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你居然又騙我

林照鶴聽著庄烙的描述，感覺心臟深處的某個地方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缺口，冷冽的風往裡面灌去，將血液和新鮮的傷口一併凍住。

寒意從心臟順著血脈傳到四肢，凍得他通體生寒，他盯著庄烙，半晌沒辦法從嘴裡吐出一個字，最後說話時已經不自主帶上了顫抖，他說：「那愛人同意了嗎？」

庄烙正欲說話，門外突然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他一下子頓住，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我去吧。」林照鶴卻攔下了庄烙，他想看看找來的是什麼人。

透過貓眼，林照鶴看到了外面敲門的人，這不看還好，一看後背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只見他家門外站著二十幾個陌生的面孔，正是剛才他下樓時在樓下看到的那些陌生人，他們穿著統一的服飾，用同樣的姿態面無表情的盯著面前的門，林照鶴還沒說話，就看到他們齊刷刷的舉起了右手，指向了他。無論是動作亦或者神態，都完全一模一樣，很難想象他們的長相居然各不相同……因為這些動作，導致林照鶴怎麼看都覺得他們是同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林照鶴回頭，決定把機會重新讓給庄烙：「老闆，你同事找你。」

大概是他的神情太過嫌棄，倒是讓庄烙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覺得林照鶴這模樣，像只被黃瓜嚇到的貓，汗毛倒立可憐兮兮，看起來可愛極了，他道：「還是我來吧。」

林照鶴說：「你來你來。」

庄烙直接打開了門，那人沒想到看到的是庄烙，怔愣片刻后，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一下子出現了諂媚的神情，最離譜的是身後的人也跟著一起諂媚起來，畫面瞬間從恐怖片變成了諧劇，那人說：「庄先生，您怎麼在這兒？」

庄烙說：「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那人遲疑片刻，看了林照鶴一眼：「也是……」

林照鶴剛才還慫慫的，融合之後奇形怪狀的怪物他算是見識夠了，但奇形怪狀的人還是覺得有點嚇人，這會兒站在庄烙的身後，狐假虎威道：「你們找***嘛呀？」

「是這樣的。」那人扯出一個笑容，能看得出，他並不擅長這種表情，以至於整張臉看起來都很僵硬，他說，「我們是遊戲公司的，目前遊戲存在一些利用漏洞升級的行為，公司為了維護遊戲平衡，會在遊戲到達九十級之前進行賬號回收……」

林照鶴道：「那賬號是玩家的私人財產，你們怎麼能隨便回收？」

那人說：「您進入遊戲前，有填寫一份用戶須知，那裡面對賬號的所屬權進行了嚴格的規範，玩家只有使用權，公司才是擁有者。」

林照鶴目瞪口呆，沒想到這群人把末日前某些無良遊戲公司搞出來的把戲學了個十成十，此時從法律的層面上出發竟是讓自己無言以對。

林照鶴道：「你們對每個玩家都這麼說的？」

那人說：「是的呢。」

林照鶴道：「他們都把賬號給你們了？」能想出各種升級辦法的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才不信玩家會乖乖的交出自己的心血賬號。

那人說：「當然有試圖逃跑的，但是都被我們逮住帶回去教育了……」

林照鶴說：「你們這是違法行為啊。」

那人說：「林先生您可不能這麼說，我們是合法合規的追債公司，那些玩家才是老賴。」他說著還委屈上了，「從法律上來說，那些玩家就是利用遊戲惡性bug不當獲利，並且在公司追繳賬號時拒不執行！」這話說的有理有據令人信服，讓林照鶴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辯論方面有嚴重的短板。

講不通歪理的林照鶴決定求助場外觀眾，看向庄烙。

庄烙在旁邊笑的委婉，見林照鶴看過來，才對著男人擺擺手：「把黎小許放回去吧，他的號在我們手裡，我們改個密碼就行，不會讓他玩了。」

那人聞言鬆了口氣，點點頭說也行。

林照鶴聽著這些話奇怪道：「你們不是遊戲公司的嗎？要收回玩家的賬號還需要上門？」

庄烙淡淡道：「遊戲公司只能維持遊戲的運營，沒有許可權對遊戲里的數據進行干涉，最多也就是監控一下玩家等級。」

林照鶴沉默了，如果玩家迅速到了一百級，他們就能看到神明構造的美好世界一步步的崩壞，圖書館里的書籍也會向他們完全敞開，現實里的人會發生什麼心態變化很難說，的確會帶來嚴重的不安因素。

但林照鶴總覺得他們這種行為裡面有些別的含義，他仔細想了想，明白了：「你們要先造出神明……再毀了他？」

眾人都沒有說話，那人看向庄烙似乎在請示什麼，庄烙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於是十幾個人一齊轉身，嗖一下消失在了林照鶴的眼前。林照鶴攔都攔不贏，他只能看向庄烙，說：「庄老闆，你這個行為是不是太明顯了一點？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庄烙說：「小鶴，世界需要神明。」

林照鶴：「……」

庄烙摸摸他的腦袋，指尖在林照鶴毛茸茸的耳朵上穿過，感受著那柔軟的觸感，發出滿足的喟嘆。

林照鶴沉默片刻，說：「神明也是福瑞控？」

庄烙：「……這倒沒有。」

林照鶴道：「話說，剛才說到哪兒了。」這群人一打岔，他就忘記剛才和庄烙聊到什麼地方，拍拍腦袋死活沒想起來，倒是想起來了另外一個問題，「對了，神明來到世界上，許的第一個願望是什麼呢？」

庄烙說：「你猜猜。」

林照鶴道：「是，二次元和現實分開？」

庄烙說：「當然不是。」

「為什麼不是？」林照鶴奇怪道。

庄烙說：「因為神明就是二次元，上帝能許願讓自己消失嗎？顯然這超出了上帝的能力範疇。」

林照鶴想了想的確是這麼個道理，神明本身就是二次元來的，如果他再許願讓二次元和三次元徹底分割，豈不是自己屬於被分割的一部分，那他的願望還有意義嗎？這似乎是個無法解決的悖論。

「但是神明可以消除掉融合，所以四捨五入，就等於二次元沒了。」庄烙說，「也算是不錯的工具。」

林照鶴道：「確實。」他沉默片刻，終於努力想起了剛才被打斷的提問，「那神明的愛人，許下了讓神明消失的願望嗎？」

庄烙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答案。」

林照鶴一愣。

「這就是故事的結尾了。」庄烙說，「當你人物到達兩百級的時候，你就會看到故事的盡頭。」

林照鶴說：「老闆你的人物兩百級了？」

庄烙眨眨眼，神情狡黠：「其實我創建人物的時候，就滿級了。」

「那你還騙我你連十級都沒有！」再次被騙的林照鶴出離的憤怒，指著庄烙說，「庄烙，你還有啥事騙我，勸你一口氣全給我乖乖的說了——」

庄烙說：「沒有。」

林照鶴：「沒有你的眼神飄什麼？看著我的眼睛說沒有！」

庄烙說：「真的沒有。」

林照鶴說：「？我眼睛長在鼻子上的嗎？」

庄烙沉默片刻，放棄了掙扎：「好吧，還騙過你。」

林照鶴擼起袖子，開始積攢怒氣，然後他聽到，庄烙用小小聲的聲音說：「其實小鶴的耳朵早就可以變回來啦。」

林照鶴：「……」

「辦公室里那顆奇茉拉的蛋是假的。」庄烙說的理不直氣也壯，「我早就找辦法幫她恢復成了人形，只是捨不得小鶴的小狗兒耳朵，所以……」他嘆了口氣，伸手又佔了一把林照鶴的便宜，「對不起啊小鶴，都是我太自私了。」

林照鶴無言以對，整個人像被戳破的氣球，砰的一聲泄了氣，說庄烙，你腦子裡能不能少裝點黃色廢料，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庄烙不吭聲，有點委屈似的站在旁邊，看著他的模樣，林照鶴又心軟了。此時在他的眼裡，庄烙就是那個可憐的神明，被信徒造出，又被信徒背叛，只是卻不知道，他最後是否實現了那個愛人的願望。

等等，愛人。

林照鶴抓住了某個關鍵詞，他疼惜的眼神立馬變成了上下掃動的警惕，他說：「老闆啊。」

庄烙說：「嗯？」

林照鶴道：「我是你這輩子的初戀是吧？」

庄烙說：「……當然。」這問法有點怪，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林照鶴這貨思維十分清奇，他盯著庄烙，狐疑道：「所以你上輩子有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而且是那個人對你提出了這個要求——」

庄烙無言以對：「我真的不一定，是那個神。」

林照鶴說：「嘖嘖嘖。」

庄烙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此時林照鶴似乎已經認定了他就是那個倒霉的神明，他百口莫辯，最後轉念一想，索性不辯了，道：「我要是神明，我一定要實現一個願望。」

林照鶴問他什麼。

庄烙說：「希望小鶴的小狗耳朵，能一直長在腦袋上。」

林照鶴：「……」庄烙這個神明，真是難成大事！

林照鶴本來想讓庄烙把他滿級的遊戲賬號給出來，讓自己去見識一下遊戲里還沒見過的風景，可這要求還沒說出口，林照鶴便聽到了凄厲的慘叫——並不是一聲，而是接二連三，一聽至少是十幾個人發出的，裡面還夾雜著孩童稚嫩的呼救。

林照鶴急忙道：「出什麼事了？」

庄烙說：「我去看看。」

冬日的夜晚格外的寒冷，天空中稀稀拉拉的飄下了零星的雪花，這是今年的初雪。

林照鶴跟著庄烙一起衝出了屋子，在走廊上便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只見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隻百米高的黑色巨獸，那巨獸像只變異的蜥蜴，渾身上下都是尖銳的鱗片，它腳踩在地面的建築上，建築里的居民無一生還，而它的腳步還在繼續往前，朝著市中心的位置一路走來。

林照鶴當然認識它，它是小孩們的童年，他最喜歡看的特攝片里的人氣之王——這樣的東西出現在現實里，無異於發生一場巨大的災難。

庄烙神情凝重，說自己要過去一趟，林照鶴道：「我也去！」

庄烙說：「你去可以，但是……」

林照鶴道：「但是什麼？」

庄烙說：「但是你得變成黃蕉少女才可以去。」人類的林照鶴很脆弱，但黃蕉少女的他就安全許多。

林照鶴無言以對，面對庄烙的堅持，只能屈辱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