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NPC-001

寧秋白進入虛幻遊戲的時候，有個老玩家教訓他：「這裡隨時都要做好死亡的準備。」

之後那人反手就把寧秋白丟在了食人樹叢中。

但是寧秋白沒有想到，他在遊戲中死掉之後，竟然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半透明的寧秋白宛如一朵即將被吹散的蒲公英，飄飄蕩蕩浮在遊戲登陸界面那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好奇地揉著自己的臉。

系統冷冰冰的聲音再次播報：

【請玩家出示復活卡並作出選擇。】

寧秋白今天剛出門準備參加難得的面試，眼前一花，就被拉進了這個名叫「虛幻遊戲」的神秘世界。

這裡和他玩過的網游差不多，真人下副本，闖關得積分，通關能獲得各種匪夷所思的能力和報酬。寧秋白稀里糊塗地跟著幾個老玩家在副本里轉悠，還沒適應這個真人遊戲怎麼玩，就被坑了一把，當作誘餌丟進了食人樹叢，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食人樹寄生、消化。

要不是食人樹的毒素具有麻痹和致幻的作用，寧秋白覺得自己現在可能該去看心理醫生了。

按理來說，死在食人樹之下的他早該煙消雲散，偏巧寧秋白進副本的時候撿到了一張神秘的卡片，系統把他召喚到這裡，說那是一張復活卡，能夠給寧秋白再來一次的機會。

還沒等喜出望外的寧秋白高興太久，系統就話鋒一轉，說他撿到的這個復活卡的品級太低，只能復活他的靈魂，不能復活死亡的軀體。

寧秋白傻眼了。

他的軀體已經變成食人樹的肥料了，難道以後要做一隻阿飄？

系統很貼心地給了兩個選擇：

一，以幽魂的方式復活，挑選一名玩家嘗試奪舍，成功的話就可以替代對方的身份繼續存在，失敗了那自然徹底玩完；

二，加入另一套遊戲體系，系統可以借貸寧秋白積分，讓寧秋白臨時兌換一具軀體，通過完成系統的任務賺取積分還債，還清債務之後可以重新回歸玩家身份、也可以繼續做任務賺積分來通關。

寧秋白謹慎地問：「第二個選項的話，我要欠多少積分？」

【1000點。】

寧秋白眼前一黑。

他死亡之前，只有之前坑他的玩家為了取信給他轉的4點積分。算下來倒欠系統996點！

看當時那個玩家轉賬時肉疼的表情，寧秋白就猜到積分賺取應該沒那麼簡單。

但是要他選擇第一種方式……且不說寧秋白對於奪舍別人的抗拒，單說這個失敗概率，就讓他十分猶豫。

寧秋白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剛進入遊戲的小菜雞，現在副本里那些玩家都是老油條，想奪舍他們簡直是嫌自己活太長。

系統沒有給他太多抉擇的時間。很快，寧秋白就下定了決心：「我選第二種。」

【請出示復活卡。】

寧秋白在自己帶進遊戲的雙肩包里翻了半天，找到路上撿到的那張卡片。

這卡片不到巴掌大，卡片柔軟，白底上印著黑色的鳥圖騰，下面還標著一個扭曲的「E」。

【確認，復活卡E-4。正在進行轉換操作。】

寧秋白手中的卡片忽然消失，之後系統便開始發出「滋滋」的電流雜音。

隨後寧秋白忽然覺得身體一重，那種宛如蒲公英一般虛無所依的感覺轉瞬消失不見。

他的身體回來了！

寧秋白在自己臉上身上摸摸捏捏，感動得熱淚盈眶：還是熱乎乎的身體好啊……咦？

他的手按在頭頂嘗試捏了捏，疑惑地道：「這是什麼？」

微涼、柔軟的狹長物體，摸起來倒像是……葉子？

寧秋白摸了摸褲兜，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隨後震驚地瞪大眼睛。

他的腦袋上長出了一片嫩綠的葉子！

「系統、系統！這身體出問題了嗎？」

【兌換的軀體處於徹底損毀之前，也就是被棲霧木寄生的狀態，以和棲霧木融合的形式重生。】

寧秋白稍微鬆口氣，摸了摸腦袋上的葉子，還是有些不放心：「不能兌換到正常的軀體么？」

【完美軀體需要3000點積分。】

寧秋白：「……當我沒說。」

就在這時，寧秋白的手機忽然「滴」了一聲，一個沒有名字的APP憑空出現。

【玩家寧秋白轉換成功，已與「再就業APP」綁定，請在APP中查看任務。】

寧秋白點開那個圖標就是一片白的APP。

APP內的界面倒是很整潔，劃分了幾個欄目，最上面是用戶信息，已經登陸了他的信息；再下面有「待安置」、「已安置」等小欄目，只不過全都是空白的。

消息欄中還有一條APP說明。

寧秋白點開之後讀了一遍，很快搞明白這個再就業APP的作用是什麼。

通俗地說，靈覺遊戲中的一些系統角色、怪物、Boss等NPC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再在原來的崗位上任職，又找不到合適的新崗位，面臨下崗危機，這個APP便是要求管理員給這些NPC安排符合NPC要求的崗位。

系統提供一個副本交給管理員自定義，通過接受NPC、在截止日期到來之前滿足NPC的不同需求來完成任務，其中NPC的滿意度還可以用來兌換積分。

這個管理員自然就是寧秋白。

寧秋白心懷僥倖地問：「如果任務沒有完成怎麼辦？」

系統冷漠地宣布：

【判定為任務失敗，收回管理員軀體。】

行唄。

寧秋白早有預料地嘆了口氣。

「不過，這是……人才服務中心？」他只是想不到能在生死危機的靈覺遊戲中接觸到這麼接地氣的東西，忍不住吐槽，「我連自己都沒找到工作呢。再說遊戲里的NPC能做什麼，我也不會設計副本啊。」

【已為管理員開放默認副本。】

寧秋□□神了一些，在APP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了「副本自定義」的界面和說明。裡面的機制倒是讓寧秋白有些熟悉——這些光線、音樂、道具、場景，和拍電影差不多的嘛！

寧秋白的母親就是導演，他幾乎可以說是在片場長大的，還給許多導演臨時搭手干過攝像、對焦師之類。也就上大學後母親病逝，才漸漸遠離了片場。

他嘗試點了一下，就見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門。

寧秋白推門進去，後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空空蕩蕩約莫也就百來平米，隱約可以看到邊緣漆黑的牆壁。

這個「副本」未免也太小了吧？就算當影棚來拍戲也只能拍個小情景劇……

不過既然是自定義，應該可以修改大小？

寧秋白滑動APP，找到了「擴容」的選項——按鈕上清晰地標註著「20點積分」的字樣。

再看看布置場景——背景、道具、音效，全都需要積分兌換。

「……」

寧秋白感受到獨屬於窮人的痛徹心扉：現實中窮，遊戲里也窮！

他不由得想起那個知名死循環表情包。

為了賺取積分就要設置副本，但是設置副本需要積分……

——這復活就是把死刑變成了死緩吧？

系朗台還在播放煩人的聲音：

【第一位NPC已經派遣，請管理員在APP接受。】

已經上了賊船，那也只能硬著頭皮幹了。

寧秋白內心默默祈禱這個NPC能夠和善一些，最好不需要任何場景就能滿足。之後他才點開再就業APP，找到禮物包裹的圖標。

他剛剛點開，就見手機整個亮了一下，隨後一道光從APP中飛出，落在他面前，綻放成一片漆黑的濃霧。

「吼——！」

霧氣消散之前，猛烈的咆哮先炸開，差點讓寧秋白耳鳴，不得不後退兩步捂住耳朵。

他瞪大眼睛看著黑霧消散后露出的龐大身影。

鋒銳的爪足、流暢高傲的脖頸、猩紅的爬行類瞳孔、全身被覆的漆黑鱗片，張開的左側鱗翅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痕，讓它顯得更加兇狠。

光是出現，灼熱的空氣就讓寧秋白覺得需要脫掉外套。

龍！

一隻足足有三米高的黑龍！

黑龍向上吐出一口龍息，垂下頭，赤瞳盯著寧秋白，慢條斯理地開口：

「召……喚……吾……的……就……是……你……」

傲慢不屑與硫磺的刺鼻味一起散開，寧秋白戰戰兢兢地道：「是的。」

他這是什麼手氣，第一次「抽卡」就抽中了龍？

這種生物不該是BOSS級的存在嗎？

再就業APP「滴滴」地響了起來，寧秋白點開APP，發現是系統發來的NPC信息。

「編號：NPC-001」

「名稱：伊奧」

「種族：龍族」

「危險判定等級：D」

「能力：硫磺火焰」

「退役說明：自硫火城副本被破后，伊奧提交更換副本申請，因沒有滿足申請條件的副本，因此安排退役。」

「備註1：伊奧的申請條件是「希望能去被人喜愛而不是被人厭惡的地方」。」

「備註2：伊奧已經失去飛行能力，務必注意不要在伊奧面前提及此事。」

「當前滿意度：0」

「任務目標：NPC滿意度達到60以上。」

「任務期限：7自然日。」

寧秋白卡了一下，迷惑的目光落在「危險判定等級：D」上。

一條黑龍的危險等級判定是D？

還有失去飛行能力……

寧秋白努力讓自己的目光不要往黑龍破損的翅膀上拐。

他再度抬起頭，小心地端詳了一下黑龍，調整心態，試探道：「伊奧先生……不知道您對新的崗位有什麼要求？」

黑龍翅膀拍打了一下，語氣依然緩慢：

「申……請……里……有……寫……」

被人喜歡？

寧秋白仔細打量了一下黑龍的軀體——說實話，近距離觀察黑龍，寧秋白能感覺到屬於巨龍的威壓，但你說喜歡還是厭惡……那都談不上。

黑龍轉過頭打量了一下副本，鼻子輕輕吐出帶著硫磺味道的火星：

「這……里……怎……——」

還沒等他說完，寧秋白就小心翼翼地打斷了它：「不好意思，您能不能說話快一點？」

就七天時間呢。

「……」

黑龍不悅道，「這裡怎麼這麼小？」

寧秋白深深嘆口氣：「因為我沒積分擴大。」

「場景呢？」

「沒積分兌換。」

「……」

寧秋白已經從初見黑龍的震驚中回過神，清了清嗓子，溫和地道：「先做個自我介紹，我是你的管理員寧秋白。」

黑龍盯著寧秋白不說話。

被這雙屬於爬行類的猩紅瞳孔盯著的時候，寧秋白能感受到脊背發涼。這讓他準備說的話都頓了頓。

「因為我沒有積分的緣故，目前場景的絕大部分功能都沒法使用。」寧秋白說到這裡靈機一動，「對了，你的目的是被人喜歡吧？那我有個提議……」

他抬起頭，上下打量過黑龍的軀體，誠懇地與黑龍對視，「我是人類，我覺得我很喜歡你……你看呢？」

這樣也算的吧？反正黑龍只說想被人喜愛，沒說被多少人喜愛。寧秋白心想。

黑龍：「……」

「滴。」

再就業APP響起提示音。

寧秋白心裡一喜，覺得他的思路是對的，點開了消息提示。

「NPC-01滿意度：-10。」

「當前滿意度：-10。」

寧秋白：「……」

怎麼這滿意度還能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