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立女戶
次日清早，木槿去鎮上最大的藥店仁心堂買了不少外敷內服的葯，又去小食軒看了眼后廚的甜點籌備。她已經推出了十幾套各有特色的甜點組合，至今在鎮上的反響已然超乎了她自己的想象，但是也不能一直吃老本，她打算有時間的時候再推出一套新的。
剛進小食軒，周掌柜就朝她擠眉弄眼，「老闆來了！」
竟這麼巧？木槿挑了挑眉，果見一樓靠窗的那張梨花木桌子旁正坐著一位藍袍公子，那張桌子是老闆專屬的，桌子上擺著的正是當天清晨新進的玉蘭。映著那乳白的花暈，那人正端著杯茶細細品著，從木槿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清俊的側臉。
那就是小食軒的老闆，一位很神秘的……額，公子哥兒？
木槿不知道該不該這般說他，因為他十分年輕，卻顯然家中富有，行為舉止無不矜貴，穿著用度也是無不奢侈。小食軒似乎只是他玩票性質的產物，他有時甚至兩三個月也不會過來看一眼。
木槿只知道他姓沈，其他一概不知。
「沈老闆。」木槿走過去，笑著打了招呼。
那人抬起眉眼，看到是木槿，伸手點了點桌上的本子，「木姑娘果然厲害，有你加入的這一年，小食軒的凈收益竟比上年多了整整兩成。」
木槿忙謙虛道：「都是大家的功勞，我只不過提供些想法，還得靠老闆的支持和廚娘的額妙手才能得以實施。」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前世木槿隨未入過職場，到了這裡倒是體會到了一些和老闆相處的感悟。
他笑意更深了些，身子往後仰，靠到了椅背上，「木姑娘過謙了，沈某真該慶幸當初沒有因為你年紀小就拒之門外。」
一年多前，木槿到小食軒找周掌柜，她當時為了要到這份工作，不惜厚著臉皮誇下海口，說她能讓小食軒在瀾安鎮的富人圈裡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招牌。
周掌柜看她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不信任她，因此直言拒絕了。誰料當時正好沈老闆過來巡視，聽到木槿那番話，很感興趣地看了木槿一眼，道：「那我便給你半年時間，來兌現你的話。」
「若你能做到，好處自然少不了；若做不到，便滾蛋吧。」
他當時的語氣很淡，輕飄飄的，沒說相信，也沒說不相信。就好像他只是找到了一個有趣的玩具，想看看這個玩具到底能不能真的給他帶來些驚喜。
事實證明，木槿做到了。
想到當時的場景，木槿有些赫然，「沈老闆慧眼識珠。」
此話一出，那人卻笑了出來，聲音爽朗清透，一雙略圓的桃花眼卻饒有興味地看著木槿。
木槿愣了瞬兒，才反應過來，方才那話卻是偷偷將自己也誇了進去，那不是王婆賣瓜了嗎？
她想尋個理由遁走，卻突然響起自己想要打聽的事兒，她看向眼前衣著華貴氣質不凡的男人，想必這件事情如果要問詢或請人幫忙的話，面前這人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吧。
「老闆，能向您請教個事兒嗎？」
男人止住了笑，點了點頭，伸手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請坐。」
木槿雖在這裡也待了兩年了，但到底給骨子裡還是個尊崇平等的現代人，一時也沒想過什麼尊卑有序。就要坐下，卻突然感受到一股殺氣。她抬頭看去，是那幾個站在沈老闆後面的男子，雖然身著普通的小廝裝扮，但渾身上下俱是肅殺的氣息，一看便是練家子。
剛要坐下的屁股瞬間僵住，又慢慢抬了起來。
沈老闆見狀，向後揮了揮手，那群男人便瞬間消失在了原地。木槿目瞪口呆，所以是有魔法的對吧？
男人再次請示她坐下，木槿這次有些許猶豫，但在老闆的眼神還是緩緩坐下了。
沈老闆笑著說：「家僕不懂事，木姑娘莫怪。」
「沒事沒事。」木槿擺手，她哪裡敢怪啊？
「你有何事想問？」
「老闆，您見多識廣，才高識廣，」求人辦事得先給他一陣誇，「不知您是否知曉這裡想立女戶的話有何條件？比如說……我的話，有沒有可能？」
沈老闆顯然對她的話感到很驚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問道：「你怎麼會想要立女戶？」
「我……我可能想收養個孩子。」
沈老闆聞言更覺不可思議，他雖一直都知道這木槿並非尋常女子，今日方知這女子的思想可真謂是超前。
他沉吟了會兒，便喊了周掌柜，讓他把魏廚娘帶過來。
「魏廚娘對這方面比較了解，你可以先問問她。」
魏廚娘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本來被老闆叫過來還有些戰戰兢兢擔心自己是否做錯了事，聽到這話方知是木小姐有事要問她。
帶木槿交代完自己的問題，魏廚娘和旁邊周掌柜的驚訝更是明顯，顯然覺得木槿這般想法十分驚世駭俗。
「有……什麼問題嗎？」
「木小姐，您長得這般標誌，還聰慧能幹，日後定是能尋個好夫郎的，怎會這般想不開？」周掌柜顯然很是不能理解。
原來想要立女戶收養孩子是想不開嗎？木槿轉頭看向沈老闆，卻見對方一臉清淡的笑意，但眉眼間的那絲玩味卻是讓木槿看了個真切。
待魏廚娘說完后，木槿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確實是太過天真了。
原來魏廚娘已經立了女戶，但她立女戶的原因是她的丈夫死了，她成了個帶著孩子的寡婦，若不立女戶，怕是丈夫給她留下的那些年都得被宗族親戚給侵佔。因此，她立女戶實屬被動之舉。
在這裡，立女戶的基本上都是些寡婦或賤籍從良難以嫁人的女子。同時，立女戶是要有經過公證的個人資產的，且必須是年滿二十依舊獨身的女子。雖說有女戶的女子便有了獨立為人不做依附的權力，但因其條件較為嚴苛，且名聲也太好，因此立女戶的人很少。
沈老闆見木槿了解得差不多了，開口道：「如果木姑娘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
木槿搖頭謝過，經過這麼一遭，她之前一時發熱的頭腦也差不多冷卻下來了。且不說她根本不能收養那小孩，就說她一個在現代也不過剛成年的大學生，又怎能養得好一個孩子？她之面對著小孩可憐巴巴的眼神，一時心軟便有了想法，如今想來，確實是欠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