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隔天姚桂香比平時早了半個小時起床，因為昨晚上張愛紅給氣得不輕，根本沒心思送女兒上學。姚桂香不會騎自行車，今天要自己走過去。

早上，山間小路邊的嫩草上，還有許多朝露，一路走過去不知不覺濕了褲腳。姚桂香以為她夠早的了，卻看見一個人起得比她還早——姚小軍。

姚小軍還是穿著前幾天的短褂，腳上一雙布鞋黑漆漆的，看起來像是很多天沒洗了，姚桂香掃一眼撇撇嘴。

除了姚小軍還有兩個小男娃，一個叫張成，一個叫王小虎。張成是村裡二流子的兒子，到了年紀沒上學，整天在村裡找男娃們玩，他會找上姚小軍，姚桂香一點也不意外。

張成喜歡偷東西，村裡人看見他比看見狗還嫌棄。

按照書上說的，陳淑芬死了以後，姚真真一個人帶著弟弟和妹妹，但她總有顧不到的時候，而且鄉下娃根本沒那麼講究，姚小軍常溜出去找張成玩。

後來姚小軍偷東西的手藝，就是跟張成學的。

那時候兩人可是好的能穿一條褲子，一直到張成進了少管所，兩人的來往才少了。

不過張成進去以後，村裡的小霸王就成了姚小軍了，姚小軍貓嫌狗憎的程度比張成更甚。

王小虎倒是還好，他人傻獃獃的，家裡條件好，身上總是揣著三五分零用錢。張成老愛跟王小虎玩，就是惦記王小虎口袋裡的錢。

姚桂香的目光過於明顯了，姚小軍轉頭看向她，不情不願的喊了聲：「桂香姐。」

姚桂香嗯一聲，甚至還心情很好的沖他們笑了笑，走起路來腳步都變得輕快了。

張成很驚訝，見人走了偷偷問姚小軍：「你不是說，你這個姐姐不是個好人，對你們一家也不好么？」

姚小軍撇撇嘴：「誰知道她怎麼了？我總覺得上次二嬸說我偷錢的事和她脫不了關係！」

王小虎木獃獃的附和：「壞人！」

他說完，張成和姚小軍都笑了。

張成推推姚小軍的肩膀問他：「你不是說要報復你二嬸一家么？我教你偷東西，你把他們家的錢全偷了不就解氣了？」

姚小軍有一瞬間的心動，想到媽媽和姐姐說過的話，連連搖頭：「不行，我姐姐說偷拿人家的東西是不對的。」

「切，你姐還不是給欺負的死死的？光會說大話。」張成不高興道。

他好心好意給姚小軍出主意，沒想到被他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還有，那個姚真真有什麼了不起的，要是姚真真真有本事，也不會讓弟弟妹妹吃這麼多年的苦！

「不許你說我姐姐！」姚小軍很生氣，鼓著臉推了張成一下。

「行了行了，我的錯，我不該說你姐。那你說，咱們要不要想個法子報復一下姚桂香一家？」

張成自覺是個大人了，比姚小軍大大半個頭，沒跟他計較。

而且姚小軍小胳膊小腿，勁兒不大。

姚小軍聽他道歉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撓撓頭，不時偷看張成。

張成哥可真是個好人，小時候別人嫌棄他成分不好，就張成和王小虎不嫌棄，現在還想幫他想法子對付二嬸一家。

二叔二嬸是真壞，要是可以，姚小軍也想給他們點教訓。

「我、我再想想吧。」

等姚小軍回去，手裡還抓著兩個水果糖，給了姚晶晶一個，又拿一個給姚真真，姚真真哪會要他的糖，叫他自己吃。

兩個小的一齊把糖果塞進嘴裡，樂得眯起了眼。

姚真真眼睛覷著彩色的糖紙，很是好奇：「小軍，這糖哪來的？」

「張成哥給的，張成哥還說他姨昨天來看他，買了半斤水果糖，全被他給偷出來了。」

姚小軍面對姐姐很誠實。

姚真真皺了皺眉，總算想起張成是誰了。

村裡人對張成的風評很不好，沒想到小軍和張成混在了一起。

姚真真沒立刻說不許和張成玩兒，小孩都有逆反心理，越是這麼說，他越是會想要和張成一塊兒。

「姐，水果糖好好吃！」

晶晶一顆糖吃完了，還使勁砸吧嘴，頭上兩個衝天辮隨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可愛極了。

姚真真揉了揉妹妹的小腦瓜，算了下家裡剩的錢，暗暗打算定了住的地方以後，就去買半斤水果糖！

早飯姚真真除了原本準備的糊糊，還額外給兩個小傢伙一人小半塊雞蛋糕，可把兩人高興壞了，跟兩隻小麻雀似的，圍著她嘰嘰喳喳說話。

陳淑芬躺在床上看著孩子們樂。

一家人正高興，姚真真聽見有人在外頭敲門，打開門看見劉嬸子站在外頭。

劉嬸子沖她招招手，「真真，咱們到嬸子家裡去說。」

姚真真心思一動，估摸著找房子的事有著落了，她貓著腰跟在劉嬸子後頭，腳步輕快。

「真真，嬸子幫你問了好幾家，有兩個地方你可以選選。一個就在這附近，但有一點不好，緊挨著張成他們家。」劉嬸子一邊說，一邊注意姚真真的臉色。

張成的爸爸遭人嫌棄，又愛喝酒又愛打女人，把村子里的風氣都帶壞了。

當初邊上那戶人家就是嫌棄挨著張成家太近，才求村支書批地皮，重新蓋房子的，也因為這樣，那地方才空了下來。

姚真真頓了一下，問：「還有一處呢？」

「還有個地方離這裡有點遠了。咱們村靠山，你是知道的，半山腰有個木屋是以前用來給守山人歇腳的。我問過支書了，他說你們要是想住小木屋，每個月給幾毛錢就成。」

裡面床、桌椅板凳齊全，幾毛錢根本不算貴。

劉嬸子看姚真真明顯意動了，忍不住提醒：「山上冷，現在是夏天還好，要是冬天住，你們得做好心理準備。」

而且山上有老虎，住在上頭總覺得要懸著心。

姚真真心裡還是想攢些錢去縣城，最好能在縣城安家，不耽誤小軍和晶晶念書。

不過她沒跟劉嬸子說，沒影的事，說出去人家會覺得她在說大話。

「謝謝嬸子，您跟支書說的，我家就定那個山上的小木屋。」

山上離二叔家遠，再一個男娃的友情就是那麼回事，姚真真想趁機把小軍和張成分開，以後來往少了，交情自然就淡了。

「一點小事，還值當你謝來謝去？你快回去吧，我這會兒就去村支書家裡，幫你定下來。」

「好好，謝謝嬸子。」

劉嬸子嘴上說不用謝，可聽到姚真真這麼說，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笑出一臉褶子，走路走的飛快。

*

一連幾天張愛紅都沒過來挑刺，姚真真一家難得過了幾天消停日子，再配合醫院裡配的葯，竟然能下地行走了。

姚真真高興極了，一個勁兒的盯著陳淑芬看，難得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媽，你好了！太好了。」

陳淑芬拍拍大女兒的肩膀，跟著笑，笑著笑著眼淚不自覺滾了下來。

從她生病到如今能站起來，感覺大夢一場，她知道跟她比起來壓力最大、最害怕的應該是真真。也幸好有真真的堅持，始終沒放棄，才會迎來她的好轉。

「真真，媽要謝謝你，要是沒有你，媽不會好的這麼快。」

姚真真走過去，和陳淑芬抱在一起。

媽媽身上的味道香香軟軟，讓人覺得心安。

「媽，我們以後一定會越過越好的！」姚真真對未來有著無限憧憬。

晶晶和小軍見狀也跟著湊過來要抱，霎時間，一家四口抱成了一團。

「淑芬、真真，我進來啦！」張愛紅說著推門進去，見到室內的情形心裡覺得好笑，「這是做什麼，抱在一起又是哭又是笑的。」

姚真真抹乾凈眼淚，皮笑肉不笑：「我媽這兩天又好一點了，我們心裡高興。說到底還是要感謝嬸子，沒有嬸子的錢，我媽也不會好的這麼快。」

張愛紅的臉一下僵住了，心口抽痛的厲害。

死丫頭，臭丫頭，就會戳她的心窩子！

「真真，錢你們都用了？就沒剩一點？當初，你說叫我借給你......」

「嬸子，錢正正好，一點沒剩呢！」

姚真真對著她咧出一口小白牙。

啊啊啊啊臭丫頭，白眼狼，專門來克她的吧？

張愛紅覺得自己要氣死了。

想到今天的來意，她努力保持微笑，同陳淑芬道：「大嫂，我有事要跟你說，你能不能叫孩子們先出去？」

姚真真看了陳淑芬一眼，直覺張愛紅要搞事，但是陳淑芬沖著她點頭了。姚真真這才不情不願的領著弟弟妹妹出去。

三人到了外面也沒有走遠，有一個算一個緊貼著門站著，就等著聽裡面的動靜呢。

「大嫂，真真這孩子年紀也不小了，你就沒什麼打算？」

張愛紅半個屁股坐在床上，忍著心裡的嫌棄開口。

陳淑芬沒接話，她想看看張愛紅忽然唱什麼大戲。

「是這樣，你也知道我在公社附近的紡織廠上班，我們廠里可多年輕帥氣，收入高的小夥子......我這不是看你身子好了，才想著跟你提一嘴。」

陳淑芬問：「要是人家條件這麼好，你咋不說給桂香，非要說給我們真真呢？」

「嗐，那不是桂香要上學嗎？以後要是考上大學，沒準就是大學生了，到時候要找什麼樣的人沒有，這回犯不著跟你們搶，再說了，這十里八鄉的年輕人，我們桂香誰也看不上。」

張愛紅沒留神，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陳淑芬越聽，面色越沉。

你們桂香看不上，就塞給她們真真？

在陳淑芬心裡，真真比桂香好幾千倍、幾萬倍。

每回腦海里浮現桂香穿的乾乾淨淨在上學的模樣，陳淑芬就難受。

她們真真比桂香差哪兒了？憑什麼桂香可以上學，真真不行？陳淑芬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冷冰冰道：「不用了，我們真真不需要。」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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