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打賭

1979年的春天，人們壓郁很久的心情，都在這萬紫千紅般的春天裏，盡情地釋放了出來。

市晨光中學校門口一側，幾個高二年級的男生聚在一起，眉飛色舞地評價着陸續進入學校的每一個女生的長相。其中一個同學看到遠處走來的，校足球隊隊長劉迅，便招呼身邊的同學說：」哎，迅子來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朝着所指的方向望去。

一個身材魁梧，身高足有1米8多的大個子男生，臉色黝黑，沒精打彩地一手揣在褲兜里，一手拽著抗在肩背上的書包帶，朝着學校大門口走來。

石磊猜測地說：「看樣子沒精打採的肯定是又碰了一鼻子灰，還是沒戲!」郝志勇接着分析說：「不應該呀？昨天我陪他蹲了一個多小時吶，後來看見他和李梅英搭上了，聊得不錯呀！」石磊追問道：「那後來呢？」郝志勇說：「他們倆都聊上了，我就走了」易佳判斷地說：「聊了還這樣？一看就沒戲，笨蛋！」

大家正在相互猜測著，劉迅已經走了過來。一見哥兒幾個便強打精神頭，靦腆地一笑打着招呼「哥兒幾個，怎麼還不進去呀？」郝志勇直截了當地問：「又沒戲啦？」劉迅見大家關心的樣子，無奈地低下頭說：「都他媽的邪了，怎麼說都不行，算了！誰愛磕她誰去磕她吧，我是他媽的沒戲了！」

劉鳳奇在一旁不甘心地說：「肥水流了外人田，便宜別人了嗎？」石磊也不甘落後地說：「就是，咱哥兒幾個這一年多的功夫白費了？」劉迅忙陪笑感謝的口氣說：「謝哥兒幾個，我請客『老莫』吃一頓。」

易佳一聽便接了一句「還是沒本事，認慫吧！」劉迅一聽不服氣地說：「你牛你上！」易佳也賭氣的說：「我是君子不奪他人之愛！」劉迅馬上回了一句「這談不上什麼君子不君子，反正這朵花也沒人戴，誰磕上是誰的！」

郝志勇一聽起鬨道：「哎，要不咱們賭一把，每人十天為期，誰磕下來算誰贏。到時候哥兒幾個請他『老莫』搓一頓，怎麼樣？」石磊一聽沒精打采地說：「算了吧！迅子一年多都沒磕下來，誰還能行？」

易佳一聽此話不服氣地說：「要想磕下她有什麼難得！只是快高考了，哪有這功夫呀。」劉鳳奇一聽抬杠式地說：「風涼話誰不會說，別拿什麼學習上說事，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說什麼大話啊！」易佳一聽漲紅著臉說：「哎，我要是給磕下來怎麼辦？」

劉鳳奇也不示弱地嚷道：「一樣，我們大家『老莫』請客！」「說話算數？」易佳話趕話地問。石磊幫着劉鳳奇搶先嚷道：「誰不算數，誰孫子！」

郝志勇在一旁起鬨道「十天，可就十天！」易佳瞪着眼，沖着劉鳳奇那挑戰的眼光，氣勢凶凶地發誓說：「十天就十天，今天不算！」說着將書包往後背肩上一甩，頭也不回地朝校門裏走去。恰巧同班的張博、張旭正往校門裏走，易佳一見便追了上去。

劉迅等大家見易佳的態度后，彼此也都無話可說，便都跟隨着進了校門，各自朝教室走去。

上午的數學課，本來是易佳最為關注的。因為他是數學課代表。但今天易佳的腦子裏卻是亂鬨哄的，精神總是集中不起來。狠話雖然放出去了，但心裏實在沒底。他下意識地回頭看着兩排座位坐着的校花李梅英。長圓的鴨蛋臉，一雙毛茸茸的黑色眼眸，看上一眼總會使人流連往返。嘴角邊總是掛着柔和溫暖；尤其是當她那濃郁的睫毛一眨時，就像雨天的玻璃刷，一下子使眼睛又增添了透明感，讓人總想凝視；微微上翹的鼻子更顯天真無邪；皮膚白皙呈顯清凈高雅；粉紅色的嘴唇，彷彿草莓般讓人眼饞；一條大辮子又粗又長，從肩膀的一側垂到前胸，微凸的前胸比同齡的女生更顯蘊含；婷立的身姿呈顯青春年少，顏色芬芳。不要說是在同學之中，就是學校的老師們之間，也都誇她是一個美人坯子。

李梅英是高二（1）班的宣傳委員，平時經常組織安排班裏一些文娛和宣傳活動。易佳由於寫着一手漂亮的字，被班主任曹沁芳老師指定為板報員，所以易佳和李梅英能經常單獨接觸。因此，易佳也就利用這一接觸的機會，窺探到李梅英的活動日程，行駛路線，及時提供給一心想追求她的劉迅。

劉迅是學校足球隊的隊長，平時有着眾多的哥兒們，雖然易佳也是足球隊里的主力隊員，但在眾星捧月的形勢下，也只能追求一個隨欲而安。近一個學期的情報提供，一次次「臨場」的技術指導，卻被劉迅一次次地浪費掉。易佳心中早已有不耐煩的情緒，又加上早上校門口的那一幕，既然是放出了狠話，就不得不考慮具體的實施方案。

易佳出神地望着李梅英發愣，李梅英平時對易佳就有好感，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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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經常在一起出板報的緣故，又加上易佳是學習上的尖子學生，所以也就沒有什麼異性之間的防範。

今天自上課開始，她就注意到易佳總是往她這邊看，還以為是要找他同桌的孫建國。李梅英便提醒孫建國，可孫建國用眼神詢問時，易佳仍然在那裏發愣，直到課間的鈴聲響起，才把易佳從走神的狀態里拽了回來。

孫建國和易佳是班裏唯一的回民，因此，倆人自然就是兄弟相處。孫建國走到易佳的座位前，問他是不是心裏有事，不然為什麼神不守舍的樣子？易佳本身心裏就有事，正想找人傾訴，便拉着孫建國來到了操場上，將早上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孫建國說明。並嚴肅地說：「此事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讓李梅英知道真相，不然會出大事！」

孫建國一聽也覺得可怕，更覺得不可能。於是同情地說：「那你怎麼辦呀？要不然就認輸吧。」說着便翻著自己的所有的衣兜，最後湊出2塊多錢說：「我就這麼多錢了，『老莫』撮一頓肯定不夠，剩下的你再想想辦法吧。」易佳一聽不屑地大聲說道：「錢不是問題，一頓飯還請得起。關鍵是不能這樣認輸！」

孫建國一向是佩服易佳的，見易佳胸有成竹的樣子，又聽到不用向他借錢的語氣，馬上精神頭轉向出謀劃策。他一邊沉思著，一邊分析道：「既然是不認輸，又不能讓李梅英知道真相，那只有玩真的了！」孫建國猛然醒悟地問：「哎，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李梅英了吧？他可是劉迅一直追求的女人，全學校誰不知道啊！」

易佳辯解道：「誰喜歡上她了？再說啦，早上劉迅已經宣佈不磕她了！誰磕上是誰的。」孫建國勸告道：「這種事情可不是宣佈就算數的，如果你把李梅英搞到手，那肯定是轟動全校了，到那時候劉迅肯定找你玩命！咱們還是別招惹他們吧。」

易佳一聽火冒三丈勢地嚷道：「我才不怕他們吶！誰磕下來就誰戴。在場的那幾個人都聽見了的。哼，就沖這個我必須贏。」說完易佳思考了一會兒說：「你這兩天給我先探聽着，李梅英放學后的東西。最好是她一個人的時候，然後···」易佳猶豫地盤算著計劃，孫建國忙追問一句說：「然後吶？」易佳接着說：「只要我和她說上話，在一起走。你就放出話說，李梅英讓我磕下來了。先把輿論放出去，就算咱們贏了。」孫建國聽后疑惑地搖頭說：「這樣行嗎？劉迅他們能信嗎？」

「二位幹嘛那？不會是討論民族問題吧。看這神秘的樣子，一定是又有『那朵花』的情報了唄！」易佳聽后便是心頭一驚，回頭只見是同班的張博和張旭兄弟倆。

張博、張旭是一對雙胞胎，都是和易佳從一個中學考上這所高中的，所以平日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早上在校門口看到易佳和劉迅他們好像發生了爭吵，上課時又發現易佳神不守舍的樣子，便在課間時想找易佳問問發生了什麼事，這才找到了這裏。

易佳滿臉堆笑着沖着張博、張旭說：「怎麼，找我有事？」張博問道：「你是不是和劉迅他們吵架了？」

易佳不解地回答：「沒有啊？」「什麼沒有？早上在校門口我看見你很生氣的樣子，當時問你，你也不說，剛才課上你一直犯楞，肯定是有事？」不等易佳向張博解釋，張旭接話說：「有事說話，我早就看那小子不地道，抽丫挺的，甭怕！」

易佳一聽這話忙解釋說：「沒那麼回事。」張博猜測地說：「是不是因為李梅英的事？」易佳一愣，張博接着說：「我早就跟你說過，甭管他的事。要磕，自己去磕。沒本事就別磕，給別人讓個道。」易佳還要解釋，上課鈴響了，他們只好急匆匆地回到了教室。

孫建國領到任務后，卻深感壓力巨大，基本是每堂課都斜着眼睛，豎起耳朵，搜尋着李梅英的一點一滴的情報。

「五一」勞動節剛過，節日的氣氛還未散去，人們臉上仍舊掛着節日喜氣的笑容，這是一個充滿美好憧憬的時代。

快一周的時間，孫建國終於探到一條振奮人心的消息。李梅英今天放學后邀請她的好友班長徐國慧，一起要去人民商場退換節日裏買的一套衣服。易佳一聽到此消息，不由得興奮無比。

易佳和孫建國坐在人民商場大門斜對着的冷飲店，在最靠窗戶的一張桌子旁，邊喝着酸奶，邊窺視着來往的人群，尋找著李梅英的身影。

易佳心急如焚地詢問孫建國：「你確定她們是今天來退衣服的嗎？」孫建國肯定地回答：「沒錯！我親眼看見李梅英給徐國慧寫的字條，還是我親自給傳過去的吶！」他們正在焦急地等待着，突然，易佳驚喜地壓抑著聲音說：「唉唉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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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建國順着易佳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李梅英和徐國慧挎著胳膊，正向人們商場大門走去。隨後，易佳和孫建國又忙吸了吸，倆人彼此都早已吸幹了的酸奶，便急匆匆地尾隨着跟進了商場。

易佳和孫建國尾隨着李梅英和徐國慧她們來到商場的二樓，看到她們在「春季服裝展銷會」櫃枱停下，於是易佳暗示孫建國躲在二樓的出口處等待。

他們望見李梅英正和櫃枱里一位年輕的女售貨員激烈的爭論着什麼，徐國慧時不時地也在插話和助威。孫建國躲在易佳的身後，邊看着邊分析地說：「看來情況不妙啊，還像在商量退衣服啊。」易佳看了一會兒，便自言自語道：「哈哈，太好了，天助我也！」孫建國不解地問：「什麼太好了？」易佳思索了一會兒對孫建國說：「你先在這盯着，她們要是過來，你叫我一聲，我去趟廁所。」說完轉身朝身後二樓衛生間走去。孫建國莫名其妙地「嗯」了一聲，並按易佳的吩咐瞭望着李梅英和徐國慧的動靜。

易佳走進衛生間，來到洗漱池前，迅速地洗了一把臉，又梳理了一下頭髮，拽了一下「板綠」的上衣衣襟。用左腳穿的青年式皮鞋，在右小腿褲上蹭了蹭，然後仔細看看，又拐過右腳同樣的動作將那「青年式」皮鞋蹭的足夠亮后，抬起頭照了一下鏡子裏的自己，清了一下嗓子。

這時，忽聽孫建國在外面向衛生間里壓低聲音喊道：「佳佳，她們過來了！」易佳聽到喊聲，沖着鏡子裏的自己深呼一口氣，用下嘴唇兜著風使勁地一口氣，將腦門前的頭髮梢，吹的揚了一下，然後轉身從容地走出衛生間。

易佳和孫建國一前一後地，假裝有說有笑，顯得漫不經心地樣子，迎著李梅英和徐國慧走去。當走進時故意驚訝地睜大雙眼喊道：「呦，你們也來買東西呀！」李梅英和徐國慧正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見到易佳也驚訝地大聲說：「哎，你們倆人怎麼也來逛商場啊？」

李梅英一見易佳和孫建國后也很是意外，「哎，你們也來買東西呀？」李梅英的話還沒說完，孫建國卻口無遮攔地問道：「怎麼，衣服沒退了嗎？」

易佳扭頭瞪了一眼孫建國，低着頭躲避著被人識破的眼光，沖着李梅英手裏拎着的衣服袋子忙打岔說：「啊，還真是的！這衣服不合適嗎？」徐國慧嘲笑式地說：「呦，既然特意來了，那就幫忙把衣服給退了吧！」李梅英不情願地沖着徐國慧一皺眉說：「你幹嘛？」徐國慧卻不以為然地挑明說：「既然人家特意來幫忙，也別辜負人家這片好心嗎！」

李梅英雖然沒說話，但易佳卻從她的眼光里看出期待的使命。易佳忙伸手拿過衣服袋子，從袋子裏面拿出發票一看，不以為然地一笑說：「不貴嘛，幹嘛非要退了呀？」李梅英帶着女人特有的稚嫩氣十足的賭氣話說：「人家就是想退掉嗎！」

易佳一聽便語氣順從地說：「好好好，我來辦。」徐國慧幸災樂禍地在一旁敲鑼邊的說：「哎，咱們班的大才子，這點事算什麼，沒問題！」

易佳拿着袋子想了一會兒說：「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明天上課時我把退的錢給你帶過去。」徐國慧不解地問：「幹嘛等明天，現在不行嗎？」李梅英和孫建國也摸不著頭腦地疑惑地望着易佳。

易佳見大家都對他的話起了懷疑，便把大家拉到二樓樓梯口一側，詳細神秘地闡述了理由。「你們剛才已經碰過釘子啦，我現在再去退，希望不大。要想把衣服退掉就更不可能了！只能是再等一個多小時，他們快下班的時候最好。那時，他們都忙着早下班，我再去磨。要是不給退，我就賴著不走！你們想，他們能為一件衣服影響整個班組下班嗎？更何況我是一個學生。」

李梅英、徐國慧、孫建國都被易佳的一番講演給說懵了，但每個人心底都極為佩服易佳的主意，尤其是李梅英的眼神里充滿著對易佳崇敬的神態。

易佳見大家默許了他的計劃，於是又殷勤地對着李梅英說：「你們女孩子回家晚了不好，大人們會不放心的。所以，你們就別在這裏等了。正好，你幫我把書包帶回去，明天直接給我放在我的課桌里，謝謝！」說着不等李梅英表態，便摘下書包遞給李梅英。李梅英下意識地接過易佳的書包，易佳拉了一把孫建國的胳膊說：「走，先陪你買東西去。」孫建國還沒反應過來，嘴裏還在疑問道：「啊？買什麼呀？」易佳不由分說，一把拉起孫建國迅速地逃跑掉了。易佳邊跑邊回頭沖着李梅英大聲說：「正好，我書包里有數學複習題集，今天晚上你可以先看看，別忘了明天還我！」說完易佳沖着李梅英使了個挑逗的眨眼，李梅英一見像是被電擊了一樣，臉一下子通紅，馬上避開了易佳的眼神，拉起徐國慧轉身朝樓下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