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一九八五年的九月,龍鳳胎正式上幼兒園大班了，上的幼兒園不是別人辦的，是兩人的小阿姨妮妮。

妮妮在京市讀的高中，又在真真家了解到外交部的需求以後,自掏腰包專門辦了一所幼兒園,人稱機關幼兒園。裏頭的孩子們個個都有些來厲,他們為妮妮的幼兒園打下了口碑，妮妮則讓幼兒園成為公務員們的堅強後盾。

妮妮喜歡和孩子們相處,特別有親和力,人又踏實沉穩,對待孩子們細心周到,經過小半年的時間，竟然讓機關幼兒園成為附近最受歡迎的幼兒園之一。

妮妮這個即將邁入大學的姑娘，成為了孩子們心中最好的院長媽媽。

其中固然有顧家出力的關係,但和妮妮自己的努力奮鬥離不開關係。

妮妮也一早從姚真真他們家搬了出來,住在了幼兒園的宿舍里方便更好的照顧孩子們。

「小姨，我媽媽說叫你晚上去我們家吃飯，好像我們還有一個阿姨回來了？」琳琳歪著頭,將媽媽的囑託說了一遍。

言言打斷道：「笨蛋琳琳，是晶晶阿姨回來了,媽媽說要給她接風啦！」

言言雖然只比妹妹早幾分鐘出來的，但是他懂的東西比妹妹多多了，姚晶晶在他心裏只有一個極淡的印象,但這並不妨礙他記住這個人,準確說出這個人的名字。

隨着兩個孩子越長越大,越是能發現兩個人的不一樣之處。

言言更聰明一些,但是他性子急躁,不如琳琳有耐心。小姑娘說話做事都有些慢吞吞，但是軟乎乎的，讓人看着就像rua，相比較起來妮妮還是更喜歡香香軟軟的小姑娘。

見琳琳不高興了，溫柔的安撫着她。

「不怪琳琳不記得，是你們晶晶阿姨回來的時候太少了。」

琳琳很好哄，稍微一安撫，就露出一個甜膩膩的笑臉，嘴角一對梨渦若隱若現，別提多招人了。

妮妮見了心情大好，都沒功夫狐疑晶晶怎麼突然回來這事。

*

「你受苦了，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獃在國內吧。」

姚真真看着站在更輕判若兩人的晶晶，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晶晶以為國外的月亮特別圓，結果不止栽在了外國佬手裏，還碰了個頭破血流。

看她瘦的一把骨頭，臉曬的黑漆漆的樣子，彷彿老了十歲，半點光想亮麗不復。

先前大使館問她認不認識一個叫姚晶晶的流浪漢時，真真幾乎停止思考了許久，腦子才轉過了彎。她怎麼都沒想到，有朝一日晶晶會和「流浪漢」三個字掛鈎。

晶晶看着跟前打扮光鮮的姐姐，整個人瑟縮的往後退了許多，她甚至都不敢站在姚真真跟前，她覺得自己和姐姐比起來更加沒眼看了。

尤其這回，造成這樣結果的人是她，就連晶晶自己也不敢硬要說怪誰。

姚真真原本想將妹妹帶回家好好梳洗一番的，晶晶非不肯，這回她態度卻好了不少。「姐，你還是帶我去招待所吧，不用太貴，有熱水能洗澡就行。我這樣子去你家裏，左鄰右舍看見了指定覺得我給你丟人了。」

真真自己不在乎這個，但是到底拗不過妹妹，就在京市大飯店裏給晶晶開了個房間。

晶晶一聲破爛的走在裏面，覺得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

她進了浴室，看見自己老了十多歲的臉，又看了看自己身上黑漆漆，一洗幾乎能掉下一層泥的衣服，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壓抑的哭聲從浴室傳出來，聽得人心裏不落忍。

晶晶幾乎都不敢回想在美國流浪的日子，為了不被人欺負，她是怎麼臟怎麼來，每天吃的東西要麼是靠翻垃圾桶得來的，要麼是和流浪狗爭搶來的。

那個時候，晶晶就後悔了，每天每夜都在後悔。

她第一後悔沒聽家裏人的話，尤其是沒聽姐姐的話，明明姐姐是為她好，但是她每回好像姐姐好像要害她的態度，搞得姐妹關係特別糟糕。

第二是和歐文離婚，在經過了那段流浪的日子以後，晶晶終於發現歐文雖然沒錢，雖然在家世上騙了她，但確實對她足夠用心，工作也足夠努力。如果她和歐文好好相處下去，以後未必沒有機會翻身。

但問題在於，她要的東西太多了，一旦發現歐文不能給，就立馬撤。不止人走了，還把歐文的錢都捲走了。尤其，她知道歐文本來想靠這筆錢擺脫貧民區去別的地方安家的......

姚晶晶一邊洗澡一邊哭，等洗好換上姐姐給準備的衣服出來，眼圈因為哭泣腫的老高。

「姐，我可能又要麻煩你了......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對，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姚晶晶站在真真跟前，埋着頭，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小孩。

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孩子了，得為自己做的事負責。

真真看她的眼神複雜極了。

以前希望妹妹能懂事點，別整天什麼事都不管，凈想着給家裏惹麻煩，眼下又有點過於懂事了。

「姐妹之間，說什麼原不原諒。走吧，去吃飯，妮妮也在京市，我叫她過來一起。」姚真真臉色雖然冷淡，語氣卻柔和了不少。

晶晶當然聽出來了，她哽咽的哭出了聲。

晚上這頓飯，特意沒叫除了龍鳳胎以外的顧家人，真真到底還是顧念妹妹的面子。

不過，見到妮妮的一瞬間，晶晶是真的自卑了。

以前晶晶是個白皙美麗的清秀小姑娘，這才多久她瘦成了一把骨頭，臉上的溝壑說和陳淑芬是同齡人都有人信。眼前的妮妮，就和過去的晶晶一樣，正值青春貌美，但是妮妮性子更溫柔，人也更溫和，瞧著比過去的晶晶還要吸引人的多。

「晶晶姐還真是你！你出國的這段時間讓媽一陣好找，為了你，她這兩年瘦了不知道多少斤......」

就話妮妮絕對沒作假，對於姚晶晶來說，陳淑芬真的算得上是個慈母，為了這個女兒，陳淑芬前前後後沒少忙活，本來腿腳不好又接連生病，每回回家妮妮都要驚嘆陳淑芬又瘦了。

妮妮：「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回來媽也能放心了。」

看見妮妮伸了手過來就要觸碰到自己，晶晶猛的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摔個大跤。意識到自己差點又鬧了個笑話，晶晶漲紅了臉在吃飯途中壓根就沒說幾句話。

龍鳳胎頭一次碰見這樣的人，面對晶晶時眼神很是好奇，但晶晶全程低着頭，根本不敢同他們對視。晶晶覺得灰撲撲的自己和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不止不想說話，連飯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真真給她夾菜：「晶晶，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喏，姐給你夾......」

「謝、謝謝姐......」晶晶竟有些受寵若驚。

姚真真和妮妮對視一眼，俱都忍不住嘆氣。

看來這次美國之行，對晶晶打擊挺大的，看這樣子大概要很久都不會恢復。

飯後姚真真問起晶晶日後的打算，晶晶說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儘快回去。

「平鄉縣是我們的老家，媽和趙叔叔都在那裏，我回去和媽見上一面，她也能放心......」

晶晶嘴裏不住的說着話，但她的眼神躲閃著沒敢看任何一個人。

果然有這方面的原因在，但更重要的是晶晶覺得自己和這裏不相配，也沒有臉面再留在京市。

一直以來，晶晶面對真真和妮妮時，並不會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因為她年輕貌美有才華，就是一時條件上比不過，但她自信自己的將來一定不會比姐姐差。

這次美國之行將她的心高氣傲全都粉碎了個乾淨，她覺得自己處處都不如姐姐和妹妹，甚至都沒有勇氣再站在她們跟前。

姚真真沒在這上面過多糾結，晶晶如果執意要留下來的話，她一時倒沒想好怎麼安置她，但如果回了鄉下，靠着晶晶的文憑和出國留學的資歷，倒是能找一份不錯的工作。

而且看妮妮的模樣是不大可能再回平鄉縣了，倒不如讓晶晶回去，媽媽和趙叔叔年紀越來越大，身邊也確實需要人照顧。

姚真真：「這樣也好，媽和趙叔年紀大了不比從前，你記得回去以後多關照他們，不要再耍脾氣或是媽媽別苗頭了......」

姚晶晶悶悶的應了一聲，她哪還有二話，借她一個膽子，晶晶也不敢了。

要是陳淑芬也撒手不管，她可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

晚上回去以後，真真窩在顧長林的懷裏，說起這事還唏噓呢。

「你是不知道，她這回像是徹底轉了性子......不過，看着確實在美國過了很長一段苦日子......」

「再看看吧，眼下看着好，誰知道會不會一直這麼好。總歸，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顧長林冷淡的說道。

對於晶晶這個妻妹，顧長林的觀感不是很好。

晶晶要是這回能徹底老實下來最好，要是還不信顧長林多的是法子讓她沒臉上門。

「你呀，別總說別人事了，昨天晚上你怎麼答應的？」

顧長林將手臂收緊，在真真耳邊說了幾句話。

真真猛地從他懷裏鑽出來，對着顧長林怒目而視，「流氓，你可真是年紀越大越不正經了！」

顧長林不依不饒的追過來，一邊啄吻她的耳垂一邊說：「這可是你自己答應我的......你才是說話不算話的那個......」

真真：「你少來這套......唔、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