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湖

第一章·江湖

北鳴關位於大陽王朝燕州最北與北國撻匈交界,與濟州玉柱關、踏馬關並譽為王朝三大命門,近幾年撻匈勢大更有了「三關安則大陽安。」一說法。

撻匈是吞併北地其餘六大部落的新起王國,士卒軍隊以馬戰稱雄兇殘稱霸,是卧居在北地的一頭矯健「猛虎」,在一統北地之後就對四季分明山水如畫土地肥沃的大陽王朝虎視眈眈,最近幾年更是猖狂,常派騎軍小規模進攻騷擾兩州三關,使北地燕州濟州三關百姓不安,被大陽王朝視為頭敵,因撻匈人披頭散髮天生殘暴,行事野蠻毫無禮義廉恥,大陽上至天子下至庶民皆鄙稱他們為蠻子、蠻夷。一年前撻匈一場夜襲北鳴關想要撕開一道口子南下入關直指中原腹地,最終以失敗告終,但被大陽朝堂關注重視,大陽天子更是下旨派出帝國重甲鐵騎,堪稱精銳中的精銳玄策軍、龍虎軍兩軍共五十萬重甲鐵騎鎮守燕濟兩州二十三郡。

六月酷暑,晨氣散盡烈日斜掛,偶颳起風來也是熱浪伴隨沙礫滾滾而來,讓人睜不開眼睛。一條八馬橫行通往北鳴關的官道上一位身穿青衫身背行囊,腰掛一柄紫檀劍鞘古劍,手牽一匹乾瘦鬃毛老馬的青年緩緩北行,邊走邊賞那好似頭巨龍橫跨大陽燕濟兩州讓大陽撻匈涇渭分明的萬里長城,看多了揚州江南美景的柔再來看這邊關風景的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青年想起一位將軍說過的「年少只掛江南美,而立才覺長城雄。」青年身後跟着一位頭戴白玉冠,身穿淮綉白衣的少年郎,只是白衣穿的久了不再彰顯富貴華麗,少年生的唇紅齒白一雙桃花眸子好看至極。少年郎口乾舌燥步伐輕盈緩慢且無力,沙啞著嗓音有氣無力地問道:「陳大哥咱們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幹嗎?原本不是說好的北上入京,半路你又變卦來這北境邊關,我可沒聽說過這北地有什麼出名的劍客,只聽說過北地多魔頭,你難道想誅魔揚名?也不能啊,你也不是那貪圖虛名的人啊。這一路北上你又不是沒有聽說如今大陽撻匈劍拔駑張指不定那天就要有場大戰,咱們還是不要去那不安穩的地方的好。」少年好像說不休言不絕也忘記了口渴舌燥嗓子冒煙了,只是見青年一臉微笑,滿是牢騷不滿,唉聲道:「倒是陪我說幾句話呀,我一個人講同那說書的一般,可說書的好歹還有捧場喝彩的呢,我什麼也沒有!。」

牽老馬的青年全名陳兆生,青州人士,是位四處遊盪的劍客,在南方江湖中小有名氣,每到一地必定拜訪當地劍客高手論劍道比劍術,被南方的江湖人士起了個「劍痴」的名號。

劍痴陳如今二十有五武道已入入境期境界,在江湖中算是入品的高手,相貌英俊五官稜角分明,頭系方巾,兩鬢青絲隨風搖拽,盡顯風流。陳兆生笑呵呵看着那個在京城城郊偶然救下的少年,少年名叫蕭明盛只知道他是京城內大戶人家的公子,初入江湖沒帶奴僕書童,獨自一人鮮衣怒馬出手又闊,還沒出京城地界就遇蟊賊,陳兆生偶遇便出手相助,可不料這小子賴上了自己,在那之後一年時光不管到哪兒他都一同跟隨,跟人論劍比劍他就從一旁喝彩叫好,要是遇到賊人匪徒自己負責動手制服,他負責動嘴上至老祖下至子孫罵個痛快通透,兩人也算搭檔配合互相彌補,偶爾也跟自己學上幾招卻也只是學個花架子圖個好看而已,每到一地的吃喝住宿費用他則全部攬下說是當作報答那日恩情,直至前幾日錢袋見空的他更是瀟灑的將價值幾千兩白銀的良駒賣掉卻只換了五百兩銀子,現在只能徒步走去北鳴關了,心裏又苦又悶!。

陳兆生眺望遠方指著隱約可見的城樓,知道蕭明盛水囊見空的他遞出自己僅剩十之一二的水囊安撫道:「蕭兄弟給,你看我們離北鳴關不遠了,再忍一忍進了城美酒佳肴應有盡有。」

蕭明盛接過水囊掂出所剩不多就小口潤了潤喉遞還給陳兆生,心知肚明是那望梅止渴的計量但還是忍不住去想那些個佳肴美饌北地烈酒,加快了腳步露出笑臉道:「陳大哥,剛到燕州時就聽說這北鳴關城內的青樓有那撻匈女子,到時候你可不要再攔我,我也好見識見識撻匈女子的馬術與風情。」正撫摸著身後老馬的陳兆生默默收回手來,點頭道好。

蕭明盛緊接着唉聲嘆氣,「就現在手裏這點銀子只夠進門那點茶水錢!」說完眼前一亮嘿嘿笑道:「陳大哥咱們下次必須得去京城,我回家也多帶些銀子,咱們去東海尋仙島找仙人求些仙藥不求長生只要延年益壽就好你說是不是。到時候到了京城那就是到我家了,吃喝玩樂兄弟我包了,京城的青樓雖沒撻匈女子但都是上品佳人,吹拉彈唱樣樣俱佳,身材也是應有盡有,有那身材尚佳的俏美人,豐腴且風情的狐媚子,可人的肥美的,還有那嬌滴滴調教好的雛兒,有風雨一夜嬌無力的說法,這想想都覺得美啊……」少年又開始了無止休的自言自語。

看山累死馬,城樓看着近走起來可就遠了,半個時辰后斜掛的烈日移到正空,兩人來到了中原三大命門中的北鳴關關城。

北鳴關城東城牆連接長城,西城牆延綿幾十里與峭壁相連形成絕對防禦,被譽為天下第一雄關,北城門是面對撻匈的正門是重中之重築城樓三重,閘樓、箭樓、正樓,更有五千玄策軍駐紮外城內,西南峭壁不遠處設千軍台屯一萬精良重甲鐵騎以防北蠻大舉進攻。過了正樓就屬內城,城內分南北東西四街,城中樞一座高十一丈的三重四面攢尖頂碧綠瓦鐘樓,樓內貼金繪彩、木刻、藻井一應俱全,正中一口七尺八寸麒麟紋青銅鐘高掛,銅鐘正中楷體陽雕「天下安寧」四字,四條繁華熱鬧的大街由此分明,南北兩街主要是票號、鏢局、客棧、酒館、茶館、青樓供南北來往的商賈鏢隊遊人等,如今不算太平來往隊伍只有從前的十之三四,東西兩街都是蔬果胾臠以及生活農作捕獵日用物件,東街都是當地官員府邸,西街則是百姓居所。

兩人仰視巍峨的南城門城樓,是一座兩重檐歇山頂石灰瓦建築,正額大匾黑底金漆楷書「北鳴關」三個醒目大字,再有比尋常城關高出半丈來的城牆令人震撼,每個垛口都站有一名漆黑甲胄士卒附弓佩刀掛箭囊,正樓前豎立一面大旗「龍翼鐵騎」。城門兩側共站有十名與城樓垛口如出一轍的甲胄士卒,只是弓箭換成了長矛,腰掛三尺一寸的制式軍刀,各個魁梧雄壯麵容威嚴眼神犀利,一般虧心或是心虛的人必定會提心弔膽躲得遠遠的。

陳蕭兩人被鐵甲士卒驗證照身貼,詢問了幾句後放行入城,通過悠長甬道來到內城,一條可供來往車馬的主幹道,兩旁四人可同行的步行道,道路兩旁映入眼帘的就有酒樓、酒肆、茶館等不下七八家,茶攤酒攤不下六七家,販夫挑擔吆喝,來往商客佩刀劍的鏢客遊俠人來人往,城牆根三五稚童聚在一起嬉鬧玩耍,這哪裏像是邊關命門戰事一觸即發的地方,分明是軟紅香土。

陳蕭兩人又渴又餓索性就近找了家店面不是很大生意卻不錯的客棧,客棧門口斜前招子泛舊,豎向書寫「天南海北因緣聚,客來客往久生情。三兩生人春釀飲,五湖四海皆朋友。」蕭明盛一雙連女人都嫉妒的桃花眸子仔細端詳著嘴裏又念了一遍,哼笑道:「這招子有點意思。」陳兆生看着從客棧剛出來的三名食客,三人都是佩好劍的江湖中人武道修為雖未入品但也不低,其中一人五重鏡巔峰剩下兩人也是三重鏡中游,見着情況陳便對蕭囑咐道:「進店之後不要亂看更不要亂說明白嗎。」

蕭明盛連連點頭,因之前在淮安一帶曾吃過虧當時兩人來到一家方圓幾十里唯一一家的酒樓,蕭明盛上來就問東問西更揚言自己家世顯赫結果被店家狠狠宰了一頓,鹹水鴨、花生米、鹹鴨蛋三個菜一壺劣酒要了五十兩銀子,店家更是讓夥計們將二人的馬兒扣下,更有二十幾名大漢圍了上來,無奈只能認虧乖乖的付了五十兩銀錢,破財免災。又一次兩人在揚州只因蕭明盛多看了幾眼美人就被幾個大漢持刀棒騎馬追攆了十幾里路,陳兆生本不願多事可沒想到幾個持刀弄棒的漢子追起來沒個頭了,心痛胯下老馬,再加上蕭明盛胯下良駒是入品的汗血寶馬說不上一日千里也不是尋常馬匹比得上的,一馬當先的他與自己和身後不到一米距離的漢子們差了二百多米,再遠連人影都看不見了,無奈出手制服了追攆的漢子們才了結了此事,一年時間裏出了太多這種插曲,兩人也算是共患難的難兄難弟了。說多破財亂看生事的道理蕭明盛不敢忘記可又管不住自己,陳兆生只能每次都多加提醒。

陳兆生看了眼身旁的蕭兄弟又說道:「現在咱們兩人就一匹老馬,要是再被人追就不好玩了。」蕭明盛扭頭看了看那匹送給自己騎都嫌棄的老馬連忙點頭。

見兩人在門口駐足,一位肥胖憨態灰色衣裳肩頭搭著一塊乾淨抹布的水桶腰身材青年小跑上前,笑臉迎人一對原本就不大的黃豆眼笑起來臉瞳眸都看不見了,接過陳兆生身後老馬,店小二人來人往見多了瞅一眼衣服布料就能看出兩人錢袋扁鼓,見其中一人衣裳破舊卻是上品綢緞淮綉做工,保持笑臉道:「兩位客官裏邊請,價格實惠味道又好,快進店這剛空出一桌來。」客棧不大接待的大都是到這塞北遊歷的俠客或者跟鏢趁閑偷偷出來喝酒解饞的鏢客,就像店小二說的用不了多少錢便能吃頓酒飯。

陳兆生從口袋尋摸一番掂量著掏出三四個銅板遞給牽馬的店小二汗顏道:「麻煩給馬兒來些精細草料。」肥胖店小二接過銅板的瞬間收起笑臉,「呵」了一聲!沒想到自己看走了眼,看得出這人不太富裕但沒想到是窮!剛要開口打髮結果臉色一變,瞪大了雙眸,憨態笑臉接過白衣綢緞服飾公子哥手中的銀子,掂量了一下估摸著得有三兩左右,獻媚道:「公子放心,保證是精細馬料,好好伺候。兩位公子快裏邊請,快請。」這位靠變臉手藝都能去街頭賣藝賺錢的店小二使出吃奶的勁弓低了那看不見的蠻腰做着請的姿態。

蕭明盛哼著小曲一臉嫌棄的看着身上贅肉隨着呼吸一顫一顫的店小二,心想如果這人摔倒僅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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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是站不起來的。

有錢就能橫著走沒錢只能蜷著活,這個道理到哪都一樣,陳兆生對蕭明盛面露尷尬一笑,蕭明盛最是清楚其中緣由,會心一笑,搭著陳的背一同走入店內。

蕭明盛一年前被陳兆生救下后就跟隨着一同四處遊歷,最初跟着走的都是一些偏僻的山水叢林間,一日兩餐全靠山上走獸水裏游魚,開始新鮮覺得這樣才是江湖遊俠的自在生活可還沒過半旬就熬不下去了。陳兆生燒烤手藝雖好但時間一久蕭明盛也就乏味了,後者先言語誘惑后循序漸進再到強拉硬拽著前者走了官道,這樣兩人一日兩餐才有了其他滋味。兩人一次喝酒間陳兆生才透露出他身上如今不到一弔錢,他出門遊歷磨礪劍道並非自願而是師命,出師門時師父把棺材本掏出當作自己的盤纏並交代了兩件事,說是辦成其中一件就能返鄉,否則五年之內不能返鄉,哥哥知道后也不放心在城中錢莊換了幾兩碎銀背着嫂嫂偷偷塞給,又給買了匹鏢局退役下來的馬兒當作腳力,可惜初入世才沒走幾個郡便被江湖中的老油子盯上,在酒菜中下藥被偷了個通透乾淨,只剩那匹沒人愛的馬兒,幾個老油子還算懂江湖規矩只偷錢財不碰兵刃。身上只剩一劍一馬,還沒見識到劍道就先見識了人心險惡的世道,才出鄉沒幾個月要是因為這點事返鄉不被師父打死罵死被嫂嫂數落也要被十里八鄉的閑言碎語一人一口的唾沫星子淹死,村頭閑聚八卦的閑漢婦人最是厲害,一張嘴便能殺人於無形而且還是慢慢折磨的生不如死,不像受到那些個流言蜚語不想讓師父失望寒心,硬著頭皮走了下去,起先留在碼頭做了一季苦力賺了些錢然後才繼續遊歷闖蕩,原本依舊順着官道前行可吃喝花銷太大便作罷走了山間羊腸小道,小道不通再轉走官道后再尋山路,中途遇城就入,尋劍道大家請教劍道劍術。

始先陳兆生對於狩獵捕魚也是一頭霧水,隨着日子久了熟能生巧也就全都會了。

客棧店面不大,不入眼帘的就是一尊彩塑武財神,右邊靠牆靠窗擺有兩排共八張四方桌,坐滿七桌只有最後一桌空着,還留着剛走三人所剩的吃食,店內魚龍混雜。

頭桌靠牆的是兩名吃酒的佩刀大漢,旁桌是一名白髮白須的黑衣老者。

第二排靠窗的一桌是一對青年少女,男女旁桌是兩名儒生打扮的青年。

第三排靠牆一桌是三名上身裸露刺著花背的大大咧咧喝酒划拳的漢子,漢子旁桌是一名富家中年男人。

最後牆角一桌是一名膚色煞白瘦如竹竿孱弱的青年男子。整個店內只有一位年紀不大麥色肌膚一看便是常年勞作曬下的店小二來回伺候,櫃枱後站着一位風韻老闆娘,店內人手明顯不足,忙的少年額頭佈滿密密麻麻的汗珠,依舊掛着笑臉。

「二娘,有客人來了,我先幫着給收拾收拾。」靠牆角那桌灰衣下膚色慘白脖頸如枯木雙手十指同枯藤的青年男子說話間拖着右腿來到鄰桌,端走所剩的大半醬牛肉和半壺酒水,美滋滋走回自桌,將桌上僅有的一盤花生米推到一旁,將醬牛肉放在伸手就能碰到處,抬頭舉壺小心翼翼飲了一口,生怕一口給喝沒了,烈酒下腹后嘴裏發出滋滋聲,連忙掰了一塊牛肉塞入口中,含糊不清道:「不錯……二娘家的牛肉越來越香了……酒……酒也好。」

「李跛子,你天天在這兒騙吃騙喝不如去大街乞討,這樣也對得起你父母哥哥。」病態男子斜前桌身着綢緞華服的中年富態男子小酌一口,斜眼冷笑譏諷道。

被叫做李跛子的青年不矛理財,哼起小曲了小曲,喝了口所剩不多的美酒,發出「滋。」的一聲,撕了大片牛肉塞入口中,背靠牆角腳搭長凳好生自在。

「孫老闆,這行業千千萬,行行出鰲頭,坑騙這一行李跛子在北鳴關說第二誰敢稱第一,城裏的狗見到他都得繞道走。這不前幾天李跛子就訛了城西胭脂鋪趙掌柜家的傻兒子。」富態男子前桌兩人也是本地人,一人青衣一人白衣,開口說話的青衣青年長了一對吊眼,面帶冷笑,手拿一把美人圖摺扇,扇面正反各畫有三名婀娜多姿的女子,各個女子都寫有芳名,青年把玩著摺扇自賞著扇面,另外白衣身材瘦小端坐筆直,對對面好友與后桌中年話題不感興趣不聞不問,自斟自飲專心偷看向鄰桌頭戴帷帽半掩面的二八佳人,只露出那玲瓏鼻櫻桃唇白嫩嫩的肌膚顯得格外清純誘人,少女一身桃紅衣裳,說話聲音軟糯笑不露齒,一舉一動帶着一股深房閨秀的模樣,女子對面坐着一名白衣白靴相貌平平的青年男子,身前桌角寶劍書笈豎立,對少女講著江湖新聞,無非是江湖兒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巴蜀劍神與北地刀客西景綿山一戰、道統蕭真人一夢飛升、三賢論英雄之類的,這些江湖大事連市井百姓都講的頭頭是道,也就只能唬弄一下身居大院閨房的大家閨秀而已。少女聽得一臉崇拜,聽到不解的好奇的就問,青年也是盡量回答,遇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就塘塞過去,這讓初入世的少女好生崇拜嚮往青年口中的江湖。

「王家小子,給我講講是怎麼一回事!」孫姓中年人放下酒杯滿是好奇的問道。

年輕店小二端茶倒水忙西忙東的,聽到李跛子說有客人,扭頭看向店門招呼二人道:「二位客官先裏面請,這就收拾出來。」說着同時一路小跑過去,有條有序的收拾桌上殘餘。

「嘰嘰喳喳的跟大清早的老鴰似的,煩不煩人!」左牆櫃枱后的年輕婦人邊朝陳兆生蕭明盛二人走去邊對孫老闆和王姓的年輕人說道。孫老闆看着風韻的老闆娘憨笑搖頭擺手,憨聲憨氣,「不聊了,不聊了,二姑娘都生氣了。」王姓年輕人也對着跟他已經嫁人的姐姐年紀相仿的老闆娘笑臉擺手表示不聊了。老闆娘長著一張瓜子臉一對秋水眸子,一頭烏黑長發用一根蝴蝶銀釵扎著,上身一件淡青色上衣,身材恰好,蛇柳腰枝,腳上一雙碧綠色繡花鞋,走起路來一扭一扭帶動着鵝黃裳下臀兒若隱若現,更引人注目的是讓人想入非非就要撐爆上衣的胸峰跟隨步伐起舞,一顫一顫的實在誘人。蕭明盛眯著那對桃花眸子死死盯着,流露出一抹賤笑,滋滋道:「解渴。」陳兆生皺了下眉頭,無奈暗下談了口氣,心想這小子又來了。

老闆娘聽到抿嘴一笑,「小公子解渴了我們還怎麼買酒水啊?兩位這邊請,正巧前面三位客人剛走空出位子來。」邊說邊在前領路。店小二收拾的行雲流水,在老闆娘和兩位客人說話間就已收拾乾淨,待兩人剛入坐就端著一隻水壺兩盞黑釉茶碗走上前來,憨笑着為客人倒水。

蕭明盛說是解渴並非解那口舌之渴,水一上桌就被一飲而盡,陳兆生豎好古劍放好行囊也連忙端起連飲兩口,井水清涼甘甜解過了乾渴酷熱的勁頭。北地夏日酷暑難耐,雨水又少空氣又干又燥,北鳴關城因地域原因百里內只有東南山麓有一支溪流,當地地下水又太深,打一眼水井就是一筆不小的花銷和人力,有井的不是大戶人家就是大型酒樓、青樓,不是有錢就是大量需要水的地方,當地百姓要想吃水就必須去那東南山麓溪流挑水,地方官府和守關軍隊則有自需自足的官井。在當地油鹽不如水值錢,旱季的時候更是千金難買一瓢水,在這兒有一眼井就同於有一座金礦無疑。

老闆娘接過店小二手中白瓷壺,讓小二先去忙活其他事情,接着又為兩人填滿白水。

蕭明盛又半碗水下肚,暑氣徹底散去,無比清爽。陳兆生撫平兩鬢凌亂青絲,囊中羞澀的他剛才一陣摸索發現全部身家只剩五十來文,只夠一頓普通酒菜的,硬著頭皮,「老闆娘上兩個爽口的小菜,一壺酒,兩份面。」

老闆娘開店久了見慣了窮書生窮遊俠,對陳兆生沒有加以冷語白眼,依舊笑臉微微點頭,剛要挪動腳步就被蕭明盛伸手攔下,「老闆娘,不要聽我哥哥的。我見這每桌都有醬牛肉看樣子不錯,就來盤牛肉,再拍個黃瓜,再來份苦瓜,燒個茄子,再來壺門口招子上的春釀酒。對了,兩間客房先安排上。」

老闆娘頗有幾分調戲意味笑道:「原來是這位小公子當家作主啊。」

被老闆娘調戲的陳兆生抬頭看向那位風韻正茂的美婦,正巧看到老闆娘也在用那水汪汪的眸子看向自己,兩人正巧對視,陳兆生立刻收回眼神端起茶盞喝了口清涼的井水,蕭明盛一對桃花眸子色眯眯的調戲道:「小公子!姐姐可不要亂說話啊,我認識的姐姐們可沒說過我小的。」

老闆娘先是一頓,隨後笑了起來,笑出了淚花來,掐著柳腰撫著傲胸順過氣來,開店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被這樣一個俊俏小生調戲。老闆娘的這一舉動看的蕭明盛目不轉睛,老闆娘招呼店小二來將蕭明盛剛剛說的複述了一遍,囑咐小二讓廚子快些做,又讓小二安排兩間客房,自己陪着兩位客人閑聊,「小小年紀,口氣不小,我看你呀也就只是個嘴上開葷的雛!」蕭明盛再要開口就被陳兆生開口攔下,對老闆娘報以歉意,「我這兄弟就愛說笑,這樣老闆娘先給我二人上壺茶水。」說着掏出五文錢遞給婦人打扮的老闆娘。

老闆娘接過銅錢的同時不經意間碰到陳兆生那滿是練劍磨出繭子的滄桑手掌,轉身前不經意的微微一笑,踩着小步向櫃枱走去。

「老闆娘好像對你有些意思。」待老闆娘走的遠些蕭明盛伸著脖子對陳兆生小聲道。

陳兆生小聲訓斥,「忘了進店之前怎麼說的。」半旬時光沒有瞅見過女人的蕭明盛目光又看向靠窗的帷帽少女,胸口平平屁股扁扁,搖了搖頭,「兩人一比這個索然無味啊!」說完馬上回過神來,打馬虎眼說着沒忘沒忘,陳兆生嘆了口氣不去理會,閉目養起了神。

老闆娘是那種增半分嫌腴,減半分則瘦的尤物,年紀也就三十歲左右,比起那些二九少女來多了些風情韻味。

老闆娘提着一款游魚嬉戲的彩塑茶壺走到兩人桌前,將兩人碗中白水倒掉,倒滿茶水,茶水清澈茶香十足,二人雖都不會品茶但光看茶水品相聞味道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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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茶不是從前吃飯住宿的酒樓上的霉糟老茶或茶根茶渣。靠近口鼻茶香撲面而來,入口濃厚醇和,蕭明盛喝了一口眨著眸子笑問道:「姐姐這茶買五文錢是不是虧了。」

「茶錢不虧,虧的是水錢,我們當地什麼都便宜就水值錢,我看與二位有些眼緣就只賺個茶錢算了。」

「多謝老闆娘了。看這茶品相極佳茶香味濃不知是什麼茶?」陳兆生拱手謝過繼而問道。

「當地野山茶而已,這兒水土不好也就城外東南方向郁蔥山草木茂盛土地濕潤,有澤有泉,連當地唯一一條溪流都在附近,山上有不少野茶樹,當地的大門大戶看不上眼,也就我們小老百姓拿着當寶。」

說話間黝黑的店小二端著托盤,盤上四菜一酒來到桌前,老闆娘幫忙擺放。

剛上的醬牛肉散發着香料的香味,黃瓜是拍扁后一分為二再為四淋上蒜泥醋水最後辣椒絲點綴,苦瓜是同雞蛋一起炒的,茄子則是蒸到軟爛,撕成長條淋上加有肉丁菜丁醬香濃郁的汁水。

酒菜上齊,兩人肚兒早就反抗,蕭明盛斟滿兩人酒杯,迫不及待的夾了塊醬牛肉大快朵頤,陳兆生也夾了塊牛肉,牛肉入口十分軟爛,咸香味足,分量也十分的足。兩人碰杯各飲,沒想到酒水香味濃郁入口柔和,兩人也是初次來燕州這麼北的地方,記得剛入燕州地界就被當地白酒嗆到,北地白酒不同南方酒水的入口柔和而是辣嗓勁足,三四碗入腹就已昏昏然了,陳蕭兩人常年在南方遊行喝慣了南方的酒水再喝北方的白酒只覺得難以下咽,而這春釀酒口感如同南方白酒一樣入口柔和細膩,陳兆生道:「不愧是招牌。」

「自家釀的,入口雖柔可酒勁十足,兩位公子可別吃醉了,我可抬不動你們。」老闆娘打趣完兩人後說了幾句吃好喝好的客套話回櫃枱繼續算賬去了。

兩人從鄆縣順着官道一路北上共百八十里,中途沒遇一家一戶,一路共遇十三所驛站,兩人乾糧漸盡時來到一所驛站,想要花錢買些乾糧和水,卻被驛站士卒謾罵趕出,兩人無奈想要等等北上鏢隊結伴而行,等了一柱香的時間只等來了飛沙走礫,驛站一名老卒看不下去等風停拿着兩水囊半袋乾糧走向二人,遞給二人將這條南北要道的規矩說與二人,南來北往北鳴關的商賈鏢隊只有每月月初才允,其餘日子官道不許有閑雜車隊,這是玄策軍的將軍下的命令違者格殺勿論,原是當年有一隊鏢隊行駛在官道,不料車輪崩裂貨物散落官道,使南北來來往往的鏢隊客商堵住了官道,不巧那日是玄策軍每月運送糧草的日子,這一堵讓糧草晚了四個時辰到達,這事一出玄策軍龍翼軍統將、前將軍與燕州州牧一同商量,下令商賈鏢隊只許每月前十日才允來往這條官道,如遇軍隊驛史必讓不讓者可斬。老卒為二人解釋完就返回驛站,陳蕭兩人也是靠着老卒所贈的半袋乾糧兩滿水囊扛到了北鳴關城。

兩人現在餓的厲害也不顧及吃相,大口大口的吃菜喝酒,旁桌病弱青年打着哈氣伸了個懶腰,眼光投向兩個外鄉人,小拇指剔著牙,「你們倆哪來的?這是從娘胎就沒吃飯吧。」

蕭明盛瞥了一眼見是個無賴加上嘴上閑不下來不去理會,陳兆生入門就注意到了這個相貌平平皮膚病白還痞里痞氣的無賴青年,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看也沒看。

「李跛子就你他娘的還管別人吃沒吃上飯,先管好自己再說吧,指不定那天就餓死街頭了,連個收屍的都沒有。」孫老闆一臉鄙夷咧嘴笑着說道。

姓李的跛子名叫羨歌,原本長得十分清秀和現在的模樣是天壤之別,父親是北鳴關燕林軍天羽營的副營長號稱百步穿楊,五十歲的年紀三石弓照樣輕鬆拉至滿弦,哥哥是燕林軍悍字營的一名小旗官,他原本也想參軍與父親哥哥一樣披甲佩刀但被母親攔下,當時被攔下的他還跟母親生了好幾天悶氣,李家四口家境不算富裕,父子二人蔘軍每月有半月住在軍中,兩人每月軍餉就十來兩,李羨歌同母親務農閑暇便被母親趕去鄰家私塾學幾個大字,一家四口生活過的還算美滿,李家父母也早早為大兒子訂好了一門親事等到下個月吉時就要迎親過門,可惜天不作美,一晚蠻夷夜襲潛入北鳴關,當天值守的正是悍字營,外城一場酣戰用了不過半個時辰不到,三百撻匈軍只剩九十餘人,後有燕林軍大軍支援趕到,撻匈軍九十餘人寧死不屈戰到最後僅活捉三人。

這場守關戰因被動悍字營死了一百三十人,李羨歌的哥哥也在其中,一家四口變成三口,白髮人送黑髮人,經過連夜審問燕林軍領將煊毅將軍田沖在俘虜口中撬出消息,得知撻匈有幾股先行軍隊集結在北鳴關近百裏外的大漠附近共計五千兵馬,一早田將軍當機立斷立馬集結八百騎兵,三千步兵連夜突襲撻匈先行軍隊,當日燕林軍一氣之下將敵軍全部殲滅,這一戰燕林軍全勝卻損失慘重,三千八百人的隊伍僅剩六十騎騎兵,五十三名步兵,李羨歌的父親在這場大戰中為子報仇心切一馬當先衝鋒在第一線殺至力竭,戰死沙場后的屍首又被後續雙方的人馬踩踏的屍骨無存,在那之後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沒過半年李羨歌老母因思成疾痛苦病死床榻,原本一家四口只剩他獨自一人,往後的日子李羨歌終日飲酒度日,可惜禍事說來就來,一日他上房補頂腳滑一個不小心從房頂跌落,左腿摔斷落下了殘疾,這對他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漸漸變成整日無所事事偷雞摸狗,成了北鳴關城出了名的潑皮無賴。

李羨歌也不理睬其他人,直勾勾看着陳兆生身前豎着的紫檀劍鞘鑲銅邊的古劍滋滋道:「是把好劍,應該能買個好價錢。」

陳兆生臉色有些變化,撇了一眼,他知道蟊賊好打發無賴最難纏的道理,壓下心中不快急需喝酒吃肉。

「你是名劍客?」李羨歌問完用手將盤中的醬牛肉的殘渣全部掃入口中,拍着手見他不作答繼續糾纏問道:「難道跟那白公子一樣拿柄劍裝樣子嚇唬人?」

李羨歌嗓音不大可就隔了一桌的青年公子哥聽的還是非常清楚,整個店內只有兩人佩劍,他與另一人講話明顯說的就是自己,加上自己本就只是練了幾招劍招別說劍術連花架子都算不上,不知那跛子是無意還是有心,被道破秘密的青年公子哥怒髮衝冠,拍桌震得碗盤杯碟作響,轉身呵斥道:「你這無賴跛子把話給我說清楚!」

李羨歌打着哈氣撓著腋下,撓完腋下的手又撓了撓耳朵,一臉無辜相問道:「白公子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動什麼火?大熱天的燒壞了身子夜裏不可憐了小美人了。」說到後面露出一臉賤笑。

一身白衣白靴被戲稱白公子的青年男子提起寶劍怒喝道:「好你個無賴潑皮,今天我就砍下你的舌頭拿去喂狗,也讓你見識一下本公子的劍術。」話沒說完白衣青年對面的二八少女已經來到青年身旁縴手按下正要拔劍的青年右手,軟糯低聲細心勸道:「表哥不要跟這個無賴一般見識,惹出麻煩要是讓舅舅知道了會被罰的。我吃好了在店裏獃著悶燥,要不你陪我到街上逛逛吧。」女子故意說自己吃好了好讓表哥帶着自己離開這個是非地。

青年公子哥看着身高只到自己胸口處掩面的表妹板著的臉溫和了起來,聽到少女口中的舅舅也就是自己的父親怒火瞬間澆滅大半,青年此次出行是替父親辦事,不料舅舅家的表妹偷偷跟來,自己一人來這武風盛行的北鳴關都不敢掉以輕心現在身邊又來了一名幼嫩少女更不安心,怕壞了父親的大事,二來怕表妹出事。

青年公子哥點了點頭,朝那無賴跛子瞪了一眼,冷哼一聲對正在一旁忙中偷閑看戲的店小二招手,「來兩間客房,行囊先給我拿到房內。」說完掏出十兩銀子交到店小二手中,小二接過銀子說着公子放心保證給您安排妥當,說完提起書笈向後院去了。

青年男子攜少女走出店門,沿街北去,老闆娘開店久了見慣了這些事情,笑着招呼客人們,「行走江湖難免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家吃好喝好。」

上身裸露滿身橫肉胸前紋著一頭栩栩如生的猛虎做下山姿態的絡腮鬍漢子笑出了聲來罵了幾句,無非是孬種慫蛋之類的,同桌兩人一人同樣滿身橫肉只是骨架小些,紋著富貴牡丹滿背,另一人體格瘦弱尖嘴猴腮紋雄鷹展翅半背,兩人跟着一同笑罵。

頭桌佩刀的兩名漢子相互一笑,笑意多是嘲笑。

孫老闆譏笑道:「這點能耐就敢攜美人游江湖,也不怕丟了女人再把自己也給折了。」

李羨歌原本還想着那公子哥動手之前先躺下好訛點酒錢,可惜沒成冷笑一聲就不去管他們,繼續問道:「兄弟說真的,我看你這把劍不錯,我估摸著最起碼得有個四五十兩銀子甚至更高,就是不知道劍身如何,讓我瞧瞧給你估估價,要想出手找我咱們三七分,保證買個好價錢,怎們都不虧。」說着就拖着左腳來到陳兆生右手邊豎於桌邊的古劍,伸著乾枯如枯藤的手就要去碰,陳兆生先人一手將長劍拿到左手邊,看着對方,嚴正的說道:「劍客的劍就是劍客的命,這是江湖規矩,要不你將你的命借我看看。」

李羨歌「哼」了一聲,說了句沒意思,識趣的回到自己位置,不屑道:「臭劍客神氣什麼,大陽這座江湖就數劍客最不值錢,一抓一大把,哼!小氣,還想跟你交個朋友呢,不識抬舉!」

蕭明盛擦了擦嘴,笑道:「跛子大哥你乃天人之資,人中龍鳳啊,這世間罕見之才,跟我們交朋友不配啊!」

李羨歌早就看出這人是名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喝盡杯中酒,「多謝誇獎,那祝兄弟你長命賽烏龜。」

蕭明盛想要再開口反擊被陳兆生按下表示不要理會。

兩人鬥嘴的時候一位滿頭灰白赤色鬍鬚的老者走到店門前,門外肥胖的店小二上前打了聲招呼,老人對其點了點頭擺手示意他忙自己的事情。

老人拄著一根黑檀拐杖慢悠悠的走進店門,嗓音沙啞如老鴉,「二姑娘,老樣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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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客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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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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