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要說這流溪村活人祭祀的傳統之所以能延續了100多年,村裡人迷信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對他們來說算不上多麼大的代價。

過去村裡的這些人家，家家戶戶一生就是五六個孩子,好多為了生男孩不停地生的。等輪到自家獻祭的時候，他們只要隨便選個女兒就好了,村裡的人都比較貧困,有些人家舍下一個女兒,還覺得能減少口糧了。

這100多年來的十幾回祭祀里，除了有戶人家送出的是自家父母雙亡的侄子，其他無一例外都是拿了個女兒抵數的,10年前的那戶人家,就是用他們16歲的女兒祭祀的。這些年輕的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兒，哪家即便少了個孩子，隨便找個借口也就敷衍過去了,總之10年一次也算不得多頻繁。

可今年輪到的賀家就為難了，因為賀會計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幾年前就結婚生子了，自然不符合條件，唯一符合的小兒子卻很是出息，還考上了大學,這在他們整個村子里都是值得驕傲的事。賀會計自然捨不得拿賀宇去祭祀,這也是老村長同意他找人代替的原因。

說是找人代替，賀會計卻遲遲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村裡的老人哪個不知道這件事兒，平白無故的,誰會願意用自己家的孩子去替別人家的。現在不像過去那般窮了,以前花點錢可能還有人家願意,如今大家條件都好些了，還真沒人家願意鬆口的。

正在賀會計一籌莫展之際，賀宇放假回來說自己參加了個學習小組，他們幾個同學要到山裡去做調研。賀會計頓時起了心思，主動讓賀宇把同學領到自己家裡來。他前兩回之所以沒動手，就是因為他想要摸清楚他們這6個人的情況，好挑個合適的人選。

會選中劉夢，一來她是女孩，賀會計多少還有些重男輕女的思想，二來賀會計在跟他們聊天時得知，劉夢的家比較偏遠，而且家中好幾個子女。賀會計認為即便劉夢出了事兒，她的父母也不太可能會千里迢迢地跑來替她討說法。相比之下，另外一個女孩子蔣莎莎，家是北京本地的不說，家中還只有他們兄妹倆人。

賀會計在仔細篩選過後，這才挑中了劉夢作為自己兒子的替代品。這些內中詳情，他只是一帶而過，沒有說得太清楚。但柳清雲根據他的話，也大概推測出來了，不由得感嘆，這賀會計思慮還挺周全的，真會慷他人之慨，人家姑娘是招誰惹誰了。

這次他們來之前，老村長就觀察到村裡人的眉宇間都有黑氣，他感覺有些不妙，估計會出什麼大事兒，便催促賀會計儘快完成獻祭，以免夜長夢多。

本來賀會計是想等他們學習小組上山調研之後再動手的，在山林里幾個人不小心走散了或者迷路了都很正常，到時候劉夢即便出了什麼事，也只能當作是意外。

可誰知道天不遂人願，他們到的當天晚上便下起了大雨，這一下就下了三天。期間老村長催了賀會計好幾次，因為雨一直不停，老村長懷疑可能會有山洪。

賀會計沒有辦法，只能鋌而走險，在劉夢清早去上廁所的時候，把她打暈了，帶到了後山的洞穴處推了下去。

賀會計用劉夢當自己兒子替身的事兒，村裡好些個年長之人都知道，所以柳清雲背著劉夢回來時，大家表情才會那麼難看。劉夢被救回來了，這意味著獻祭沒能完成，山神要是發怒了怎麼辦？

「完了完了，沒有祭品，山神是不會保佑我們的，都怪你們家磨磨唧唧，要是早點完成祭祀，哪有現在的事兒。」村裡的一個老人對著賀會計怒目而視。

「就是，我們家當年出人的時候也沒這麼多事兒，就你兒子寶貝。」這人正是10年前獻祭了自己女兒的人家。

其實賀會計要找替身，大家都無所謂，只要能完成祭祀就行，可現在失敗了，還有可能會牽連到自身，村裡的這些人就不願意了，他們七嘴八舌地討伐起了賀會計。

「夠了，都別說了，你們不是想要祭品嗎？大不了我去就是了，你們大可看看，等我獻祭以後，你們是不是能高枕無憂？」賀宇大喊道。

他既沒法接受往日里對自己慈眉善目的村裡人真實面目是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面對自己的同學，尤其是被他爸當成替代品的劉夢。他自暴自棄地想著乾脆就如了他們的意，去獻祭算了，也省得他們不依不饒。

村裡人聞言都沉默了下來，似乎是在考慮現在再去重新祭祀一次，還來不來得及。

柳清雲看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出聲道：「你們真的覺得你們眉宇間發黑，是因為沒有完成祭祀，山神要發怒的原因嗎？」

「你想說什麼？」老村長立馬看了過來，對於柳清雲這麼唯一一個印堂沒有發黑的人，老村長還是挺重視的。

「我暫時還不知道你們村子這100多年能平安至今的原因，但我可以確定地告訴你們，你們眉宇間發黑，絕不是因為什麼山神發怒了，而是因為後山洞穴中的怨氣所致。」

「你們獻祭了這麼多人，那怨氣一個堆積一個，凡是去過後山的人，基本上都沾染到了，這才是你們整個村子眉宇間發黑的緣由，包括他們幾個，也是在後山沾染到的。」柳清雲指向許長遠幾人。

「怨氣？」老村長頭一次聽說這個，有些將信將疑。

「怎麼，人家被你們推進洞穴活活餓死了，還不興有怨氣嗎？要是被扔進洞穴的是你們，你們難道不會生怨？怎麼你們的祖輩光教你們活人祭祀，就沒教你們怎麼平復由此而積聚的怨氣嗎？」

村裡的年長之人互相看了看，都沒了言語，他們設身處地地想了想，要是被祭祀的是自己，怎麼可能不生怨。這下子大家都慌亂了起來，開始追問起柳清雲要怎麼辦才好。

「100多年積累的怨氣，我怎麼知道怎麼辦，你們倒是去問你們的祖宗呀。」

老村長還待說些什麼，就聽到後山「轟隆」一聲巨響，大家抬頭望去，全都變了臉色，只見後山大塊的石頭往下掉落，洪水竟然真的來了。

大夥見狀，全都尖叫著往村子外面跑去，即便前方的路堵住了，可這會兒自然是能跑多遠是多遠。只是人跑得再快，哪裡比得上水流，他們還沒跑出幾步呢，混雜著泥沙的洪水便鋪天蓋地而來。

柳清雲在洪水到來的前一刻，左手抓住了許長遠，右手抓住了不遠處的劉夢，將靈力灌注在腳上，踩著水流往前方的高處奔去。村子前面雖然走不通，但還是有高處的坡地的，柳清雲找了一處牢固的地方，目測洪水應該到不了這個位置，才將兩人放了下來。

「你們在這裡老實待著，我去找其他人。」柳清雲交代完就轉身走了。

這次山洪來勢洶洶，將流溪村整個都淹了，有那機靈點的還知道抱著個樹木或者樁子什麼的。柳清雲往返多次，將自己能救下的人都救了。

最後大家聚到一起一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活下來的大多都是年輕人和孩子，年紀大點的竟然沒幾個。而且洪水過後雨也慢慢停了，彷彿這幾天的雨就是專門為了流溪村而下的一樣。

「表哥，這山洪也太嚇人了，得什麼時候才能退去呀？」許長遠問柳清雲道。

「雨停了，要不了多久就能退下去了，在這裡等一等吧。」柳清雲說完，便閉目打坐起來，這次他消耗不小，得好好恢復才行。

旁邊的毛大江悄悄地問許長遠：「長遠，你表哥是不是什麼武林高手？會水上漂那種？」

「他是不是武林高手我不知道，但他會一些術法是真的。這次也幸虧他跟著我們一起來了，不然我們都得玩完，誰能想到不過是一次調研，會整出這麼多事兒呢。」

說到這裡，兩人共同朝魂不守舍的賀宇看去，賀宇的父親賀會計一直都沒能找到，估計是凶多吉少了。反倒是老村長被自己的孫子帶著跑了出來，不過看他那虛弱的樣子，感覺也挺不了多久了。

等山洪終於退去后，只剩下滿地瘡痍，大家一個個都餓得飢腸轆轆的，看著眼前的場景，卻又心生悲涼。

柳清雲站在高處觀察了半天，這才想明白了什麼，他正準備下去，卻發現流溪村的一處地方被洪水沖刷后，有奇怪的光亮。他索性徑直朝著那裡而去，想要一探究竟。

許長遠看到柳清雲的動作，也跟著一起走了過來，好奇地問道：「那是什麼？好像是一把劍？」

「那是七星劍，道家的重要法器。」柳清雲目光閃爍地說道，他終於弄清楚了所有因由。

這邊老村長看著被洪水肆虐過的村子，不禁流下了眼淚，他們家祖祖輩輩都是村長，他受父輩之託守護這個村子，卻還是沒能守住。他正在傷心的時候，就見柳清雲拿著一把劍走了過來。

「我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什麼山神。你們村子之所以多年來平安無恙，是因為當初那個所謂的高人，在後山設下了個陣法，用來改變洪水的流向，陣眼就是後山那處洞穴。他這陣法是個邪陣，靠陣眼處收集的怨氣來維持，所以才需要活人祭祀。」

「但這種陣法卻有個極大的弊端，那就是當怨氣積累到一定程度后，會衝破這個陣法，到時候便無法阻擋洪水了，也就是現在的結果。你們村子人眉宇間沾染的黑氣，都預示著怨氣已經達到了臨界值。」

老村長聽完后結巴著道：「可是……可是我的祖輩為什麼沒有告訴我這件事？」

「因為他們也不知道，你們被人騙了，那個高人用這種方法幫你們阻攔洪水，就是為了讓你們不要離開這裡，遷居別處的，他自然不可能告訴你們這種方法可能造成的後果，那什麼山神都是他編出來的說辭。」

「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這把劍，這把劍叫七星劍，是道家的法器，在過去是能夠被當作鎮門之寶的。而你們流溪村的中心位置就是這把劍的劍冢，當年洪水過後，那人一定是發現了這把劍。但他沒急著取走，而是想要你們村子的人繼續住在這裡，用人氣蘊養這把劍。對道家來說，法器沾染的人氣越足，驅邪的作用就越大，就好比銅錢都取萬人錢，經手的人越多越好一樣。」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麼意外，那人最後卻沒有來取走這把劍。

老村長目瞪口呆，所以他們這個村子，就是給人養劍的嗎？他得知真相后，再也撐不住了，直接昏了過去，眼看著是進氣多出氣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