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山萬壑赴荊門

時當漢世宗孝武皇帝，亦是後世所稱漢武帝之太初元年春。

漢興方是百年有二，楚漢相爭故事廣為閭巷津津樂道。

而衛青、霍去病、李廣伐匈奴故事更是鄉野百聽不厭的英雄豪傑。

這一日清晨時節，徐州廣陵城外邗溝旁邵伯村大王祠邊幾叢竹林青翠下，圍坐十幾名娃兒，也正聽一老卒說着故事。

這老卒生得枯黃瘦小，兩眼混濁，斜躺在枯竹林邊，咳著痰兒說道：「於是啊！皇帝封我為騎馬大將軍，與衛青大將軍率領六十萬大軍北伐匈奴。皇帝親率百官送行。長公主看了我依依不捨，兩眼流淚。」

他兩手緩緩翩翩擺動，便好似長安城外六十萬大軍人頭鑽動。

一名眼大如牛粗壯少年就問道：「老豆伯伯也認識衛青大將軍呀？」

老卒原來叫老豆，就瞇着眼睛，嘖嘖道：「怎的不認識呢！他是我好友呀！我還認識韓信、李廣兩位大將軍。便是他倆看我人品不凡，武藝超群，對我青眼有加呀！才向皇帝舉薦我呀！因此呀！皇帝對我也十分信賴。」

眾娃兒崇拜難以言喻，「哇！」一齊叫出驚嘆。還有人着急說：「後來呢？後來呢？老豆伯伯快說！」

「爸爸！」旁邊一名小腦圓頭癩痢皮少年就扯著老豆衣袖叫道：「我以後也要率領六十萬大軍！」這娃兒也是兩眼如豆，四肢短小，一身破爛衣裳。定是老豆兒子。

果然那老豆摸著那小兒脖子愛憐笑道：「寶貝呀！那有何難呀！爸爸一定幫你呀！呵呵！定要將你推薦與衛大將軍呀！」那瘌痢頭小兒便瞇眼呵呵笑個不停。

有小兒耐不住性子說道：「老豆伯伯！後來呢？後來呢？」

瘌痢頭小兒就睜眼怒罵：「你啰唆什麼？你再要啰唆，以後不准你聽故事了，以後更不帶你去打匈奴！」

又一名眼大如牛粗壯小兒叫道：「老豆伯伯！以後可以把我推薦認識衛青大將軍嗎？我也想認識他呢！」

老豆微笑瞇眼微微點頭。

瘌痢頭小兒就笑嘻嘻道：「大牛！你當然沒問題呀！我們兩一起認識衛大將軍，以後你領六十萬大軍，我領六十萬大軍。」大牛眉開眼笑。

又一女娃哀求道：「老豆伯伯趕緊講么！後來公主怎樣了？」

瘌痢頭小兒掀著鼻孔叫道：「小蓮呀！你不要急嘛！你只要乖乖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處。」

又數名娃兒哀求道：「小豆行行好嘛！叫你爹快說故事呀！」瘌痢頭小兒原來綽號小豆。小豆彷佛大權在握，便搖晃老豆手肘，笑道：「爸爸說給他們聽吧！」

老豆呵呵笑道：「說！說！我來說呀！」瞇眼搖頭晃腦一陣才緩緩說道：「後來呀！出了長城，天上烏雲密佈，地上白雪比人還高呀！衛大將軍要我為先鋒，我自是不敢懈怠，沿路斬殺數萬名胡兒。」

說着兩首比劃着，好似就有大刀在手。

老豆又瞇眼晃着身子道：「走着走着！殺呀殺呀！」忽然他睜著小眼睛，張牙舞爪叫道：「突然一股紅雲升起，臭氣衝天。原來是妖魔單於，那醜惡又惡毒的妖魔單於來了。」眾娃兒齊聲驚叫。

老豆拍胸脯道：「我一看單於法術厲害，就趕緊護在大將軍身前。就看妖霧中亮晃晃的兩個大燈籠，卻原來是匈奴單於的大眼睛。在大寒中妖魔單於只在腰間披一圍虎皮，抓着兵士一個一個咬着頭，好像吃蘿蔔一般。」眾娃兒目瞪口呆，小臉上滿是驚懼。

老豆又啐一口痰，豎眉皺鼻，兇惡說：「我看單於妖術厲害就要吹壞長城，哪裏還管許多！就挺了大斧頭，大喊一聲殺。」

老豆兩手比劃似舞動巨斧又模仿匈奴單於邪惡狠毒的面容，粗礪威嚇道：「單於每次出戰必定要吃九百九十九個人腦，然後威力大作，妖雲高起，憑你是大將軍大司馬，也無法剋制。幸虧我正氣凜然，就看單於咬到九百九十八個腦袋時我飛身而起，挺刀在單於額前一刺。『哇啦！哇啦啦！』單於大叫一聲，抱頭逃走，妖法教我破去。」說罷沈醉搖頭閉目，身子如破蒲扇般晃呀晃呀。眾娃兒五體投地，敬佩崇拜無以復加。

老豆又將手一指，彷佛千軍萬馬都在手下，威嚴說：「大將軍便將手一揮，喊說：『殺呀！老豆給我殺呀！』我就率領大軍往前廝殺，把匈奴人殺個精光。」

幾個小兒着急問：

「單於呢？」

「那個妖怪呢？」

「公主呢？公主呢？」

小豆對兩個男娃兒叫喊斥責：「你兩個啰唆什麼？打斷了故事就要你賠！以後不許聽故事了。以後也不叫你認識衛青大將軍。」

又對那女娃兒笑道：「小菊不要急！我爸爸就要說了。」又轉頭搖晃老豆手肘，撒嬌道：「爸爸！那個公主呢？」

老豆又長嘆口氣道：「哎呀！單於法術何等厲害？修練了兩千年，一時氣數未盡，所以無法殺死，但也狼狽逃回北極海中。」

頓了頓瞄著那幫娃兒又憂傷說：「後來我回到京城，皇帝來迎接，才知長公主相思成疾已經死了。」幾個流鼻涕小女孩想着紅顏薄命，忍不住傷心，「哇！」齊聲哭了起來。

老豆搖頭悠悠喟然道：「我心中悲傷，於是婉拒了二公主的婚事，放棄了當大王，就回到故鄉，怡情養性，不再受名利拘束。」說罷叉著腿兒，右腳一抖一抖，怡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