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捉蟲）

[親愛的白蘭]

上午十點，橫濱的街道微風和煦。

瀧川悠一獨自坐在辦公室中，登陸了許久未用的賬號。

這是他和白蘭聊天的開頭，少年的食指抵在額角，有模有樣地打下一行字。

然而下一秒——

[港口黑手黨的人都好恐怖！快把萬能的正一借我用用啊！！]

瀧川悠一的這條信息後面跟了一個痛苦捶地的表情包，聯繫到他那流淚貓貓頭的頭像，很難不令人想象出凄慘悲戚的畫面。

可惜的是，白蘭傑索已經被劃到人類的範疇以外了。

[草莓棉花糖]：不行哦，小正在幫我做更有意義的事情，悠一就先自己努力一下吧。

？

白蘭這傢伙除了躺在床上吃棉花糖外還有什麼有意義的事嗎？

瀧川悠一思考了一會，不太確定地刪掉對話框里原本打下的字。

[今天我暴富了嗎]:比如？

[草莓味棉花糖]：嘛——毀滅世界之類的吧？

[今天我暴富了嗎]：……

[今天我暴富了嗎]：振作點啊白蘭，你已經過了犯中二病的年紀了。

白蘭這次沒有立即給出回復。

瀧川悠一等了五分鐘，一張照片才發了過來。

那是幾個失去光澤的奶嘴。照片的視角很廣，瀧川悠一從白蘭的電腦屏幕中看到了他們以前玩的CHOICE遊戲。

[草莓味棉花糖]：悠一，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聊嗎？

瀧川悠一的腦袋歪了歪，他抵在額角的指節屈起，散落的銀髮在陽光下隨著動作微微晃動。

白蘭傑索很聰明。

大多數情況下，瀧川悠一都願意贊同他的觀點。

可這次不同。

當「無聊」兩個字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瀧川悠一的後背繃緊，眉心猛跳。

他先是想到了幾乎把「我很危險」幾個大字寫在臉上的太宰治，然後又想到了無緣無故送他一把槍的中原中也——

……無聊嗎？

瀧川悠一遲疑片刻，在毀掉這部一次性手機前發出了最後一條訊息。

[既然這樣，白蘭，你要來日本嗎？]

-

太宰治從港口黑手黨出發是在晚上八點，他奉森鷗外的命令，前去攔截一批非法交易的貨品。

遠處的交火還未停息，爆炸產生的風裹挾著鮮血的味道垂起了少年柔軟的額發。

太宰屈起一條腿，坐在紅色的集裝箱上，絲毫沒有暴露在敵人視野中的自己會受傷的擔憂，反而無趣地撇下唇角。

「廣津先生。」

正在組織第二輪進攻的廣津柳浪頓住。

「是。」

廣津抬手做了暫停的手勢，轉過身來時恭敬地低下頭。

據他對太宰治的了解，這個時候插手，一定是有了新的計……

「你說悠一現在在做什麼？」太宰的提問來得猝不及防，他好像完全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以至於廣津沉默地抬起頭時才慢悠悠地從集裝箱上跳下。

……失策了，煩惱現在任務的進度的好像只有他一個人。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廣津柳浪還是好好地回答了他的話。

「如果沒有意外，按照慣例，瀧川大人現在應該在巡邏。」

也就是說，只要在五分鐘內結束，回去的路上說不定還可以碰到悠一。

太宰治的眼睛亮了下，在廣津的注目中撥通電話。

鈴聲是從港口對面響起的，太宰治彎著唇角，命令只有簡單的兩個字——

「行動。」

擒賊先擒王。

廣津柳浪默默地看著事件的主導者因為護衛隊的叛變而倒在血泊中，不由地開始懷疑起自己存在的必要性。

「那是我們的人嗎？」

「唔，算是吧。」太宰治發著簡訊，頭也不抬地說，「前幾天讓安吾找了幾個會演戲的傢伙，雖然一開始就可以結束啦，但悠一說做任務要認真。」

「……認真？」

「嗯。織田作說合理延長平均任務時間會讓我看起來認真點。」

太宰治想起前幾天在酒吧中好友說的話，理所當然地忽略掉了那句「如果沒有幹勁」的前提。

少年是這麼說的，目光卻掃過四周，最後落在了周圍部下們塞得鼓鼓囊囊的口袋上。

太宰治沉默片刻，皺起眉頭:「我怎麼不知道現在執行任務時有帶上不必要的累贅的習慣了。」

廣津順著太宰的目光看去:「那個啊……是瀧川幹部昨天下午送的慰問品，大家說帶上的話可以當做護身符，快點結束任務之類的。」

從某種角度看，還真的挺有用的。

才上班十分鐘——這不就下班了嗎？

太宰治警覺:「悠一昨天下午不是一直待在辦公室里嗎？」

說是要處理公文，還特地掛上了「閑人勿擾」的牌子。

廣津柳浪回憶:「這麼說，的確是中原大人送來的。」

……

破案了！中原中也竟然扣押悠一送他的禮物！

太宰治哼哼唧唧，正打算回去再炸一次對方的酒窖，卻聽見廣津若有所思的話。

「不過您說的對，執行任務只要帶上必需品就行了，這件事我會回去落實的。」

太宰:「我沒說過，不要在悠一面前誣賴我哦。」

廣津:「……」

廣津:「您不是說這是累……」

太宰:「廣津先生。」

廣津:「……是？」

「我聽織田作說最近橫濱有亂說話被拔掉舌頭的怪談。」少年的聲音輕而緩，彎起的眉眼精緻，沾了虛假的笑意，「你一定也不想出意外的，對吧？」

俗話說得好，人不能屈服於黑暗惡勢力。

可他們本來就是黑暗惡勢力，更何況說這句話的還是太宰治。

廣津柳浪屈服了。

他看著得到滿意答覆的太宰離去，沒聽清對方嘴裡哼的是什麼小調。

沒了鬥爭的橫濱夜晚一片祥和，太宰治從港口散步回總部的時候，時針已經從八走到了十。

可能是剛剛動靜鬧得太大的緣故，別說悠一了，一路上太宰幾乎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偶爾路過的幾隻老鼠被他一腳踹回了下水溝，少年因無聊而產生的不滿無處發泄，目光剛落到一旁停著的機車上，熟悉的聲音卻從頭頂上傳來。

「太宰？」

街道兩旁的路燈明亮，太宰治怔愣地抬起頭時，瀧川悠一的半張臉因這樣的光線而模糊。

他站在三樓漆黑的走廊上，微微探出半個身子，淡紫色的眼中盛著倦意。

可這倦意僅持續了一瞬，就因為少年放鬆下來的肩膀消失了。

瀧川悠一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去哪了，站在那裡做什麼？」

「……」

「悠一。」

「嗯？」

「你在等我嗎？」

太宰治清晰地記得，十點是瀧川悠一睡覺的時間。

他說要早睡早起，這樣身體才會好。

但是……

「是啊。」

出乎太宰的預料，瀧川悠一回答這句話的時候用了毫不在意的口吻。

「我找了你好久，本來想出去看看的，但紅葉姐說你可能馬上就會回來，結果就——」

【太宰治好感度+1】

「……」瀧川悠一沉默，後知後覺地對上樓下的那道目光。

累了，毀滅吧。

少年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把手裡被打回來的報告書揉成一團扔下去。

「太宰，你下次在報告書里寫自己乾的壞事的時候，可以不要在審核的署名那欄寫我的名字嗎。」

扣錢！要扣錢的啊！

瀧川悠一一想到自己這個月起早貪黑的獎金沒了，就恨不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可是不行，勞模有勞模的尊嚴。

想到這裡的瀧川悠一變得冷酷。

「上來。」他像教訓小孩子一樣教訓道，「去我辦公室，沒改完之前你也別想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