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天城二

時光的心頭縈繞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曾經也和他們一樣沒有未來，沒有人願意為他負責。可是他永遠記得父親病逝前時拉着他的手，彷彿快要用完他這一生最後的力氣。病痛的折磨已經讓父親說不出話，時光看着那慘白乾裂的嘴唇哆哆嗦嗦想張又張不了，直到那緊握的手慢慢脫了力，父親走了，好像把他也帶走了。再也沒有人會把他抱在懷裏，替他擋住外面的流言蜚語。沒人會告訴他：沒事，會好的，一切都會變好的。

時光苦着扯出一絲笑容，隨後又長長嘆出一口氣，努力讓心中的苦悶隨風散去。所有人都是在努力活着而已。

驅車將近一個半小時，蔣濟一行人才落了腳。他們面前的這個就是蒙自最大的紅燈區箇舊工人村。儘管那個糜爛不堪的年代已經不復存在，但依稀還可以看到當年留下的一些建築的影子，斑駁的矮牆，老式的橋洞，斷壁殘垣都是過去的見證。

這次行動的領頭人是彪哥，真名叫杜彪是個地道的蒙自人，在他們來之前已經多次考察過這邊的情況。彪哥帶着他們穿梭在箇舊的大街小巷，感受着最直接的民風民意。直得午間兩點的到來。

當正午烈日當空之際，風吹滅了些許陰暗。

一步見證變遷，一步跨越生死。方才那喧鬧的街市被甩在了身後，一切都像一場夢一樣。眼前皆是燈紅酒綠卻獨獨安靜的不像話。

五六十年代的按摩房，洗頭房勾起了那個時代的回憶。

空曠的街道只有他們走着，隨處可進的巷口高高掛着紅燈籠。

從一個又一個開着門卻看不到人的店門口經過，箇舊最高的百貨大樓成了這一座死城最顯眼的標誌。

站在樓前，蘇寧伸出手任由淡藍的熒光從她的小臂一路蜿蜒到指尖，最後從指尖剝離朝着另一邊飛了過去。其他人也各自循着一個方向找去。

蔣濟等了等也朝着身後的百貨的大樓走去。走進了大門自己打開了，一陣風迎面而來，頭頂的燈光亮的晃眼，耳旁也吵鬧起來。

旁邊售貨員賣力的向顧客介紹著這一季度新出的款式。手裏的喇叭也不甘示弱的叫着。

男人陪着自己女人在挑選日常生活用品………

一個孩子跑着過來差點撲在地上，吵著哭着要買玩具，家長則一邊哄一邊拽著。

商場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但好像沒人注意到他的到來。

蔣濟不緊不慢的從人群中穿過。找到樓梯準備上樓，卻在樓梯轉角看到瑟瑟發抖的一團，不悅的皺起了眉。

「準備抖多久？」蔣濟清冷的聲音問道。

聞言，那一團微微抬起頭露出一雙眼睛。隨後立即撲掛到了蔣濟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淚什麼也說不清楚。

「下來」蔣濟冷呵一聲，眼神中都是嫌棄。

看到熟悉的人之後，時光也迅速調整了狀態。不在趴在人身上：「不好意思，太恐怖了，我招鬼了，所以我害怕…」時光偷偷觀察著，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該害怕鬼還是害怕眼前的人。

「招鬼？？」

「對，就是招鬼。原本我是好好待在大院裏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到這了。肯定是招鬼…」時光哭哭唧唧的又想到自己一睜眼就到這了，怎麼也走不出去，又害怕起來。

「沒去過鬼市？」

「啊？」時光緊緊跟着蔣濟，隨時準備抱大腿。「去過了。」

「那你害怕鬼？」蔣濟繞着二樓走了一圈，又上了三樓。

「這不一樣，我這次在鬼的地盤遇到了鬼打牆。」時光壓着聲音，盡量減小他們之間的距離。

「不是什麼鬼打牆，也不是莫名其妙就到了這裏。」蔣濟回頭看了看他戴在手上的手鏈。

時光也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東西。與要進鬼市時戴的手繩不同。這紅色的手繩上串了一枚玉片。燈光越亮，玉片愈發晶瑩剔透。這還是蔣濟送他的生日禮物。玉能驅邪化煞，原本時光以為是因為蔣濟覺得自己太菜送自己保命用的，沒想到寫東西竟然是招鬼的。

沒能等到蔣濟下一步開口，時光就知道他並不打算解釋一下。只能默默跟着，把它記在心裏等出去了再問他表哥。

「你來都來了，發現了什麼？」

時光沒想到他突然會問自己。愣了一會，發現自己光顧著害怕，真的沒發現什麼，除了……

除了走不出去。但是蔣濟是從一樓上來的，那就說明這個地方只能進不能出。

時光搖搖頭，接到：「我光顧著害怕了。」

本以為蔣濟會生氣，畢竟他一直都是生人勿近的樣子，而且心情飄忽不定。時光都已做好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準備，但是蔣濟並沒有任何意思。而是帶着他走到四樓中央讓他往下看。

時光目光從四樓到一樓，又從一樓回到四樓。接着怯生生的轉向蔣濟。

「再看一遍。」蔣濟的語氣不容置疑。

時光再次睜大眼睛。目光移到一樓時。就好像釘住了一樣。閉了眼又睜開。又閉上又睜開。最後一臉驚恐。「他們一直都在做同一件事。」

蔣濟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不僅是一樓，整棟樓都是一樣。都在重複著同一件事。那個孩子不停的撲向門口，又被拉回來，售貨員反覆接受同一件衣服。那對夫妻一直在挑東西………這棟房子是個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