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夜色朦朧

我坐在何曉陽的床頭前，靜聽着時間「咔嚓..咔嚓」一點點從手錶中走過，我沉默了下來，不知道還要繼續說些什麼。

我已經記不清今晚將我腦中關於他的事迹，重複說了多少遍，我低頭看了眼時間，二點二十八分，我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屋內寒冷的氣息讓我感到全身冰涼。

保安室的燈還亮着，我並沒有去敲響那個門，只是悄悄的從門口走過，來到了路邊，蹲坐在地方。

有時候，當一個人內心的痛楚與委屈無人訴說時，它就像一塊巨石壓在心上，讓人喘不過氣來。我想，那些患了抑鬱症的人，他們眼中的世界應該是灰色的吧，也有可能是黑色的，灰色的天地沒有人的影子，黑色的夜裏沒有人的蹤跡，他們就孤獨的處在那裏，迷惘與恐懼。

我抬頭看向無邊無際的夜空，月亮散著幽光，星星眨着眼睛，清風從面前飄過，帶着林間的蟲鳴，披着皎潔的月光，向著遠方的星空飛去。

我不自覺的拿出煙盒，熟練的點燃，其實我不喜歡煙的味道，只是每當想放棄的時候，內心又是萬分的不舍，它就像一杯微毒的美酒，給你帶來短暫的歡愉，永久的傷害。

可是，在這寂靜黑暗的深夜，只有它能給我帶來轉瞬即逝的快樂，我想，付出少許代價也是可以的。

「你還沒睡？」

身後突然傳來一句聲音，我轉頭看去，月光下林青岳的身影由遠及近緩緩走來。

「還沒，你不也沒睡」，我將煙掐滅，丟在地上。

「我看今晚夜色很好，所以就出來透透氣」

此時的她沒帶眼鏡，白皙的臉蛋，淡淡的柳葉眉，烏黑的頭髮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披散在肩上。

「是啊，夏天深夜的星空感覺比其他季節都要美麗」，沉默片刻后，我轉頭向她問道：「你打算以後一直就從事這個工作嗎？」

「或許吧，等以後我弟弟長大了，成家了，我想我會換一份工作，換一份生活」，林青岳出神的望着遠方的夜空，緩緩說道。

「沒想過眼下自己的未來嗎？」

林青岳沉默著，沒有回答，微風輕拂着她的髮絲，那雙明媚的眼睛在月光的映襯下，格外的迷人。

「我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

從她的語氣中，我能感覺到她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她房間床頭放着的那本書，我清楚的記得那兩個字《活着》，是的，我也曾讀過，只是至今沒敢再讀第二遍。

我沒再追問，我想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藏有一個極為隱蔽的地方，那裏存放着永遠不會對人公開的秘密，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才可以拿出來晒晒月光。

「其實有的時候，我真的想不清楚人這一生活着到底為了什麼，上學，畢業，工作，成家，生活，直到死去，感覺大部分的人都在遵循前人的腳步，庸庸碌碌的過着每一天」

「當你心中有牽掛的時候，你就能感覺到世間的美好，每一天的日出日落，都很美好，只是很少有人注意到而已，曾經的我也像你一樣，抱怨著周圍的一切，只是抱怨終究只是徒勞」

林青岳眼睛微潤，接着說道：「生活是我們自己的，不是生活給了我們什麼意義，而是我們賦予了生活什麼意義」

我沒接話，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其實很多時候那些道理我們都懂，只是很難做到，我想她應該做到了。

我扭頭看着林青岳的模樣，在她的面前，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從沒經歷過事情的孩子，只會抱怨周遭的一切，卻從未想過改變。

「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嗯，好」，我點頭，答道。

林青岳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月色下，一切又恢復到了我剛到時的模樣，月光，清風，蟲鳴，她似乎來過，又似乎沒來過，或許生命的路途就是這樣吧，人聚人散，人來人往。

我抬手看了眼手錶，三點十分，我想我應該回去睡一覺，可是腦中的思緒很混亂，也很嘈雜，毫無睡意。

去前面走走吧！我嘆了口氣，邁步向前走去。

殯儀館處於郊區，相對很是偏僻，我不知道我要到哪裏去，只是順着這條公路不停的走着，只要不停下，腦中就會變得很安靜。

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就像無數的精靈在竊竊私語，草叢裏窸窸窣窣跳動的身影，也不知道是青蛙還是蟾蜍。

公路蜿蜒曲折好像沒有盡頭，在一個岔路口，我走上了一條小路，我不知道它通往何處，只是內心的好奇驅駛着我的雙腳向前走去。

小路上坑坑窪窪，在月光的照亮下，我發現周圍並不是莊稼，滿是雜草，草叢裏扔著很多垃圾，散發着陣陣臭味，我並沒有理會，而是一直向前走去。

路的兩邊散落着一座座孤墳，還有那些沒有燒完的紙錢，我並沒有理會，一直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到前面有少許閃動的亮光，大約在前面三四百米的距離。

「應該是人」，我堅定的告訴自己。

當我再靠近些的時候，原來是幾個在釣魚的人，他們圍坐在一個深坑周圍，手持着魚竿，相互說笑着。

深坑不算太大，寬度大約有六七十米，我不清楚這個坑有多深，也沒敢拿起腳下的石頭丟進去試試，生怕將魚兒驚走，打擾那些釣魚人。

我繞着深坑走着，水面很平靜，倒影著星空，水面有時泛起陣陣漣漪，應該是魚兒探出腦袋進行呼吸吧。

我走到釣魚人的身旁，他們年齡約莫都歲左右，對於我的到來，他們只是看了我一眼，也沒說什麼，我扒開雜草，清理出來一片空地坐了下來，聽他們之間的談話，相互吹噓。

夜很靜謐，周圍也很安靜，此時的水面就像一面鏡子，倒映着天地，而我的內心也變得十分平靜，微涼的夜風，吹走了我心中的憂慮。

我想此刻的我應該完全融進到了周圍環境當中，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我躺下身來，閉上眼睛，彷彿置身在星空當中，我屏住呼吸，感受着自然那顆溫柔且能治癒萬物的心。

我不記得上次躺在草地上，感受着風吹的時候是在多久之前，也不知道下一次像這樣躺着，會是什麼時候，或許是明天，又或許是下一個月，又或許是很久很久之後。

我想就這樣沉沉的睡去，不問世事，不管明天。

「哎哎，拉鈎拉鈎」，一人突然着急的喊道。

隨着魚竿的拉動，一條雪白肥嫩的大魚在魚線的牽引下，躍出水面，在月光下形成一條完美的弧線。

「這條魚可以啊！」，說話那人擼起袖子，一把按住在地上翻滾的魚，手指扣著魚鰓，將它丟盡了桶里。

我坐起身來，看向桶里那條半曲著身的魚，它的身體就像倒著的拱橋，大口大口的吐著氣息，圓圓的魚眼死死的盯着我。

前一秒還自由的它，或許不久就會變為餐桌上的一道菜，我們四目相對，我伸手就能讓它重獲新生，重回自由，可是最終我還是抑制住內心的衝動，我知道，魚的宿命就是如此，即便我現在放了它，明天或許它又會被抓起。

我重新坐回地上，此時我很慶幸我是一個人，即便生活很不如意，但是我還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一個禿頂，臉上有微微胡茬，皮膚黝黑的的男子轉頭看了我一眼，或許是見我既不釣魚，又不走，有點疑惑，開口問道：「你是幹什麼？」

「睡不着，出來走走」

「哦」，男子點了點頭，「看你不像本地人啊？」

「是，有朋友在這，過來幾天」

男子沒再多問，轉過頭繼續盯着魚漂，而我也重新躺倒在地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靜靜的看着星光閃爍。

城市的（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高樓太多，馬路太硬，即便樹木環繞，花草茂盛，但是我也絲毫感覺到自然的味道，而在此時，卻感受到了久違的親切感。

我緩緩閉上了雙眼，沉沉的睡了去，沒有任何憂愁和焦慮，只有耳邊的蟲鳴和微風吹動萬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