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寨

第九章 山寨

「好個險惡去處!」

出山神廟,在那小松山走了兩rì,山勢反倒是平緩下來,不時有那山嶺平緩、臨河之處,被人造成梯田,聚落著三五戶、十幾戶的人家。

宋讓一路打聽,便來到那金石谷,卻見面前兩個石嶺相對如門,後面是一片亂牙般的山嶺,高高低低,各不相同,有些山頭上隱隱還用石木搭著望台,立著旌旗。

山間一條蜿蜒石路倒是過得車馬,宋讓驅著驢車進去,那些個山嶺外面看不甚高大,但是到得面前時,卻是大大不同,卻見兩旁皆是崇山峻岭,陡峭山崖,遮蔽得四周圍不見天rì。

走了一兩個時辰,卻見路邊有個樹皮搭成的涼棚,上面掛一面三角旗,寫個「茶」字。宋讓一看路上,雪還未踏凈,零零散散四五行腳印,再看茶攤爐中,火也未生,冷冰冰一鍋水,一個掌柜一個夥計縮在避風處,打著瞌睡。

宋讓見狀,冷笑一聲,將驢車停好,扶著母親來到茶攤上,找了個避風的位子,吩咐道:「來壺熱茶,果子撿鬆軟可口的上些來!」

那夥計十幾rì也不曾見人光顧,便偷了個懶,不曾生起火來。不意此時竟真有人要喝茶,期期艾艾站起來,賠笑道:「客官,您稍等,這邊水熱了便上來。」

宋讓聞言,臉sè一變,瞠目道:「既是茶攤,怎不備下熱水?這樣冷天,莫非讓老爺吃風不成?」

那夥計賠笑道:「也是近rì里大雪封山,無人光顧,柴薪又貴,故此不曾備下熱水,還請壯士擔當則個。」

宋讓聞言,拍案而起,怒道:「莫非耍弄我不成!」

言罷,將桌子一掀,張開簸箕大的手掌往那夥計臉上一叉,頓時將那夥計一二百斤的身子叉飛出去,倒在地上半天未曾回過神來。

「兀那漢子,緣何打人!」

那掌柜見這邊生出事端,驚得站起來,上得前來,喝道:「你這漢子需要講些道理,怎無故傷人?」

宋讓橫道:「只怪他怠慢我。」

掌柜聞言,只道是個莽漢來找茬,不怒反笑,冷聲道:「你可知這是甚麼地方?」

宋讓道:「倒不曾打聽過。」

掌柜聽了這話,卻不接話,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個響哨,放在嘴中猛吹起來。

宋讓見他吹哨,卻也不上前阻止,反倒拿起一條長凳,照那茶棚一頓猛砸。王氏是個知禮節的婦人,也不知道宋讓是著了甚麼瘋魔,慌忙上來規勸,卻那裡勸的下來,頃刻那小茶棚便讓他砸了個稀巴爛。

便在砸時,只聽得山坡上傳來一聲鑼響,大松樹后衝出一彪人馬來。

當頭的是一個年輕漢子,二十餘歲,面貌英朗,身長八尺有餘,臂展極長,身上著亮銀鎖子甲,披著白披風,頭上纏著一條青sè抹額,手中提著一條渾鐵蛇矛,身下跨著一匹黃驃馬,身後跟著百十嘍嘍。

那漢子將蛇矛一指,對宋讓喝道:「咄!你是哪裡來的莽漢,怎敢來我這金石山撒潑!」

宋讓將手中長凳一扔,瓮聲道:「莫非這金石山是甚龍潭虎**不成?」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原來是個蠢漢,也叫你吃點苦頭,不然平白的叫人小瞧了我小白猿許鉞!」

說罷,對身後嘍嘍吩咐道:「將這個蠢漢綁過來!」

四個身強力壯的蠢漢應聲跳出來,提著撓鉤繩索便向宋讓衝過去,要將他拿下。宋讓冷笑一聲,不跑不動,讓那幾個嘍嘍將撓鉤套在腿上。

幾個嘍嘍眼見撓鉤套住,心中大喜,吆喝著一起使勁,要將宋讓拖倒。

哪知幾個人手上一用勁,卻跟拽住一座大山也似,那裡拖得動?宋讓見那幾個嘍嘍拖得齜牙咧嘴,放聲大笑,腳上兩甩,四個人皆撲倒在地,宋讓上前一手一個,皆提起來,草包似的都扔到嘍嘍之中。那些個嘍嘍不防,頓時被砸倒一片,哀聲四起。

那許鉞心中一驚,暗道:「不曾想這蠢漢原來這般神力,只怕我也抵擋不過,如何是好?」

正在不決之時,宋讓忽然大喝一聲,朝著黃驃馬衝來。幾個機敏的嘍嘍連忙衝上去阻攔,卻哪裡擋得住,都叫他一手一個,給扔了出去。

不過眨眼功夫,宋讓便衝過來,對著那黃驃馬的頭,揮拳便打。許鉞連忙一撥馬,躲開過去,來不及多想,手上長矛如電,對著宋讓頭臉便扎。

那許鉞乃是英傑少年,自懂事便開始習武,長成之後又與父親許明經營這山寨多年,遍訪名師,習得好jīng湛的武藝。他又天生異稟,手臂長而有力,如同猿猴,故此人都喚他小白猿。宋讓雖然神力,但也是肉身凡胎,哪裡真能和兵刃硬拼,那蛇矛來得又狠又刁鑽,一時他竟被逼退回去。

宋讓抽身後退,躲過蛇矛,那許鉞也並不向前,只是撥馬正對宋讓。

原來那許鉞並不只是一味好狠,一來見這宋讓神勇,並無十分戰勝得把握,二來也是愛惜英雄,見他後退,便想言和解一番,揭去這段恩怨。

只是他這般想,那宋讓卻並不罷手,他見這許鉞手上長矛犀利,心中不由生起鬥狠之意,不等許鉞開口,腳下一踩,又沖將上來,搓手成刀,往那黃驃馬的脖子便去。

許鉞雖然老成,但也是少年心xìng,眼見得這宋讓竟是渾不講一點道理,也不由生起一團無明業火來,暗道:「好個莽漢,全不知道半點進退,合該吃些教訓!」

當下也絕了和解的心思,策馬衝上來,蛇矛如電,與宋讓戰在一處。

那許鉞手上蛇矛又長,胯下駿馬也靈,居高臨下,長矛戳刺之中,藉助馬力,急如閃電,又快又狠。且兼他臂展又長,一桿蛇矛前扎后刺,護住人馬,半點死角也無。

只是宋讓手上千斤的神力,出手之間風聲呼嘯,砍在那渾鐵長矛上鐺鐺作響,每下都如大鎚砸下來。許鉞只覺手上長矛晃蕩之間,渾身震顫,幾乎拿不住長矛。何況宋讓腳下躲閃騰挪,比之那黃驃馬不知道靈活多少,只是繞著周圍,伺機近身。

二人鬥了一刻,許鉞雖然手持長矛,卻只能勉強守住,想要進攻卻是半點餘力也無,時間一久,更是手臂酸麻,反倒被那宋讓一雙鐵掌打得險象環生。

便在纏鬥之中,宋讓瞅出一個破綻,忽地一躍五尺,整個人竄起來,竟比那黃驃馬上的許鉞還要高出幾分,一雙鐵掌呼嘯而下,向著許鉞頭頂劈去。

許鉞一驚,口中卻大叫一聲好字,手中蛇矛猛扎出去,便要將宋讓戳死在半空之中。哪知宋讓半空之中手上一變,由劈改拍,一掌正拍在蛇矛之上。

也是宋讓天生的神力,不然常人若使這招,縱使拍得中這蛇矛,但那百十斤的jīng鐵蛇矛,猛扎出來,怎拍得動?既拍不動,只怕便要被當空紮成肉串。

只聽得乓的一聲,那jīng鐵蛇矛竟被一下拍彎,持矛的許鉞也被長矛一帶,連人帶馬一個踉蹌,宋讓撲到馬前,側身猛地一靠,那數百斤的駿馬竟被一下撞飛,橫飛出去丈余,落在地上已是起身不得。

好在那小白猿當空一躍,脫身出來,這才沒有被壓在下面,卻也落了個灰頭土臉,狼狽至極。

下面的嘍嘍一見頭領戰敗,頓時炸開了鍋,聰明些的連忙後退,也有一些護主心切的連忙趕上來,要來阻擋宋讓,卻讓宋讓一下一個,都甩飛出去。

不多時,滿場的人便只剩宋讓與王氏站著了,那些個山寨之人,連人帶馬,躺了一地。

「壯士手下留情!」

宋讓正向那小白猿走去,卻聽山上一聲急喚,抬頭一看,不知道何時又來了一幫人馬,約有五六百人,當頭的一個中年漢子騎著一匹棕sè大馬,旁邊馬上坐著一個中年文士,身著長衫,三縷長須,模樣氣度倒似個軍師。

叫喚的正是當頭那個中年人,兩人見宋讓停下腳步,抬頭來看,頓時鬆了一口氣,慌忙下得馬來,也不讓眾寨兵隨行,只是孤身下來,往這邊趕。

走到宋讓面前十來步遠,那中年漢子抱拳道:「來的壯士可是并州宋鏢師?」

宋讓將眼睛上下打量這中年人,只見他一身青sè綢袍,腰上系著錦帶,頭上裹著襆頭,清瘦面容,模樣和氣,卻和那鄉紳員外一般,不似刀頭舔血的強人一流。

宋讓道:「便是宋讓,你是何人?」

那中年人聞言,開口笑道:「卻是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了。在下便是許明,付鏢頭不曾與宋壯士說起?」

宋讓面上露出驚訝表情,嘴上哦的一聲,上下打量一番,望著一旁早被那中年文士攙起的許鉞道:「這位莫非是......」

許明道:「正是犬子。」

「原是公子,」宋讓嘿嘿一笑,拱手道:「卻是冒犯,卻是冒犯。」

那許明忙走過去將許鉞拉起,上前見禮。幾人又是一番客套,宋讓便將付南的書信交給許明,又將天城之事說了一番,只將受傷一節略去,道:「可恨那呂奇害我父親,遲早殺上天城,取了他的狗頭。」

許明看過書信,又聽宋讓說完天城之事,面露驚疑,贊道:「果然是猛士,難怪我兒不是對手。老夫人與宋兄弟皆是遠道而來,風塵未洗,還是先上山寨安頓好再說其他。」

宋讓道:「也好。」

許明在前面開路,宋讓棄了驢車,自背著母親,與眾人一起上了山寨。

金石寨頗大,約莫有三四萬人,有田有地,有軍有民,也有法度規矩,如同一座城池也似,只是山圍水繞,四面皆是險隘,不利交通罷了。

許明為宋讓**安排了一間dú1ì的院子,有梅有竹,倒也雅緻清凈,同時也派了兩個丫鬟來伺候起居,十分周到。

安排好住處,許明又擺酒與宋讓洗塵,山寨大小頭領皆來赴宴。席間聽得宋讓單人赤手,打翻百十寨兵,眾人皆都喝彩,紛紛讚揚,又是一通好勸,一番喧鬧,直到半夜方才散去。

宋讓回到住處,卻見王氏屋裡猶亮著燈,便推門進去,卻見王氏坐在床邊正默然流淚愣。一夜之間夫死家散,宋讓知道她心中凄苦,走過去,跪在腳下喚道:「娘。」

王氏回過神來,慌忙拭去眼中淚水,將宋讓扶起來,強笑道:「我兒如何現在才回來?」

宋讓就地坐在王氏腳下,道:「許頭領接風,各個寨主興緻都高,卻不過一番情意,故此回來晚些,讓娘挂念。」

王氏聞言道:「這個許頭領倒是個仗義之人,我們當初不認得他兒子,將他人馬打傷,卻是我們的過錯。」

宋讓聽了此言,卻笑道:「誰說我不知道那小白猿是他金石寨之人?」

王氏訝道:「你知道,為甚麼那般無禮?」

宋讓道:「娘有所不知,這綠林之人,皆是些兇橫霸道之人,只肯佩服有本事的人。你若是不顯露些本事給他,一味謙讓,倒要讓他看輕了,如何能在他面前說的上話?」

王氏聞言,頓時了悟,用手輕戳宋讓額頭,怪道:「你呀,跟著那般鏢師,倒學些油滑本領來。你爹爹若是知道......」

王氏說起宋浦,忽地生情,眼中又淌下淚來:「他一身儒雅,卻也不落到這般下場,麒麟兒你沒學他也是好的......」

宋讓見她傷情,也不知如何寬慰,只道:「娘親且放心,等此間事了,我便上天城斬了那呂奇,提一顆狗頭來祭奠我爹爹。」

王氏聞聽此言,眼中卻是一片複雜,忽道:「那天城兇險得很,兒你只平平安安,我與你爹爹便都放心了。至於其他,還是休要多想了。」

宋讓聞言,眉頭一挑,道:「娘你說的甚麼話,爹爹遭jian人所害,宋讓若是不能報仇,也是做人子的么?」

王氏本是個沒有甚麼主見的婦人,所謂夫死從子,聽宋讓這樣一說,知道勸他不過,也不再多說,只道:「娘覺得冷清得很,麒麟兒陪娘說說話。」

宋讓聞言,點點頭,拿個蒲團坐在王氏腳下,仰頭聽她說話。

王氏這些rì子勞神頗多,身心俱疲,說是要說話,可是沒說一會兒自己卻緩緩睡過去。宋讓將她抱到床上,輕輕掖好被子,這才走到門外。

剛剛出門,被那寒風一吹,只覺得胸口一陣冰冷,忽地喉嚨一癢,一口黑血吐出三尺遠,落地化作一片墨汁。宋讓連吐三口,這才覺得胸前寒氣稍稍散去一些,但整個人卻似大戰一場,渾身上下提不起一點力氣來,似乎整個人的魂魄都隨這黑血被吐了出去。

「這傷竟是越來越重了,原來只吐一口,如今竟是連吐三口,這般損耗,便是鐵打的人也要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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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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