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第67章 第67章

但她這時候居然該死的想見商俞。

見了他先踹再罵,不是說不想生孩子,怎麼還是粗心大意讓她懷孕。當冰涼的儀器戳進體內的時候,她混沌的意識又覺得她應該先大哭一場,如果商俞不陪她哭,她就哐哐兩拳把他揍哭。

這樣想想好受點,可飄來飄去的意識禁不住沉沉睡去,別說揍人了,吵架都不一定有氣力吵贏。

醒來時病房有消毒水味,當孟朝茉吸入肺的第一剎沒有像做檢查那次反胃想吐,她就知道她和肚子裏孩子短淺的緣分已盡。

萬千思緒過心境,當真切見到床畔商俞的那刻,她卻又下意識閉眼不想看他,伸過來的手也偏頭避開。

「你出去。」

這三個字簡直是孟朝茉此刻虛弱的心聲,她渙散的眼神老奶奶似的移向說話者,是消失數月的封堯,此刻頂着顆煩躁的雞窩頭朝商俞不耐發言。

要說沒有逆骨的商俞不叫商俞,他果然坐着沒動。

甚至在孟朝茉輕聲費勁問「醫生怎麼說」的下一秒,開腔要說與她聽,只是見孟朝茉又恢復閉眼的狀態時,他才選擇出去。

封堯張張嘴,艱難跟她說:「寶寶已經流掉了,你好好調養身體,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其實我已經提前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了。」可難受還是比預期要洶湧,孟朝茉哭得無聲無息。

封堯挑刺兒在行,卻不會安慰人,只是得逞似的說:「我已經替你教訓過商俞了,看到他嘴角的口子沒,我打的,那血都淌到脖子了。」

要這麼說,孟朝茉可算明白封堯的雞窩頭由何而來。

病房外是類似客廳的休息區,烏泱泱坐着的人不少。聞隱對於商俞會被趕出來並不奇怪,而旁邊的穆芝英拿棉簽和藥水要替商俞處理嘴角傷口,被商俞不領情躲開。

聞隱半哂出聲:「園清姨媽馬上到,這傷口留着還能少挨她幾棍子。」

此話一出,穆芝英追過去的手也頓在半空,思忖覺得有理又暫且收回。

李園清一到只是先冷掃過商俞一眼,是秋後算賬的狠絕意味,急匆匆先進病房查探孟朝茉的情況了。

病床上的孟朝茉此時唇色蒼白、臉蛋更顯素寡削尖,躺在床上就小小聳起一塊,把李園清看得心直揪緊。

要說她上次大病剛好沒多久,又遇這麼遭傷身體的坎兒,李園清氣不打一處來,不期然反手對着商俞就是一拐杖,鉚勁兒的當頭的一棒。

高大挺拔的人當場轟地暈倒,又是一團亂。

聞隱屬於離得近、眼疾手快想攔的那個,饒是這樣也沒攔得住,只能來得及把他嘩嘩流血的傷口拿手帕捂住。

穆芝英驚慌跌撞去喊醫生。聞翹身側刷刷涌過去探看傷情的親戚與醫護人員,她怔在這場亂劇中沒能緩過神。

照理商俞本身是可以避開的,只是那刻他忽然想起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

——剛從航站樓出來接到的封堯電話,說他妻子懷孕。

要知道,人短短一秒種就能閃過千百個念頭,他或掙扎或抗拒或恍惚的各種念頭翻騰過後,最後平靜下來的竟然是:也許有個孟朝茉的小孩還不錯。

只是現實給他一重擊,還沒來得及喜悅就被孟朝茉流產住院的消息擊得防線接連潰敗,飆車趕到的醫院。

從看到病床上孟朝茉的第一眼起,他整個人都是空白的狀態。就在剛剛,像是所有遲鈍的情緒都傾斜而出,面對李園清往腦袋杵來的拐杖也忘了躲。

暈過去倒有空間讓他仔細回想這一切。

以及孟朝茉對他的抗拒。

孟朝茉再睜眼商俞腦袋已經纏上紗布,眼睛紅血絲尤其明顯,她久躺不適已經能勉強靠坐床頭,面對商俞的遞到唇邊的勺子無動於衷。

「先吃點東西吧,身體要緊。」商俞勸。

聲音是經久未眠的沙啞。

「我自己來。」孟朝茉拿過碗勺。

她大概聽到病房外的吵嚷,也就明白商俞腦袋的傷是怎麼造成的,要不說她心腸歹毒呢,見他這副頹靡樣還是話中帶刺,「你這給誰看?孩子本來也就不受你歡迎。」

兩句話扎得商俞啞口無言。

他良久才說:「我很抱歉。」

這場對話根本沒辦法繼續下去,因為不論怎麼說孟朝茉都已經在心底將商俞定罪,他再辯白也沒有用。孟朝茉總覺得商俞對於這個孩子的意外到來與逝去不夠傷心,可人本來也就不喜歡小孩,哪怕心存愧疚與低落,也只是對於給她、給她這具身體帶來的傷害,而已。

所以她讓商俞別來看她。

萬事等她痊癒再說。

等氣消盡,孟朝茉也就更加理智清醒。

寧拆十座廟,要毀一樁婚的封堯又一次勸她和商俞分了,這次的理由是商俞沒來看過她,哪怕是她說的別來,哪能真就不來?

孟朝茉說他來過。

封堯說人呢?

孟朝茉指指桌上的木餐盒。

「為什麼是他?」封堯撇嘴。

孟朝茉:「因為難吃。」

她的小月子隨春天過得飛快,到出院那天牆壁的爬山虎已經在窗枱冒綠影了,是商俞來接她回去的,開的是輛gls600,寬敞的suv,副駕駛伸腿坐着舒服,當然,要是不被同車道的車狂按喇叭、再一晃而過超車的話,乘坐感會更好。

她是小產出院,又不是骨折送醫院,一顛一快就會嗷嗷叫。

所以孟朝茉說:「南舟市秋名山車神被蝸牛附體啦?」

蝸牛充耳不聞。

孟朝茉慶幸今天是周日,而非上班高峰期,不然她這屁股是在這輛車上是多坐不住的。

半小時車程硬生生開成一小時,商俞下車來扶她,被她拂開手大步往裏走,讓人打量著是不帶病氣的生龍活虎。

李園清和穆芝英看在眼裏相繼放下心。

可到了晚上她這留下的毛病則掩蓋不得,譬如仲春還要蓋厚被、小腹受涼極其容易疼,更嚴重的是每至經期她恨不得打上一針止痛劑來緩解墜痛感。

這樣零件破敗般的身體質量一度持續很久。

孟朝茉不想讓李園清識出端倪,一直沒肯去她老人家房間睡,還是湊合和商俞擠在一處。

她現在是徹底淪為弱柳扶風的體虛樣。

連生來畏寒的商俞也比不贏,孟朝茉為此狠狠難受過。

反觀商俞,他貌似成了紅棗桂圓豬肝的忠實擁躉者。

她喝的茶,放棗;燉的湯,放棗;都說冬吃蘿蔔夏吃薑,到他那變本加厲成了早吃紅棗午吃肝。

效用不能說沒有,但孟朝茉總覺著是她自個兒的心理作用,為了抵禦變態食療法而催生出來的作用,僅此而已!

孟朝茉對商俞表示強烈譴責,然而譴責無效,連李園清也在站在商俞、不,站在紅棗和豬肝那邊。

連她下班后獨自打牙祭的妄想,也被親自來接的商俞掐滅。

孟朝茉唯一的復仇就是越過雙人床的「楚河漢界」,吹氣勾手指捶胸懷裏蹭一條龍,商俞忍得最狠也只能咬牙喊她全名,然後擁被側躺,裝死。

「明天我要吃螃蟹老冰棍兒外加火鍋。」第一回合博弈后,孟朝茉豎起雙耳對天花板空氣說。

商俞清冷的嗓音字字絕情:

「豬肝小炒麵?好的。」

「商俞,我很記仇你知道的吧。」孟朝茉在黑暗裏掰手指。

商俞轉過身朝她,語速變快:「你大二暑假第一天下午四點半。」

孟朝茉眼睫扇幾下:「?」

商俞:「我第一次把你擠兌哭。」

要數前塵往事,孟朝茉可就雄赳赳氣昂昂,她一掌打破空氣拍碎蠶絲被,「換一個,其他我都記着呢!」

不等他細說又換上副悲涼語氣:「算了,我突然又不是很有胃口了。」

「那明天就這麼定了,豬肝小炒麵。」商俞簡直得寸進尺,所以他轉身後被孟朝茉踹腚了,黑不隆咚準確的一腳。

萬幸的是沒吃成。

來幫孟朝茉複查的醫生說她沒什麼大礙可以恢復正常生活時,孟朝茉就像是雙手捧下一道赦免令,就差感激涕零了。

封堯微信里約她吃牛肉火鍋,她揣上車鑰匙一竄沒了影。封堯給她點二十盤牛肉豪橫的樣子,簡直讓她以為他在哪兒發了筆橫財要拖她銷贓。

「臉色好多了。」封堯燙牛肉時抬眼說。

孟朝茉還算有良心:「多虧商俞、商監督員。」

「他?」封堯擱下竹筷往後一靠,要當事人在場肯定被狠狠戳心窩子,「可不得好好做才能彌補彌補管不住下半身的愧疚。」

孟朝茉不想多討論關於商俞那份盤踞在她心底的矛盾性,只管埋頭苦吃,「s」出來,成功變成「δ」回去。

回去她身上有股迷人的煙熏火鍋味,本來預備馬上去浴室洗漱完也不至於顯得太囂張。可偏偏半路殺出個商俞本尊,還在她發頂細嗅兩下,輕飄飄說:「你不是去吃火鍋、是去泡火鍋的。」

把孟朝茉氣夠嗆。

不過泡火鍋純屬胡謅,泡溫泉倒確有其事。

於是她鄭重宣佈明天要去山莊泡溫泉,是封堯的山莊新開業,先邀請的親朋好友過去玩玩,孟朝茉作為「親朋」當然在其中。「你明天有空嗎?」她問。

商俞像是認真過了一遍,說的有空。

孟朝茉同樣真誠點頭,「那記得把多肉喂一下。」

多肉是李園清養的白雲金絲魚。

-

計劃趕不上變化,公司臨時接到通知相關單位要來抽查工廠各項指標是否符合環境保護標準,逸室工廠是南舟工業區的模範廠,各項向來都是優,今年一季度抽查也不例外。

只是檢查完后要照顧該有的人情往來,所以臨時在酒店排了飯局,孟朝茉親自作陪,溫泉什麼的自然顧不上。

徑直到山莊那的商俞也就撲空。

等他再查到消息折返回南舟市中心的酒店,孟朝茉已經在路邊揮別那群檢查的工作人員。

嘴跟摻了蜜似的說着「科長好酒量、改天再聚」諸如此類。

是她助理老九先注意到的商俞,示意她。而孟朝茉的手緩緩放下,望着路邊的他陡然清醒不少。

「怎麼了,你別忘了我酒量很好。」孟朝茉主動提醒。

過去戀愛時她還有幫商俞喝酒的光輝往事,天生不醉酒,所以她現在還能神思清明站在這,思考商俞為何而來。

「喝酒了給我打電話。」商俞罕見的沒多指摘。

「我有助理。」孟朝茉顯然不夠上道。

商俞從老九手裏拿過她的外套,「好歹讓我旅行做丈夫的義務吧?」

孟朝茉接的很快:「你想彌補什麼?」

事出反常必有妖,商俞只會在心存愧疚才會格外注重他為人丈夫該有的細節,這是孟朝茉上一輪的泣血經驗。

商俞彷彿是被她堵到無言以對,並排和她走了段距離才復又開口:「就不能是單純的關心么。」

這句話放在去年深冬說孟朝茉尚且能深信不疑,可海關質檢一事的真相實在令她實感震撼。

出現質量不過關產品確實出自遠商集團旗下一家管理不善的子公司,被孟赴約栽贓的流傳居然是商俞的有意為之。事發突然,而過程中推波助瀾的孟赴約恰好撞/槍/口上了,僅此而已。

要說怪不得商俞那天出發前沒頭沒尾問她「你和孟赴約最近怎麼樣」。而孟朝茉答的是「早就斷了往來」,商俞便沒再多聲張。

要不是孟赴約跑她這來求情,她還以為當下既定的局面就是事實。

商俞絕非善類這是她早就心知肚明的。

然而她還是問:「如果我那天說孟赴約和我時常有往來,你還會這麼做嗎?」

商俞知道她在說什麼,答得也果斷:「會。」

被業內避如蛇蠍的下場是孟赴約咎由自取,沒有他特意吸引媒體散播海關事件,也不至於翻出這麼大的浪,所以這個鍋就他來背。饒是事已至此,商俞也不帶半點心軟。

然而他又接着說:「如果你不想我這麼做,我可以不做。」

不是談「如果」么,商俞也會調轉矛頭,轉移抉擇大權。

「我還是想想明天早飯吃什麼吧…要不吃鴨血粉絲湯和梅花糕唄?」孟朝茉答非所問,潛移默化學到孟得安和稀泥的真傳。

商俞抬眉:「行。」

半月後,形如枯槁的孟赴約會把一封商俞和兩個女人從酒店出來的照片擺她面前,孟朝茉一點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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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失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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