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林一併沒有詢問昨晚上老林打電話的情況，她不想父親看起來還不錯的心情，因為這些事一下子又陷入痛苦之中。一切照舊，老林收拾好又帶着飯往茶山去了。

一個人在茶山上忙活了一兩個月，等過年之後，天氣漸暖，就可以進行茶葉採摘，到時候和老爺子借一些錢請一部分工人，賺到錢再給老爺子，這是老林心裏所想的完美計劃。

林一的病情也恢復得很好，她還是正常的開學，她沒有看到父親怎麼進行接下來的計劃，也不想去過問太多的細節，其實說到底就是她在逃避一些事，只要她不問，老林不和她說，她自然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得有多糟糕，在學校，心裏也不會有多不平衡，如今她不相信老林一定可以翻盤，但是她相信老林不會過得有多悲慘。

茶山被老林打理得差不多了，茶樹也開始抽出新芽，新芽很嫩，一掐就出水，輕而易舉就可以摘下倆，這些小芽翠綠的，一片茶山都是，這些是生的希望，是老林的寄託，它藏着老林堅持下去的動力，就像人餓了就要吃飯，狗急了就要跳牆，可惜這些不能直接當飯吃，不能當錢用。

老林和老爺子商量了向他借錢的事情，老林已經從老爺子那借了太多的錢，老爺子也有些不太情願，老林向他說明情況，之後一定會還他，可老林現在的情況一眼便知。「那茶葉摘下來之後賣出去第一筆錢肯定就還你，現在確實是沒有什麼辦法。」老爺子猶豫一會兒沒有說話，他一個勁兒地抽著煙筒，緩緩吐出，煙霧瀰漫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慢慢散去。

老林也沒有多說，就在一旁等著老爺子回話，老爺子放下煙筒，咳了幾聲，吐了一口痰在腳邊上的火坑裏，用手掌使勁往左邊擦去，看着老林，然後走到自己的房間去，駝著背一步一步走出來。「這些錢你先拿去用吧，反正現在多的也沒有，你自己看着辦吧。」老爺子遞給老林一個很鼓的手巾包，裏面放着五千塊錢，那是老爺子放錢的手巾，這是老太太生前一直的慣用存錢方式。

「好，我事後就還你。」老林接過錢。

「你們弟兄幾個，現在我也不要求你們有多大的本事，我只要求你們管好自己的家庭，只希望你們能夠做好自己分內的事，不要心大，你們幾個也找我借錢，我作為你們的父親，扶持一下你們也是可以的，但是現在我也老了，你們要做什麼事就踏實做，不要三心二意，沒有什麼出息。」老爺子又拿起煙筒抽了兩口，和老林語重心長地說。老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坐在椅子上，默默看着地上的東西發獃，老爺子繼續說着自己的話，也不管老林有沒有回復自己。

「好了，要做什麼趕緊去做吧，我也還有事。」老爺子起身對老林說。老林應聲回答之後就回去了，老林在在家門口上貼了招工人的告示，但是在第二天就被人撕掉了，撕得亂七八糟，是誰，也不知道。

老林給之前的那些工人打電話，問他們願不願意來幫忙採茶，價錢依舊和當初一樣。一部分人還是來了，有一部分人以其他原因拒絕了老林。

大家如約而至到了茶山，他們見到老林簡單地打了一聲招呼，就開始幹活去了，老林也跟着一起忙活。來採摘的還有老人，他們一個人在家，年輕人在外打工，這些老人會來採茶給自己賺取一些零用錢，說是減輕年輕人的負擔。

「瞧他那樣的人就不是什麼好人，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才把王蓮甩了，到頭來一點好處沒有給人家王蓮。」一個婦女對自己旁邊地人說。

「你小聲點，還在人家地上給人家幹活呢。」

「怕什麼，我們有理，他做了虧心事，他也沒有辦法，我要是他這樣的男人啊，我都躲起來不見人。」說到後面的話她故意提高了嗓門，老林在一邊自然也是聽到一些，他聽到話時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眼皮耷拉往下，定神兩秒，之後又繼續忙着自己的，沒有看她們一眼，這把另外一個女的嚇得趕緊叫她住嘴。

「不過話說回來，看他也是人模人樣的，以前還覺得他有本事，現在看來就是個紙老虎，他還在外面欠下不少錢呢，你說我們工錢怎麼辦？不會欠著不給吧？」另一婦女小聲嘀咕著。

「他敢不給，不給我就鬧，不行我就去告，他以為他現在是誰啊，他自己還不如我們呢，你看他欠下一屁股債，聽說飯都吃不起，在家啃老呢。」女人得意的咧著嘴說，這些話聽起來只覺得她這人刻薄得很。

「對，不給工錢我就去他家門口鬧。」

兩個女人嘀嘀咕咕說了不停，還有其他人在旁邊，偶爾也參和她們說兩句，一言一語，黑即是白，白也是黑，有些話，說多了，就是真的了，有些人說了，也就變成壞人了。

中午，大家開始陸陸續續地將自己採摘的茶葉拿去給老林稱，老林笑着和一些人說話，然後稱好之後算好錢給她們。看着老林拿出錢來，一些人被背後嘀咕著，聽不清說的什麼。

「喲，我就說你這林老闆就是不錯的嘛，再怎麼樣也是有錢的嘛。」剛剛在茶地說話尖酸的那女人笑着和老林說。老林笑而不語，她也識趣沒有繼續說下去。

回到家中那個，老林開始揉搓茶葉，開始炒茶，機器全部打開，老林一個人當幾個人使用，他要一邊看好茶葉的揉搓情況，還要一邊顧及到炒茶的那一邊，下午老林繼續在家中炒茶，老林到點回到地里去稱茶。

忙到大半夜，終於炒好了，看着那一袋一袋的茶葉，老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許久沒有感到這樣輕鬆的笑意了，老林把它們都裝好，再採摘兩天，就可以出去賣了。

第二天很多人沒有來，老林打電話過去，她們只是拒絕了，但是還是有一些老人過來了，老林打電話去問，但是她們還是拒絕，其中一個人說老林現在沒什麼錢，怕用錢，老林會拖欠，老林說現在每天採摘的錢會按時給，那人聽到老林這樣說，又趕着來了，老林沒有繼續打電話，但是陸陸續續也來了很多人。

這樣順利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星期左右，老林的錢也是所剩無幾，在茶地里，老林也和工人們說了賒賬這件事，說賣了茶葉就可以按時給他們，起初大家沒有說任何話，一些人也想就此答應，可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婦女說話了，她眉毛很粗，看起來很兇，滿臉的黑痣被膚色遮蓋了，厚嘴唇一張一合說的都是些刻薄的話，「你要是請不起就不要請，做到一半你說沒錢了，要和我賒賬，想得美，現在給不起工錢，之後肯定也給不起，賒賬我就不來了。」說完拿好自己的東西，把自己剛剛採摘的茶葉全部都倒在地上，還踩上幾腳，惡狠狠地罵罵咧咧走開了，老林沒有回復她一句話。

旁人見狀，也是不甘心，她們把手中框裏的茶葉也像剛剛那個人一樣，全倒在地上，然後說不來了，你一言我一語的走開了，後面幾個老人慢慢地走到老林前面，把茶葉遞給老林，老林稱好之後，摸出錢，給了她們，她們驚訝看着老林，老林解釋說今天的工錢還是有的，只是明天就不行了，老人們也安慰著老林幾句話，老林笑着說不在意，隨後老人拿着錢感謝老林便回家了。

看着地上那些被踩碎的茶葉，老林坐在地上，望着遠處，眼裏不滿血絲，像是要擠出血來，他停留了幾分鐘之後，把剩餘的茶葉又拿回去了。

村裏的人是不能再請了，老林決定到別的村子裏去請人，和她們說清楚情況，也許還有一些希望，很快老林還是招到了一些人，她們是鄰村的，離著也近。

他們上午採摘的時候還好好的，下午，便有人到茶山上去鬧了。一個男的在那大聲叫那些人回家，說老林付不起錢，說他到時候會跑路，他們也就會白乾，聽到這些話大家都不淡定了，男人是梁淮富，老林看到他的時候，老林嚇了一跳，他不知道為什麼梁淮富要這樣做，本來好好的，怎麼就這樣了，從梁淮富的口中得知，本來這片茶葉，他也打算做的，當時不在家，才讓老林有了機會，才讓老林搶去了他的發財機遇，如今老林做失敗了，梁淮富很高興，他打心裏不想老林把這片茶葉做好。

另外一個女人添油加醋說自己前幾天才在這做，現在都不敢在這做了，「別看她長得一副好人樣，其實心地壞的很，你們不要被他騙了。」是那個厚嘴唇女人說。這個厚嘴唇女人嫁給了一個酒鬼，長期不在家，女人也不管他，在村裏，她家算是比較窮，自己一個人帶着孩子，村委會看她可憐，說讓她申請低保，她還把別人罵了一頓，說自己不需要。她心眼小，見不得別人比她好，之前和王蓮也挺愛說話，後來王蓮家開始做生意，她也經常說話尖酸王蓮，除了老林家，村裏面只要請她幹活的都被她整說得一無是處，看見她，大家都繞着路走。

茶地里一片混亂，一男一女，嘰嘰喳喳，老林在一旁拚命解釋，可一個人哪裏說得過兩個人的嘴，老林忍無可忍下，和梁淮富打了起來，那厚嘴唇女人沒有再說話，只是看着他倆扭打在一起，老林的嘴角也出血了，梁淮富也被老林揍得不輕。

最後還是鄰村的幾個婦女上去將兩個人分開，不然，接下來看到的就是兩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