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瀧川悠一在第二天收到了太宰治的報告。

小小的一張A4紙上，不僅詳細地說明了屍檢信息，還貼心地附上了圖片。

如果不是看到了被劃掉的中原中也的簽名的話，瀧川悠一或許還會短暫地震驚於太宰終於幹了件人事。

「瀧川幹部，恭喜您完成了任務。」

通往首領辦公室的路上，瀧川悠一一共收到了三十二條祝福。

一直保持微笑的話，臉會僵掉。

瀧川悠一自認為這不是件好事，卻意外聽見身旁的尾崎紅葉笑出了聲。

女人穿著一身華麗的紅色和服，手中金色的蝙蝠扇擋住了半張臉。

見瀧川悠一疑惑地回頭，尾崎紅葉唇角的笑意漸深。

「我聽太宰說了西邊戰線的事，新來的孩子都因為這件事很崇拜你呢。」

瀧川悠一心頭一顫，他對於太宰究竟編排了自己什麼話毫無頭緒，只是謙虛地回答:「大部分是太宰君的功勞。」

認真探討起來的話，他其實根本沒有去支援的必要。

只是太宰那傢伙惡劣地隱藏了底牌，不知道在玩什麼遊戲。

「是嗎。」尾崎紅葉若有所思道，她緩慢地合上了扇子，描寫艷色的眼尾垂下，說出的話變成了聲嘆息，「悠一，你太小瞧自己帶來的凝聚力了。」

時至今日，尾崎紅葉仍記得瀧川悠一時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樣子。

渾身是血的少年彷彿從地獄中爬回來一般，銀白色的長發卻被月光映亮。

他緩緩地蹲下身去，為犧牲的部下合上了眼睛。

橫濱罪惡的夜晚異常安靜。

尾崎紅葉遠遠地看著他，直到瀧川悠一走回身邊，才發現他戴著手套的手掌不知何時被子彈擊穿了。

可少年依舊笑著。

他說:【「紅葉姐，我把勝利帶回來了。」】

瀧川悠一是天生的黑手黨。

尾崎紅葉在那天向森鷗外遞交了幹部推薦書。

她相信他能成長為合格的領袖，給港口黑手黨帶來更多的利益。

只是瀧川成長得比她想象得還要快了些。

尾崎紅葉看著走進首領辦公室的少年，他的身影徹底被沉重的大門吞沒，笑容消失在明與暗的交界處。

真苦惱啊，當時把這孩子帶回來的時候就應該告訴他的——

鷗外大人率領的港口黑手黨中，並不允許存在太過耀眼的光芒。

-

瀧川悠一覺得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他本來只是履行幹部的職責，例行報告最近自覺異常的事而已。

結果森鷗外那個人精在看過太宰治「寫的」報告后，微笑著決定「那就交給悠一吧」。

「反正只是抓捕個微不足道的罪犯。」森鷗外托著下巴看他，深紫色的眼睛在黃昏的光中泛出酒紅色的光澤，「如果有異能力者插手的痕迹，就帶上太宰。」

……

那他還不如自己搞定呢。

瀧川悠一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開始腹誹把森鷗外拉下馬的可能性。

據他所知，港口黑手黨前任首領的口諭有些蹊蹺。

那個暴躁的老頭怎麼可能傳位給區區一個私人醫生。

但距他加入港口黑手黨到現在，並未聽到有任何反對森鷗外的聲音出現。

也就是說——

森鷗外上任的時候，就已經永遠地封住了某些人的嘴巴。

瀧川悠一托著下巴。

基層籠絡人心的工作他差不多已經做完了，如果要當上首領，那麼剩下的威脅中最大的就是現存的幾位幹部和准幹部。

「……瀧川？」

身後的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瀧川悠一回過頭的時候，中原中也正站在他的背後。

和太宰同為準幹部的少年抬了下帽檐，審視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突然變得有些緊張。

中原中也皺了下眉:「你的臉色很差，是病又複發了嗎？」

瀧川悠一默默地趴回去:「沒有，我只是在哀悼逝去的財富。」

「……」

中原中也沒跟上思路。

為了理解對方的話，他索性把離開總部抓人前到現在的事都回憶了一遍。

「你說西邊的那個銀行？我也有東西存在裡面，不過既然有保險，只要辦完手續……等，等等，你是哭了嗎？」

中原中也的肩膀僵住，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一時之間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沒有。」瀧川悠一說。

不過中原中也再說下去的話，他大概真的要哭了。

怎麼辦呢，要不然這周末再去試試能不能截怪盜基德的胡好了。

瀧川悠一想著，餘光瞥見一道奇怪的雕塑。

「……你在幹什麼，中原君？」

中原中也回過神。

他尷尬地咳嗽一聲，綳直的後背隨著瀧川悠一疑惑的目光放鬆下來。

「沒什麼。」中原中也說，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瀧川悠一的腦袋歪了歪，沒繼續追問下去。

「聽紅葉姐說，你把之前逃走的人抓回來了？」

中原中也一愣，下意識地回過頭。

「嗯。」他含糊不清地應道，心情有些煩躁，「本來應該更早一點，但太宰那個混蛋突然說首領有新的文書工作給我。」

瀧川·罪魁禍首·悠一:「……」

他幾乎能想象到中原中也徹夜奮筆疾書的樣子了。

不管怎麼說，這傢伙作為準幹部也太單純了吧！

瀧川悠一於心不忍，最後卻還是調整好了心態。

「我想親自去見一見那個人。」他說。

雖然當初交付毒藥時用的是假身份，但難免會留下些蛛絲馬跡。

瀧川悠一打算去殺人滅口。

他在這方面沒什麼負罪感，反正對方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奇迹了。

一個黑手黨覆滅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成員能僥倖逃脫。

「那傢伙今早自殺了。」中原中也說，「紅葉大姐因此處罰了拷問組的成員。」

瀧川悠一像模像樣地發出了聲瞭然的鼻音:「誒，那還挺遺憾的。」

中原中也:「？」

「畢竟是第一次中毒，應該也算得上有紀念意義吧。」

中原中也沉默。

瀧川悠一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平靜，表情也看不出什麼波瀾。

光從表面看，中原中也完全無法將他與當初那個奄奄一息的樣子聯繫到一起。

港口黑手黨的醫生說，雖然治療得及時，但日後說不定會留下病根。

瀧川本來可以更強的。

中原中也剛加入港口黑手黨時是尾崎紅葉帶的隊，女人按住他的肩膀，讓他待在原地，好好地看著瀧川戰鬥的樣子。

兼顧眾人，絕對的、壓倒性的力量。

【中原中也好感度+1】

中原中也想到這裡，一瞬間又氣又笑:「你這傢伙，還真是……」

「lucky？」瀧川悠一接上他的話，薄薄的唇角勾起一道弧度，連眉梢也染上了笑意。

他確實挺幸運的。

要是中原中也不那麼強就更幸運了。

瀧川悠一一想到夢裡中原中也舉著一棟樓往自己身上砸的場景就恐懼。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瀧川悠一咬牙切齒，臉色也不免蒼白幾分。

他的呼吸急促，剛想站起就被中原中也按住了肩膀。

赭發少年的神色複雜。

瀧川悠一不知道他腦補了什麼，從他這個角度看，只能看到那雙充滿了不甘的鈷藍色眼眸。

寂靜中，中原中也鬆開了緊抿的唇角。

他說:「瀧川，我會變得更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