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褚清心裏的疑問太多，但懷堯又意識不清，她也沒法問。

長長的通道一下就到了眼前，楊姐拍拍鐵門，朝着裏面喊：「來人啊，開一下門，有人病情複發了！」

「快開門啊！」褚清跟着喊。

裏面過了很久，才打開一條縫隙。

褚清認得這個人，是她的主治醫師。

明顯楊姐也是認識的，她鬆了口氣：「劉主任，快快，這個你們隔離區送來的病人，好像複發了，發高燒呢。」

劉主任看了眼褚清，又看了眼懷堯，默默嘆了口氣：「唉，先進來吧。」

剛想說她們進來就好了，結果一進來，發現病房全都被用各種各樣的東西把門堵上了。

褚清默默打量著病房，發現每間病房都是這樣。

劉主任幫忙推著車，也沒見一個醫護人員出來幫忙。

楊姐也覺得不對勁，忙問：「劉主任，別的人呢？」

劉主任低下頭，臉色蒼白：「其實，從上次712號病人，就是褚小姐，康復搬去觀察區之後，大多數病人都沒撐過去。我們為了防止病毒擴散，準備把屍體處理了。但是負責運送屍體的車輛遲遲沒來，很多屍體都開始有味道了。我們一部分的人被突然蘇醒過來的『病人』抓傷咬傷，現在已經沒剩多少健康的了。」

他推著擔架車往前，走到了一間空的病房前，看向褚清和楊姐：「被咬傷抓傷的同事們，擔心自己異變后又感染別人，她們自願申請被隔離，然後都住進了隔離病房裏。今天斷電，為了防止有病人因為醫療設備斷電而突然死亡，異變成喪屍跑出來，我們把所有病房的門都堵上了。」

他嘆了口氣：「你們就算把這個病人送來也沒辦法，我們也只能暫時將她關在病房裏，和你們在觀察區沒有任何區別，唯一好一點就在於，隔離區這邊藥品更多。」

楊姐和劉主任以前也是同事，對彼此也是知根知底的，明白劉主任說出這句話，是真的沒別的辦法了。

她遲疑地看着還在昏迷中的懷堯，咬咬牙說：「好。」

褚清沒有插話，她也不懂治病救人，只能聽醫生們的話。

等到一番折騰，給懷堯打了針，吃了點緩解癥狀的葯之後，再把懷堯手腳都綁在病床上，褚清才有時間思考。

「那我們回去了？」褚清問。

劉主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搖頭：「你們還是留下來吧，我們隔離區人手不夠，就算是這個病人，也需要人來照顧。」

褚清猶豫了：「可是……」

其實褚清更想回去，因為照劉主任這麼說，隔離區起碼大多數都是潛在的喪屍，只是還沒有完全異變而已。留在隔離區，太危險了。

楊姐想起剛才那麼多人，就褚清跟着她來了，也不好再把人留下。

「算了，觀察區那邊也得有個人回去告訴她們情況，不然她們光知道我們三個人過來了，不知道啥情況，肯定很擔心。正好就讓褚清回去說一聲，報個平安。」

褚清朝楊姐投去感激的目光，她還正愁找不到什麼理由拒絕呢。

劉主任一想也是，有楊姐在也算加了一個人手了。

褚清還得去找寧南，一兩個月聯繫不上家人朋友，她現在心裏慌得很。

結果，褚清剛走到通道口，就聽見對面的觀察區傳來陣陣尖叫聲。

「救命啊！感染者衝進來了！」

「門，把門關上啊！」

「救命啊！」

劉主任一看手錶，離斷電也才過去了五個小時，現在也就凌晨，對面短短時間裏，發生了什麼？

接着，她們就聽見了通道口傳來了拍門聲。

「開門啊，救命啊！」

「求求你們快開門讓我們進去啊！」

楊姐和劉主任對視一眼，馬上就要開門。

褚清卻後退了一步，她說到底還是怕的。

外面的人喊著「感染者進來了」，那她們肯定見過感染者了，那她們被感染者抓了嗎？咬了嗎？

有一個複發的懷堯，而且處在昏迷中，她們三個人還能把她捆在病床上。

可是外面有一群不知道有沒有被感染的人，人數遠超她們三個。

褚清知道自己這麼想有點自私，但她真的害怕。

可是這時候已經不是害怕能解決的了，楊姐和劉主任已經把門打開了。

外面的人拚命擠進來，反而導致三個人擠在一坨，卡在門口了。

雖然在這裏待了將近兩個月，但褚清卻是第一次見到所謂的喪屍。

以前最多她看見的也只是感染者而已，而且是隔離區病房裏安靜躺在床上的感染者。只在夜晚，偶爾聽見外面傳來的嘶吼，像是野獸垂死的掙扎一樣。

而現在，褚清第一次看清楚已經異變的感染者——喪屍，是什麼樣子。

消毒長廊已經被推倒，白色的防護牆散落一地，像是經歷了一場惡戰。

本以為喪屍全是影視作品裏那種皮肉完全腐爛的樣子，但其實有一大部分喪屍看上去和活人很像，只是瞳孔有些渙散，面色發黑髮青，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傷口。

嘴角留着噁心的污穢物，喉嚨里發出奇怪的像是從地底爬出來的低吼聲，手上的皮膚青黑交加，血管極其粗大，指甲鋒利，藏着讓人噁心的污漬。

這些喪屍，如果稍微把身上臉上的污穢弄乾凈，其實看上去就只是生病的人而已。

但當褚清腦海里出現了一點這樣的念頭，她立馬就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

這些是喪屍，她看過很多電影電視，喪屍是要吃人的，它們已經是死掉的人了，是死屍變成的怪物，它們不再是自己的同類。

褚清一個晃神的時間，通道外的喪屍已經圍攏過來了。她驚恐地發現，這些喪屍雖然是死屍，但是行動速度和人類相比，分毫不差，甚至更快。

褚清本來還在糾結要不要幫忙，但見喪屍都已經跑過來了，也顧不上多想，趕緊去幫忙把卡在門口那三個人先拽進來。

門口圍了十幾個活人，有觀察區的熟人，還有別的不認識的生面孔，她們最後還是擠進來了。

在最後一個人進來之後，他人已經半個身子走到通道里了，結果就在這時候，一雙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和腦袋，將他拽了出去。

而這個人就在褚清面前，她本來以為這個人已經進來了，她都準備把門給關上了。結果一眨眼，根本不給她反應時間，人就被喪屍拽出去了！

褚清下意識伸手去抓，抓住了那人的手。

一股讓褚清完全沒預料的強大的力道，直接連着褚清一起給拽出去了，不止是簡單地拽出去，褚清甚至還被拖行了一段距離。

褚清摔在地上，手掌直接撐在地上，膝蓋直接跪地，被沙石劃破了皮，整個人痛得面目扭曲。

這力量也太大了吧，縱使是個常年鍛煉的成年人，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力氣吧。

那一瞬間，褚清感覺自己像是被一輛車疾馳而過給帶出去的。

這力量不是那個被拽出去的人的力量，而是喪屍的力量。

褚清立馬爬起來，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就往門裏跑。

她只不過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已經被拽出去的人，然後一群喪屍圍攏他，開始大快朵頤。一個活生生的人，頃刻間變得七零八落，頭是頭，身子是身子，手指是手指，指甲是指甲。

褚清感覺自己腿都嚇軟了，喪屍就在她面前，一口咬掉了那人的耳朵，鮮血橫流，這隻喪屍的肚子以一種可怕的弧度鼓起，不像是懷孕的那種大肚，而是像肚子裏已經塞了太多的東西，已經撐破了胃，而喪屍卻渾然不覺，還在奮力地咀嚼吞咽。

她聽不見別人的呼喊，她只聽見了那個人臨死前痛苦的尖叫聲。

她被拽出去那一刻是害怕的，甚至是惱怒的，怪自己為什麼要伸手去抓那一下，怪那個男人為什麼也要伸手抓住她。

但在看見這樣恐怖的一幕後，她明白為什麼了。

人在瀕死之際，是沒有任何思考時間的，一切的反應都是人體本能的求生欲在控制。

褚清想了很多，但她很快就回神了，爬起來，往後跑。

結果往後跑的時候，卻發現竟然有人正在關門。

可是她還沒進去呢？她沒有被抓沒有被咬，她還能跑進通道的，為什麼要關門？

褚清拼了老命喊：「別關門！」

然後用她生平從來沒有過的奔跑速度，在門關上的那一刻，擠進了門裏。

「嘭！」身後是喪屍遲了一步撞在鐵門上的悶響。

拚命的奔跑過後，褚清跪在地上，大口喘氣。

楊姐擠過來，一把將剛才關門的那人推到牆上，大吼道：「你剛才在幹嘛！瘋了是不是，人還在外面呢，你就關門，想殺人啊！」

那人戴了副眼鏡，眼鏡像是陳年老古董，又臟又舊，黑色的邊框並沒有修飾他方形的國字臉，矮小的身材襯得方腦殼很大。

他皺眉，撇嘴道：「她不是也跑進來了嘛，人又沒事，你吼我做什麼，都那時候了，萬一喪屍比她先衝進來，那我們不就全交待在這兒了嗎？」

中年女性的力氣之大，推得那人撞在牆上撞出一聲悶響，還在揉自己的肩膀。

楊姐瞪他一眼，然後轉過來扶褚清。

「沒事吧，我剛才在後面扒拉人，沒注意到，你人就出去了。」

褚清搖搖頭，「沒事，我想去休息會兒。」

楊姐扶著褚清去休息，留下劉主任來處理這些人。

劉主任臉色也不好看，但人進都進來了，總不能把人再趕出去，他示意大家跟他過去。

國臉男聳聳肩，見大家都有意無意在打量他，不樂意了：「你們看我做什麼，你們以為自己能比我好到哪裏去？剛才可是我救了你們的命，要不是我關門早，那喪屍不就進來了！」

見沒人說話，他甩了甩肩膀，擠開人群朝着劉主任走去。

通道外是接連不斷的喪屍撞擊聲，一直到清晨太陽初升，才漸漸平息下來。

一夜過去，這裏不再安全。

不管是門外，還是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