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梁嬤嬤的謀划

碧桂園,院內山石林立,還種著幾株桂花。五間並排的閣樓,一色都裝配着雕鏤著花樣的隔扇,正房大門上懸掛着金色的大匾,上面寫着「碧桂園」三個字,龍飛鳳舞,富貴氣派。

羅慧娟住在正房後院,從正房進門,經過兩道碧紗廚,進來便可見一張寬大的填漆床,上面懸掛着大紅撒花紗帳,羅慧娟卸了妝飾,穿着粉紅寬袖家常服,脫了靴,露出一雙晶瑩玉足,倚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塊絲帕,丫頭小紅小心翼翼的幫她糅肩捶腿伺候着。

其他的婢女全都規規矩矩的立在外面,一個個低眉垂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二爺還沒回來?」

「少奶奶,二爺今日出門就吩咐了,說是要去東城外的兩個莊子走走,怕是今日個不一定迴轉得來,老爺和太太那邊可都給遞了話兒呢!」小紅乖巧的道。

羅慧娟哼了一聲,將手中的絲帕狠狠的一扔道:「就你這個小蹄子會替你二爺圓話,指不定這時候這天殺的就在青湖哪艘畫舫摟着那些個狐媚子浪蹄子喝花酒,找樂子呢!

真要去東城外莊子,不讓耿管家給套車?他這是騙鬼呢!」

羅慧娟發怒了,外面的奴僕和丫頭們一個個都嚇得臉色蒼白,獨小紅臉上笑容不減,道:「奶奶,您這裏又打翻醋罈子了!哎,您也不想想,那青湖上的畫舫,那可都是銷金窟呢！

??

文爺是要面子的人,他出去可不比尋常找樂子的公子哥兒浪蕩子,面子上可是李家的臉呢!隨便哪個狐媚子浪蹄子哪能入得了二爺的法眼?所以少奶奶您就把心放肚子裏去,二爺哪能不省得厲害?有少奶奶您管着家呢!現在府內府外誰不說二爺走上了正路,偏少奶奶您就是多心……」

羅慧娟面容稍霽,眉宇也未見舒展。

「這日子沒法過了!這麼大一家子,這麼大攤子的事兒,芝麻綠豆的事兒都得去照應着!老太太今天又不舒心了,晚上就用了一碗小米粥。

進兒可是老祖宗的心頭肉啊,這孩兒也是不懂事，把那小霞看的那麼重,也不知那丫頭有什麼好的?在老太太身邊的時候,那股子犯沖的勁兒就惹人厭,長幼尊卑都不分了,奴才騎到主子的頭上去了。

她真要是能得老祖宗的心,老祖宗會不允了進兒?進兒這痴勁,現在可是愁死人呢!」

羅慧娟抱怨道,李進因為小霞的事情鬧脾氣,不去上學,一屋上下沒辦法,他老子李有富又不在李府,大老爺李有要去管,老太太又死命的護著。

起初大家以為李進小孩子心性,最多鬧個三五天就沒事兒了,哪曾想半個月過去了,李進還沒有妥協的跡象,這可愁壞老太太了。

老太太犯愁,後院一家都跟着不得安生,羅慧娟更是內外不是人,李進只當是她從中安排的。??

羅慧娟嘆氣,小紅道:「少奶奶您的苦有多少人知道哦!為了這個家,您操碎了心,就說這件事兒吧,您也是遂老祖宗的心愿辦事兒,誰曾想鬧成了這個結局哦!」

羅慧娟用手輕輕拍了拍小紅的小臉,道:「你這丫頭算我沒白疼你一場!這件事說一千,道一萬,都怪那姜家兔崽子,對了,這混蛋最近在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喲,現在全府上下,就數這位最是瀟灑清閑呢!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四個丫頭伺候着,過得可滋潤了!天天早上卯時即起床,先在觀景山溜一圈,辰時初吃早點,然後便出府。

午時回吃午飯,便不再出去,整天就窩在院子裏,也不知是在做啥呢!」小紅道。

羅慧娟冷笑一聲,道:「這兔崽子敢情好！我們天天被鬧得雞飛狗跳,他倒是悠閑愜意。他真當這裏是他享福的地兒了么?姑奶奶將他從煙城送過來,敢情是讓他享清福的?」

羅慧娟提到姜華,心中的火氣就難消停,她擺擺手,示意讓小紅別捏腳了,小紅忙伺候她把靴子穿上,羅慧娟道:

「怎麼?梁嬤嬤還沒來?」

小紅探出頭看了一眼外面,道:「哎呦,早就來了啊!梁嬤嬤,還愣著幹什麼?快到屋裏來,我給您奉茶去!」

梁嬤嬤約莫五十齣頭,她丈夫便是耿豪耿管家。上次因為姜華的事兒挨了老太太的板子,剛剛才好利索,卻是落下了一點病根,走路的時候,腿腳像是有點轉不過彎兒,有一點點瘸。??

她恭恭敬敬的進門,沖着羅慧娟行禮,道:「問少奶奶安,我這一條賤命得虧了少奶奶才留住,近兒知道少奶奶這邊事多,不敢前來叨擾,沒成想少奶奶今天傳話過來了,我這就沒臉沒皮的過來了!「

「坐吧!你恐怕不是第一次過來吧,小紅對姜家小子的行蹤瞭若指掌,只怕也是你給遞的話兒,是不是?」羅慧娟淡淡的道。

梁嬤嬤連忙欠欠身,道:「就知道這些事兒是怎麼也瞞不過少奶奶的,說起來我們這些奴才僕從做錯了事兒,挨打縱然是打死了那也是活該!

可是,這姜家兔崽子現在在西角園活得瀟灑愜意,卻讓咱們進少爺,還有李希姑娘,正少爺，軍少爺這一幫主子窩心慪氣,這是造的什麼孽?

李家的面兒那是一等一的,可這賤種現在是訛上咱了?處處給咱主子添堵鬧心,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看着都覺得窩心難受哦!」

梁嬤嬤說到這裏便開始垂淚,最後嗚嗚咽咽的哭出聲來。

羅慧娟哼了哼,道:「得虧讓你管着西角園呢!連一個毛頭小子都收拾不了,諾大的院子你能收拾得妥當?」

梁嬤嬤一聽羅慧娟這話,忙收住了哭聲,道:「哎呦,少奶奶,現在誰敢惹這斯?老太太上次動了肝火,您親自調教的兩個丫頭現在還在外面莊子裏不能回呢!

這個當口,誰能觸這霉頭?」

她頓了頓,又道:「前段時間進少爺軍少爺他們鬧騰,李希大小姐幾個堵住西角門,本想着主子們能鬧騰出點陣仗來,至少能把這賤貨的氣焰給壓一壓。

哎,誰曾想這貨看上去痴獃,骨子裏油滑奸詐得很,他就高卧西院,任罵任堵,就當一縮頭烏龜,李進少爺想砸了西園,又不想白白浪費李家的錢兩!

李希大小姐姑娘家更不好去闖院子,少奶奶您說這事兒窩心不窩心?」

羅慧娟微微皺眉,道:「雜事都是你梁嬤嬤一手操辦,量他一個半大小子,毛都沒長齊,就沒有一點破綻?」

「少奶奶,您別說什麼半大小子了,這貨就是一隻沒長毛的猴兒,您道太太、少奶奶們給他湊的那些錢他咋花了?每頓飯食,丫鬟們去取,那必然都帶着幾百錢,廚房裏伙夫廚子一個不少,人人有份兒。

院子裏的花工,跑腿,腳夫,丫鬟,但凡是給他荒院幹了一丁點活兒,都有賞錢,這不前兩天他說是要鵝毛,西角院的一幫奴才丫頭,逮了大少奶奶院子裏的白鵝,只差把毛都扒光了。

大少奶奶的性子柔軟,只顧自己回頭垂淚,倘若不是我去問詢,大少奶奶還不知道要把這委屈瞞到什麼時候呢!」

「啪!」

羅慧娟臉上浮現出暴怒之色,她豁然站起身來將桌上的一枚青花梅瓶舉起來狠狠的摔在地上,只聽到「咣當」一聲,梅瓶摔成了七八瓣兒,嚇得小紅和梁嬤嬤站起身來,臉都白了。

「這個狗雜種,還真是油滑似猴兒!誰說他是書獃子來着?他這是拿着咱們李家的銀子,收買李家奴才們的心呢!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羅慧娟氣得臉都綠了。

「可憐我這春花嫂,最是心善,平常養那幾個小兔子,小白鵝當成命根子一樣呢,這殺千刀的竟然讓人把鵝毛都拔光了,他……他這是欺負嫂子是沒了李武的寡婦,沒人給撐腰呢!」

「梁嬤嬤,你管着院裏雜七雜八的事物,就沒有一個法子么?」

梁嬤嬤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道:「少奶奶,您今天叫我過來,我心中盤算著這府內府外的事兒,就算是千難萬難,只要少奶奶您過問了,那都不算是事兒了。

我這點小聰明,哪裏及得上您萬一?您老就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好。那姜家小子縱然是再精明,在少奶奶您面前那有算得了什麼?您老就給我一個主意,回頭我保管將他收拾得妥妥噹噹的,讓府里的眾人都出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