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經年蘇醒
她好像在一個虛幻的空間里待了很久很久，她的意識一直是渙散的，沒有辦法思考。她覺得自己好像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還沒有做，但是她想不起來任何事情。
她在這裏面飄了很久很久，這裏沒有時間的概念，她感覺自己應該已經飄過了地老天荒。知道有一天，她聽到一陣茲拉茲拉的聲音，她覺得這種聲音有些熟悉。
「……重啟……修復……生命體征正在恢復……」
這種聲音虛無縹緲，好像離她很遠，又好像近在耳旁。她正疑惑，卻突然感到身體被一股力量拉扯。
她覺得有些恐慌，當意識漸漸回籠，她就感到了周圍十分強勁的寒氣直往身體里鑽。身體好像動不了，她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好像被困在一個……棺材裏？
這裏很冷很冷，好像還有一股很濃烈的味道，並不是棺槨的味道，很奇怪，好像是什麼特殊的香料。
她現在全身無力，但還是嘗試着去推了推上頭的頂，推不動。她只好先休息一下，恢復恢復體力。
木槿感覺自己好像還十分虛弱，又處在這種低溫的環境，這一下竟然又睡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后，感覺體內似乎多了些力氣。
「阿槿……」
她緩緩調整了下呼吸，想在試試能不能推開上面的那塊頂蓋，就聽到了外面傳來這樣一聲。是個男子的聲音，嗓音很低沉，簡單的兩個字，似乎蘊含着十分沉重的情感。
不知為何，聽到這聲呼喊，木槿無端端覺得有些難受。
「我好想你……」那個聲音頓了下，「那群蠢貨，一點用都沒有！」
木槿在男子的這種語氣中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掙扎了下，撐到頭頂的棺蓋上，卻發現自己根本使不上力，那塊蓋也太重。無奈，她只好大喊起來，也不管詐屍會不會嚇到外面那人了，「我沒死呢，快讓我出去，我要悶死了！」
外面一陣兵荒馬亂之後，木槿終於重見天日，只是她還沒能趁機多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就被人摟進了懷裏。那人的力氣很大，木槿幾乎是重重撞了過去，然後就被緊緊箍住了。
她感受到那人身上極度高亢的情緒和緊繃的肌肉，但這個懷抱卻給她一種雖然用力但又很克制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是他很重要的人。
木槿的眼神從外面一圈神色難掩驚訝慌張的人身上轉回身前這人，卻只看到了明黃的錦衣料子和厚實的胸膛。木槿掙扎了一下，又被人按住了，他說：「讓我再抱一下。」
那聲音里的情感太過濃重壓抑，讓木槿怔住了。這人一定是她以前很重要的人，但是她沉睡了太久了，腦子都銹了，此刻的腦內湧進大量的記憶碎片，竟一時難以識別。
不知是這人抱得太久，還是木槿實在太過虛弱，她竟然又暈了過去，等她再幽幽轉醒，自己就已經躺在了床上。床很大很舒服，木槿得目光落在了外面雕花鏤空的床罩，覺得腦子正在慢慢恢復運轉，那些記憶碎片也開始慢慢地拼合。
「回陛下，娘娘的身子已經大好，日後只需好生調養，必然不會有大問題。」
「嗯，她的手也恢復了？」
「這……娘娘的手當時損傷了根本，只怕是……」
「廢物，一群廢物！」
外面一陣告饒慌亂，木槿咳了幾聲，那個偉岸的身影連忙走了進來，聲音關切，「阿槿，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疼？」
木槿眯了眯眼，好一會兒眼神才聚焦，在那張臉上逡巡了好一會兒。
眉眼更深邃了些，劍眉長眸，眸色很淡，稜角線條冷峻，還有右臉上從眉骨到下頜的那道長長的疤，都讓這張臉看起來十分令人畏懼。
但是木槿沒有怕，因為這人眼中關懷是那樣的真切濃稠，她的視線在那條疤上面停留了好一會兒，「這疤，怎麼沒有消？」
齊瑜應當有辦法消的吧，這麼長這麼猙獰的一道疤留在臉上，多影響顏值啊。
那人怔了一瞬，垂下眼眸，一瞬間竟顯得有些可憐，像是在主人身邊求撫摸的大狼狗。
他說：「不能消，不能忘。」
木槿聽明白了，不是不能消，而是不想消，因為不想忘記。
「為什麼？」
因為之前虎落平陽被人圍攻的仇恨？
木槿看他如今的穿着，以及方才那些太醫對他的稱呼，想是他已經成了大成的皇帝了，難道還沒有報仇雪恨嗎？
這次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心事不好明說，木槿正打算換個話題，就見他抬起了頭，一雙眸子竟然微微發紅，看着又兇狠又可憐。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你的手……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木槿這才注意到自己使不上力的左手，好像十分久遠的疼痛又從記憶深處洶湧襲來，她的神色無意間流露出一絲痛苦惶然。
顧羨敏銳地感知到了這一絲情緒，在心裏的那股子狂躁溢出來之前將它壓制了下去。
不能嚇到她。
顧羨伸手握住木槿的雙手，聲音是說不出來的低落沉痛，「是我的錯，你可以怪我恨我，只是不要……」
他後面的話沒再說下去，又像是更在了喉頭說不下去。
雖然顧羨如今的模樣已經足夠成熟威嚴，但木槿看他微低着頭這副愧疚難當的模樣，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不是你的錯，顧羨。」
「我的傷都是當時那個盧兵造成的，與你無關，你當時也受了重傷，所以你不需要自責，也不用將這些都壓在自己身上。」
木槿看得出來顧羨似乎對當年那件事情耿耿於懷，又勸慰了他一會兒，突然想起來方才那些太醫好像稱呼自己為「娘娘」，她覺得有些奇怪。
「小羨，方才那些太醫叫我什麼？」
顧羨聞言，眼神從方才的直視她變得飄渺了許多，木槿看着他的神色，竟然發現這廝竟然微微有些羞澀的感覺。
是錯覺吧？長大后的顧羨竟然還會有這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