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小酒的家在一個幽深的衚衕里，是個很破舊的小平房，程子墨推門進去，迎面撲來一陣浮灰。楚升輕輕遮住了小酒的臉，免得被灰塵荼毒。

這房間大概三四個月沒人住過的樣子了，而且傢具上也沒有蒙上防塵布，再加上空氣許久不流通，味道也難聞的很。

「小酒，你多久沒回來了？」程子墨問道。

「不知道。」小酒把臉靠在程子墨的胳膊上，悶悶地說著。

程子墨看出她似乎不想去回答關於「生前」的問題，便換了個話題，問道：「你現在想做什麼？」

小酒想了想，說道，「我餓了，想吃飯。」

程子墨一愣，小姑娘這可是給她出了個難題。她轉頭看了楚升一眼，楚升卻會錯了意，單手抱起了小酒，溫和道：「乖，媽媽這就給你做飯去。」

程子墨：「……」

楚升把小酒抱回了她的房間，說是房間，也不過是個極小的雜物間，放了一張床一張椅子，勉強算個卧室，顯然小酒家並不富裕。

等他哄好孩子出來時，程子墨也打開了窗戶，粗略地把客廳和廚房打掃了一遍。廚房裡的鍋碗瓢盆和油鹽醬醋倒是挺齊的，就是沒什麼新鮮的食材，如果想做一頓飯的話，估計少不了出去買一趟。

「給孩子做點什麼？」楚升隨口問道。

程子墨思考了一陣，才道：「你說小酒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比較喜歡吃披薩之類的東西吧？正好我有上次得的獎勵里有點錢，要不我們出去給她買點？」

楚升也想了想，道：「她這個樣子，看上去缺失的是父母的愛，我們還是自己做飯比較有家的感覺吧？」

「不一定啊，你看家裡的這個樣子，他們家一定也很缺錢。」程子墨道，「我們親自給她買的披薩，這不一下就把兩個缺失的部分都滿足了嗎？」

程子墨的顧左右而言他終於引起了楚升的懷疑，他挑了挑眉，直接問道：「你會做飯嗎？」

「這個問題嘛……」程子墨有些遲疑。

楚升：「？」

「需要思考這麼久嗎？」楚升問道。

「嘶……你不懂。」程子墨說道，「說會吧，有些勉強。說不會吧，也不至於。主要看你有沒有勇氣。」

楚升：「……聽起來你對自己的廚藝不太自信？」

「這麼說吧。」程子墨說道，「我做飯只能保證一件事，那就是——食物肯定能熟。」

楚升：「……」

她從小到家都和父母住在一起，雖然也曾經想學過一手好廚藝，但奈何她媽不肯教，也不肯讓她嘗試，所以現在才會落得個理論廚師的地步。

程子墨反問，「難道你會做飯？」

「不會。」楚升也很誠實。

「那不就得了？」程子墨不滿道：「你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

楚升舉手做投降狀，「誤會了，我是在想我們要不要帶著她一起出去吃披薩。」

程子墨又想了想，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算了，我還是出去買菜做一點吧，小酒也挺可憐的，犧牲我的廚藝，滿足一下小朋友的胃，也不是不行。」

楚升的表情頓時微妙了起來，他真的很怕程子墨這種「犧牲小朋友的胃，滿足她廚藝展示」的行為會導致她過不了這關。

「你接著去陪小酒玩吧。」程子墨道，「我去巷子口的攤子買點菜。」

楚升無言地目送她出門，莫名感受到了一種悲壯的情緒。程子墨回來的很快，手裡拎著大包小包，至少十幾斤菜。楚升嚇了一跳，連忙上去幫忙，忍不住問道：「怎麼買了這麼多？」

「失敗是成功之母。」程子墨沉聲道，「凡事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楚升：「……」

「放心吧，我買的都是生著也能吃的，」程子墨安慰道，「不會有問題的。」

「你覺得……」楚升頓了頓，嚴肅地說道，「我們晚上吃火鍋怎麼樣？」

程子墨正在收拾菜的手一頓，瞬間覺得自己做的都是無用功，她蹲在地上抬頭盯著楚升，半天沒說話。

楚升被盯得有些發麻，強作鎮靜地說道：「我能用醬油調一種火鍋蘸料，要不今天晚飯……我來做？」

程子墨：「……」

把廚房丟給楚升之後，程子墨就開始了對房間的探索。雖說這裡並不大，生活氣息卻很重，能從中發現不少細節。

房子在無人居住之前應該是被全面打掃了一遍，小酒說她爸爸愛喝酒，雖然這樣想多少有點偏見，但程子墨可不認為一個酒鬼能把房間打掃得這麼乾淨，也就是說，做家務的人應該是她媽媽。可小酒還沒提起過她的媽媽，所以程子墨也無從得知她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裡的擺設乏善可陳，而且大多數都是塑料和鐵製品，但即便如此，程子墨還是在那些東西上發現了不少摔痕和划痕。一個醉后家暴妻女的酒鬼形象就這麼在程子墨的心裡建立了起來，她把手中的鐵罐兒放回原位，心裡更加心疼起了小酒。

「咦？這裡怎麼會有……」程子墨的注意力被沙發旁邊的小桌吸引住了。那小圓桌上放著一盞舊檯燈，一個空水杯和四板兒吃光了的葯。那葯的樣子尤其眼熟，是安眠藥。

程子墨有個同事也吃過這種葯，那次她們出差，她正好跟那個同事住一個房間。晚上的時候同事搞錯了計量，直接吃了一粒葯，第二天上午勉強起了床，但中午就撐不住了，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晚上五六點鐘還暈乎乎的，中間叫都叫不醒。程子墨也是通過這個意外才知道，這種葯的藥效很強，應該半片半片吃，否則很容易出現昏迷的情況。

一個生計都難以維繼的家庭，出現這種治療失眠的東西難道不會顯得過於奢侈了嗎？程子墨心裡不住地犯著嘀咕，難道……

「媽媽。」小酒清脆的聲音打斷了程子墨的思緒，她這才發現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自己的跟前。

「怎麼了？」程子墨拉著小酒的手，想讓她靠著自己坐，小酒卻直接坐上了她的大腿，撲進了程子墨的懷裡。

「我餓了。」

看得出來，孩子是真餓了。

程子墨朝廚房看了一眼，正好楚升這時候端了個鍋走出來。小酒家是不可能有火鍋，或者電磁爐這種「高端」廚具的，所以楚升端出來的鍋里是涮好的肉和菜。他把過放在一個小凳上，又遞給兩個姑娘一人一碗秘制調料，三人擠在沙發上圍著火鍋美美地吃了一頓。

不得不說，火鍋真的是人類智慧巔峰的美食，不需要任何烹飪技巧，就能得到一鍋完美的珍饈，實在是他們這種廚房殺手的救星。

晚上的時候他們又陪小酒玩了一會兒，小酒就困得哈欠連天。程子墨道：「困了？那走，我們回房睡覺去。」

沒想到小酒聽了這話立刻精神了過來，跳上沙發往角落裡一窩，認真道：「我要睡沙發。」

程子墨一愣，「為什麼？」

小酒道：「我要爸爸媽媽睡在一起，不許一個人睡卧室，一個人睡沙發。我要在這裡監督你們！」

程子墨也不懂為什麼一個小姑娘能懂這麼多事情，但她和楚升拗不過小姑娘，只好給她在沙發上鋪好了床，然後一起走進了卧室……開始大眼瞪小眼。雖然她說過因為楚升是個NPC所以不介意睡在一起，但當兩人真的躺在一張床上，蓋同一條被子的時候，她多少還是有些忐忑。

「關燈吧。」程子墨說道，「早點休息。」

眼不見為凈，也許黑燈瞎火的她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楚升依然按滅了檯燈，程子墨就後悔了。不知道為什麼，燈滅了尷尬卻像是被開了開關似的，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兩人面對面地躺著，楚升忽然把被子一掀，蒙住了兩人的頭，程子墨嚇了一跳，正想逃跑，就聽楚升小聲道：「你覺得，這局遊戲怎麼樣才算是通關？」

程子墨一愣，試圖逃命的手腳也停了下來。她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小酒於她而言，更像是個需要幫助的孩子，而非一個任務NPC。

楚升接著道：「按理說，如果她的願望是回家的話，我們已經滿足她了，甚至還附贈了一頓火鍋，為什麼沒有半點過關的提示？」

程子墨從背包里拿出了那塊兒懷錶，看了看時間，發現時針還在三和四之間，便道：「我們還有時間，能多陪她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被子給兩人形成了一個狹小的密閉空間，程子墨看不清楚升的臉，卻能感覺到他在盯著自己看，也不只是因為被子悶，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程子墨覺得自己的臉頰越來越熱，險些有燒起來的趨勢，但她卻沒有主動掀開被子。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互看了一會兒，程子墨忽然閉上了眼睛，試圖讓自己快速入睡。但悶熱放大了她的感知，額頭凝結了許多汗珠，她卻一動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楚升把蓋在他們頭頂的被子折了下去，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舒爽得程子墨都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了兩口。

「睡吧。」

楚升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髮，程子墨卻莫名心虛，只得用裝睡回應。

大抵是掀開被子后的感覺太過舒適了，沒過多久程子墨就睡著了。她做了很長一個夢，夢裡沒有黑天，沒有系統，也……沒有楚升。她老老實實地去和秦峰見面，訂婚，結婚，生子，雖然日子過得也不差，但她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彷彿丟了什麼東西，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是什麼。

這種感覺讓程子墨一整晚都沒怎麼睡好，以至於醒來時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楚升搖醒程子墨，臉色難看，道：「小酒不見了。」

程子墨瞬間驚醒。

作者有話說：

祝大家天天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