲,一下一下慢慢梳理著,聽完話后「哎?」了一聲,道:「沈先生病了嗎?我看他今早精神好像挺正常的,只不過比往常起得稍晚了會兒,太陽出來沒多久便接着去城外私塾了。」

施喬兒回想一下昨晚:「嘖,看來那幾條帕子還挺管用。」

不過人生病到底馬虎不得,沈清河畢竟是她丈夫,萬一真出什麼好歹,她可不想年紀輕輕就成了小寡婦。

施喬兒專門派人去拿了葯,熬好之後到了夜裏又熱了一遍,等沈清河一進家門就給他端了過去。

沈清河接過葯便一飲而盡,明明聞一下都讓人忍不住捏鼻子的苦藥汁子,他卻面不改色一口沒剩,喝完把碗還給施喬兒,好聲道:「太晚了,三娘早些休息。」

然後便回房了,頭也沒回。

施喬兒獃獃望着他離開的背影,越想越不對勁,狐疑道:「你有沒有覺得他有點奇怪?」

四喜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納悶道:「姑娘覺得哪裏奇怪?沈先生素日裏待您不一直這般客氣嗎?」

施喬兒搖頭,眉頭不自覺皺起來:「不,不一樣,以前他待我雖然也客氣,但是……但是那種客氣和這種客氣吧,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區別,至於區別是什麼呢……」

施喬兒想半天想不明白,乾脆一跺腳:「算了!我真是閑得沒事幹才會鑽這種牛角尖,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就是了。走,回去睡覺!」

四喜看了看書房的門,又看了看自家姑娘的後腦勺,百思不得其解地追上去:「沈先生有不理您嗎?他不是把葯喝光了嗎?」

往後幾日,施喬兒胸口中總跟憋著一口氣似的,夜裏即便在房中來回踱步,也不願意去看沈清河一眼。

四喜實在看不下去,把她硬拉到前院,她才不情不願往書房邁了邁腳,但過不了多久便會出來,開始還能撐,但等回到房中,便「哇」一聲哭出來,掰着手指頭給四喜細數沈清河的罪狀。

兩隻眼睛水汪汪,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一字一抽噎道:「他他他!他從我進去,兩隻眼睛就沒抬起來過,老是盯着他手底下的那堆破竹片子!看都不看我一眼!連我跟他說話,他都只回答,不抬頭。嗚嗚嗚,氣死我了!」

四喜輕拍著施喬兒的後背,哄小孩似的哄了半天,後來試探著道:「所以,姑娘是嫌沈先生同你說話時不看你?」

「不是!」施喬兒含淚嬌呼一聲,繼續給她數,「其實也不是因為他不看我……主要是……主要是……雖然我不知道主要是什麼,但是感覺,感覺你懂嗎?他給我的感覺和以往不一樣了,我總覺得……他在刻意躲着我!」

這時猴兒在門外喊道:「娘子可否開門?先生有話想同你說。」

施喬兒眼淚嘩啦一淌:「不見!」

四喜:「……」

到底是誰在躲誰啊。

施喬兒哭哭啼啼一夜,第二天眼睛腫得桃兒一般,用涼帕子敷了好長時間才能見人。

她認準了日頭高升,沈清河肯定不在家,所以偷偷溜進了他的書房,看他每日都在忙些什麼破事情。

房中充斥著書墨香,以及沈清河衣上的竹子香氣,施喬兒進門揉了揉鼻子,徑直走向書案。

案上摞著的簡牘比她的人還要高,雖然多,但並不雜亂,有條有理分成兩堆,甚至能讓人一眼認出哪些是翻過的,哪些是還沒有動的。

而在兩堆之間,有一隻卷牘攤開擺放,一眼望去,只看到上面的字跡端正飄逸,與牆上題字如出一轍,很顯然出自沈清河的手筆。

卷牘挺沉,施喬兒拿着頗為吃力。

她定睛一看,看到上頭滿卷古文,霎時感到頭痛,本想放下,又回憶起沈清河整日對着這東西,不免賭氣心作祟,逼着自己硬是讀了幾行字,皺着眉頭喃喃道:「征和二年,帝年邁,愈信巫蠱,太子據受佞臣蒙蔽,起兵反抗,兵力不敵,戰敗出奔。於八月辛亥日,自盡而亡……」

門忽然被推開,施喬兒被嚇了一跳,腿腳一軟差點倒下去。

她本以為是四喜,結果抬頭一看是沈清河,頓時如被抓了現行的小偷似的,趕緊把手裏的卷牘放下。

「你……你不是去學堂了嗎?」施喬兒結結巴巴說。

沈清河眼中並無異樣,看她一眼便轉身將門關上,語氣平淡:「今日休沐,我到後面將母親的屋子打掃了一遍。」

施喬兒「哦」了一聲,腳步往門口去,故意轉移話題道:「這種事情交給下人來做就是了,何必親自動手,你等著,我這就出去吩咐他們!」

沈清河手臂一張,不露聲色將人攔住,側目望着她說:「三娘,我們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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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他其貌不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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