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攻心

第一百四十五章 攻心

朗州,高保勖正在節度署衙后苑與一眾舞姬嬉戲,忽接軍報,稱劉言率大軍過境,看方向似是奔澧州而去。

被擾了興緻的高保勖只好換過冠服,匆匆趕到前廳,麾下一眾僚左已等候多時。

眾左官見他到了,紛紛起身行禮,高保勖坐定,疲倦地揮揮手,算是回禮,如此失禮之舉,眾官卻已見怪不怪。

蓋因高保勖自得朗州后,日子過得反而不如在荊南時暢快,政令軍令多方掣肘不說,便是五溪洞澗的那些蠻夷,也敢來撩他的虎鬚,不僅隔三差五地犯境,就連他西拓的路線也悉數堵死,生生將他困在朗州,不得伸展。

環視一圈,高保勖懶洋洋開口:「劉言率部過境,意取澧州,若我猜得不錯,郭宗誼現已兵臨江陵府,諸君以為,某該如何處分?」

節度上左行軍司馬越眾而出,拱手道:「以標下愚見,當棄朗、澧二州,直奔江陵府,解大王之圍,如此,方能不失先王打下的基業。」

此言於當下困局,確實是一良計,眾僚左也紛紛點頭附和,但棄朗州,回江陵,根本不合高保勖心意。

雖在荊南,軍政諸事皆委決於他,但這荊南王位,終究輪不到他來坐,所謂先王打下來的基業,在他看來,也不過是高保融的基業,遠不如自己的朗州來得重要。

當下,高保勖斜睨一眼,冷哼一聲,未置一詞。

行軍司馬滿臉尷尬回到位上,他本想痛陳利害,勸主上高瞻遠矚,不要計較一時的得失,但見高保勖這副不屑模樣,登時熄了心思。

堂上雅雀無聲,高保勖等了幾息,見沒人再建言,便開口道:「某有一策,諸君且聽。」

群僚精神齊齊一振,各自端直坐好,作恭聽狀。

高保勖這才滿意,開口道來:「劉言所圖,不過澧州,以阻我北上回援王兄,但澧州駐有馬步軍一萬人,就憑劉言那四五萬烏合,怕也難啃這塊硬骨頭,依某之見,當趁劉言兵鋒受挫,戰事膠著時,出奇兵襲其後,劉言軍必定大亂,則此戰可勝!再回軍襲益陽,取潭州,還怕郭宗誼不退兵嗎?」

高保勖信心百倍,但行軍司馬仍舊心有猶疑,掙扎片刻,他擔憂道:「可郭宗誼在益陽亦屯有一萬餘人,就算能敗劉言,我軍怕也受損不輕,屆時哪還有餘力,去取益陽。」

眾僚左見有人替自己道出心聲,齊齊點頭稱是,卻引來高保勖不悅,適才他道出自己良策,也不見有人贊同,這朗州節度使,難道不是他高保勖嗎?

但他也不能表現不滿,畢竟朗州軍中不是他一家獨大,調兵遣將,治民理政,還是要賴這些僚左將領,他們或是本地豪紳,或是軍中管帶,若獨斷專行,難保城中不會生亂。

當下,高保勖略作思量,出言反駁:「益陽所駐主力,不過是郭家一曹姓外戚帶的雲捷軍,我早已探得,這雲捷軍是郭宗誼那小兒一時興起,練的新軍,戰場都未曾上得,豈能擋我朗州的這群沙場宿將、百戰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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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數位帶兵的指揮使一聽,各自挺胸抬頭,滿臉驕扈,對高保勖所言深以為然。

領頭的牙內都指揮使乃是其胞弟,當場起身,叉手道:「節帥所言極是,區區曹彬,聞所未聞,雲捷軍更是一支未曾見血的新軍,哪裡是我朗州軍的對手,節帥放心,若攻益陽,標下打頭陣,一日之內,必克其關,定斬其將!」

「好!」高保勖攘臂而起,見說動了在場領兵的將領,便一改方才的懶散,亢奮道:「好,吾弟真勇將也,若攻下潭州,汝亦可為節度使!」

高弟大喜,叉手下拜:「標下定不辱命!不克潭州誓不還!」

高保勖此言一出,其餘將領也坐不住了,紛紛行軍禮下拜,口中效死,爭起功來。

行軍司馬看著堂中亂象,心中哀嘆,這群莽夫被高保勖耍得團團轉還不自知,兀自在那兒表忠心。

且不論劉言在楚西一帶任刺史多年,朗、澧二城中有他多少暗樁眼線尚未可知,單說其處境,已是籠中困獸。

野獸殊死一搏時最是危險,朗州軍想敗劉言,定然代價慘痛,屆時是否有餘力攻取益陽還難說得很,更別提攻大城潭州了。

高保勖此策,也過是在賭,賭贏了,他坐擁半個楚地,賭輸了,他分毫不傷,本身,他也不過是個閑散王弟而已。

可事已至此,領兵的武將都同意了高保勖之策,他也無力回天,當下領著文官僚左,拱手下拜,以示順從。

一日後,劉言有驚無險,兵至澧州,紮營城外三十里處,靜待攻時。

中軍帳立,劉言急忙召來心腹將領何敬貞、朱全秀。

「節帥!」何、朱二人入得大帳,叉手行禮。

劉言虛扶一把,領二將至輿圖前,圈出大營所在位置,感慨道:「瞧出大都督的意思了嗎?」

何、朱二人對望一眼,何敬貞率先開口:「這小殿下沒安好心,把我們當虎,把高保勖當狼哩。」

朱全秀亦是點頭,郭宗誼的手段在明眼人看來不算高明,但有很效。

二將不岔神色盡收眼底,劉言哂笑一聲:「我遍履楚西,對朗、辰、澧三州情況最是清楚,想平荊南,這澧州是非攻不可,除了我,湖南道行營沒人更合適,何況大都督還算仁厚,給了我們許多火器,以作攻城之用,唯一要擔心的,是高保勖。」

何敬貞聽劉言如此忠順,便熄了勸進的心思,但朱全秀年輕一些,咽不下這口氣,惡狠狠道:「憑什麼要我們給他賣命!他鎮寧、雲捷將士的命是命,我們楚地兒郎的命,便如草芥嗎!依我看,節帥不如遣使朗州,反他爺的!」

劉言聞言面露不悅,斥道:「全秀!你欲陷我等於不忠不義乎?」

朱全秀抿嘴不答,心中卻對劉言的愚忠頗為不屑。

何敬貞見二人爭執將起,忙出言打圓場:「全秀慎言,吾等家小,俱在潭州,且憑火器之威,高保勖來了怕也只能望城興嘆,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朱全秀冷哼一聲,但話還是聽進心裡,由是面色稍緩,猶豫幾瞬,還是叉手向劉言認了錯。

劉言安慰幾句,這事便暫時揭過,三人目光回到輿圖上,劉言繼續道:「大都督的意思,攻澧是為阻高保勖回援江陵,但依我之見,高保勖九成九都不會棄城北援。」

二將一聽,心中恍悟,高保勖有回援江陵的理由嗎?二人設身處地,搜頭刮腦想了許久,都沒能想出一條能令高保勖棄城北援的理由。

劉言見狀,抿嘴一笑,繼續道:「因此,我們攻澧州,只需羊攻,置主力於東西兩側設伏,等高保勖自己撞上來,屆時朗、澧二州,一戰可復!」

二將深以為然,朱全秀更是聰敏,轉念一想,興奮問道:「莫不是節帥提前收到了什麼消息?」

劉言直起身,呵呵一笑:「沒有,但不出一日,便會有消息送來。」

何、朱二將面露狐疑,恰在此時,有親衛來報,言有朗州舊人赴營,欲見昔年劉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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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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