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重生之法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泥土和腐葉的味道。
有什麼東西在手臂上爬，痒痒的。
眼皮很沉，睜不開，而且，為什麼無法呼吸？
會死的！
一股莫大的恐懼感淹沒了他。
「有人嗎？！這是哪兒？！有人嗎？！」
張不開嘴...這幾句話只能不斷迴響在腦海中...
不知過了多久。
我還沒死？無法呼吸...怎麼會？
身體...也動彈不得...
又過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多久，有腳步聲。
他拼盡全力想張嘴呼喊，卻無論如何都張不開！
腳步聲漸行漸遠...
「1、貳、叄、肆、伍...」
又不知多久過去...
他開始默默計數，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夜，三十須臾...
剛開始，他還有心思胡思亂想，到後來，滿心只剩計數。
直到——兩千八百三十五萬須臾之後，他睜開了眼睛！
依舊——一片漆黑...
......
又五千八百餘萬須臾后...
他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
此時的他，卻已經失去了所有意識，只有腦海中的數字不停閃過。
......
「醒來！！！」
李象渾身一震，清醒過來，再也不敢盯着那雙眸子。
「看到了？」
「嗯...」
將臣笑笑，輕嘆一聲：「也算你的造化，這具殭屍，天生地養，本無可限量，但是可惜，無盡的時光磨滅了他的意識，長成飛僵之後便再無寸進。」
「不過。」他哈哈一笑，彷彿極為開心：「有了你的魂魄！哈哈哈！」
李象傻眼，聽這意思，怎麼着？要把自己的魂魄放到這具殭屍體內？？？
那自己成啥了？殭屍？
不是說要讓我活下去嗎？這不還是死的？
「接下來的每一句話，你給我刻到腦子裏！」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將臣又開口了。
李象愕然的看着突然變得極其嚴肅的將臣，聽他繼續道：「你要死，很簡單，我轉身離去，七日後你入地府。」
「但是鍾馗求我救你。」
「我本不願，此時天道混沌，一不小心便會引火燒身。」
「你的魂魄乃是至陰之時所誕生的純陽之魄，天上地下都極為罕見！沒有幾具肉身承受得住你的魂魄，能承受的，都是大氣運加身之人，這個時候，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鍾馗想出此法，與我借一具殭屍之體，融你魂魄——以屍養魂，以魂修屍！」
「但！此事極為兇險！」
將臣深吸口氣，面色更加凝重：「僵本無魂，若我要強行將你魂魄打入其體內，讓你二者合而為一，只能先將你魂魄寸寸碾碎，然後融入其中！」
「這個過程，會很痛！極痛！非常痛！痛不欲生！粉身碎骨之痛！而且，無法緩解！」
李象呼吸沉重——他知道那種感覺，雖然只有一瞬...
將臣彷彿看出了他的心思，點點頭繼續道：「對，就是那種感覺，但是這次，要持續四十九天！這期間，哪怕再疼痛難忍，你也得保持一片靈台空明，決不可分散精神，否則...你便真的死了！」
「換句話說——你要去細細感受那種痛！」
說完，整個房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不說話，暗自思量如果是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哪怕一天。
「沒有...」李象的聲音有些嘶啞，清了清嗓子，重新開口：「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鍾馗神色有些不忍，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麼。
「還有六天時間，你可以考慮一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死去，有鍾大判在，去地府給你找個小差事，也不是什麼難事。」將臣輕笑：「雖說人鬼殊途，但是畢竟也還在這天地間。」
人鬼殊途...
人鬼殊途？！
李象訝然，目光炯炯：「您是說——若我熬了過去，可以重新做人？」
「不行。」
將臣看着李象眼裏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又笑了：「暫時不行。」
「什麼意思？」
「得修鍊啊！哪怕給你找個新的肉身你也得修鍊融合，何況是個殭屍？」
「你看看我。」將臣扭扭脖子，展開胳膊轉了一圈：「能看出來我是殭屍嗎？」
李象有點心動，但是那粉身碎骨之痛，實在是讓人...望而卻步。
「李象，」鍾馗終於忍不住：「若是不行，就算了吧...萬一熬不住...」
「判官大人，您...」李象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個一直壓在心底的問題：「您為什麼要費盡周折救我？」
其他人也疑惑的看向鍾馗，鍾馗猶豫半晌，最後像下了極大的決心般，咬牙道：「你母親...」
只說了三個字，一口鮮血便壓不住噴了出來！整個人更像是遭到重創一般萎靡而下！
「鍾判！」范無救和謝必安急忙扶住他，將臣一步踏至，看着面如金紙的鐘馗，皺了皺眉，駭然道：「天譴？！」
鍾馗苦笑，近千年過去，哪怕天道混亂不堪，這事還是說不得，只是動了動心思吐出三個字，便差點毀了道基！
這小子...將臣凝重的看了眼不知所措的李象，這小子，竟然跟天道扯上關係了？！
那......
鍾馗看出了將臣的顧慮，勉強開口：「將哥放心，天道，察覺不到他。」
將臣更加駭然，同時又有疑惑：「既然察覺不到，為何不用最簡單的方法？」
「不行的，」鍾馗苦笑搖頭：「他的魂魄，除了他自己的肉體...就只能找...」
「原來如此，唉，罷了！我救他便是，但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受這個苦，又能不能受得住。」
李象自從鍾馗說出那三個字便如遭雷擊——我的死活，關乎我媽？對啊！他們只是失蹤了！但是，爸媽他們到底又是什麼身份？千頭萬緒一時理不清。又見鍾馗一口鮮血噴出，將臣駭然失色，整個人更是不知所措了。
死，很簡單。而且，已經死了，按將臣的說法，鍾判給他找個小小的差事，在地府應該比活着的時候還滋潤。
但是...爸...媽...
一對年輕靚麗的男女形象出現在他眼前——老爸赤着腳站在花園裏，常年健身鍛鍊出來的強壯右臂上，坐着身材嬌小笑顏如花的老媽。他坐在鞦韆上咯咯笑着，伸出手朝向爸爸，叫着也要抱抱...
爸媽...
李象眼眶有點濕潤...
拼了！
自打爸媽失蹤，一直活的渾渾噩噩的李象頭一次咬緊牙關——哪怕死！也不能就這麼窩囊的死！更何況，還有一線生機！不就是疼嘛！獨自生活這些年，表面上大大咧咧陽光開朗的他，偷偷在深夜痛的撕心裂肺的又不是一次兩次，大不了，再痛一次！
為了自己！也為了爸媽！豁出去這條命！博一次！！！
再抬起頭，李象眼神堅毅，咬着牙吐出幾個字：「我能熬過去！來吧！」
鍾馗欣慰的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急這一時半刻，還有件事，咳咳，需要你去解決。」
「什麼事？」
「你的屍身...葬禮...」
......
從服裝店出來，外面大雨傾盆，街上空空蕩蕩，也不知道是不是將臣造成的。李象看着雨滴一滴滴砸向他的身體，又穿過去落到地面，一時有些恍惚。
而且，給自己辦葬禮？怎麼聽着這麼晦氣？
幾人剛剛商量了一下，黑妮兒用安冉悅的身份，冒充李象的女朋友，去認領屍身，然後火化之後帶回家，通知一下親朋，辦個簡單的葬禮。
李象最後再去看一眼，了卻心事——雖說這一套流程是給本來要下地府的鬼魂準備，但是鍾馗還是建議李象也走一遍。
黑妮兒撐著傘，腰身扭的盪人心魄，也虧得大雨如織街上無人，要不然不知道要勾走多少男人的眼珠子。
兩人默默前行。
「哎呀！」李象突然站住，摸著下巴挑起眉：「黑妮兒，你說我這突然就死了，那我爸留給我的那套房子咋辦？雖然不大吧，但也值個七八十萬呢！」
黑妮兒本來以為他發現了什麼，傘一扔也不知從哪掏出來把匕首，警惕的環視一圈，待聽清他說的話，一怔之後氣惱道：「都死了還關心這些做什麼！你個守財奴！」
「額...話不能這麼說，你想想，我萬一撐過去了呢？是不是得有個地方住？」
「而且，就這麼被收回？還是便宜了別人？那我可不樂意！」
黑妮兒去把傘撿起來，捋捋濕透的頭髮，白他一眼：「那你說怎麼辦？」
「走！回去問問！」
兩人轉身往回走，黑妮兒又好氣又好笑：「你這人，我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對了，七八十萬是多少錢？」
「嗯？你不知道？」
「我上個月才渡劫失敗下的山，一直在這附近瞎晃，也無法幻化人形，上哪知道去？」
「額。」李象想了想：「你最愛吃什麼？」
「兔子呀，怎麼了？」
「兔子...一斤兔肉是多少錢來着？算了，就當一隻一百吧。八十萬...能買八千隻兔子吧。」
八千隻......黑妮兒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座兔子山！
「嗯！你說得對！走！回去問問，這可不能便宜了別人！哎呀你走快點兒！」
還真是個吃貨...李象翻個白眼：「擦擦口水！」
......
將臣正幫鍾馗療傷，謝必安也拿着一罐黑乎乎的藥膏往安冉悅身上抹。
幾人眼看着剛出去沒多久的兩人又推門進來，不禁有點奇怪。
待聽完兩人回來的原因，鍾馗一口血差點又沒壓住...
將臣哭笑不得，范無救不禁扶額——大判冒着生命危險也要救的人，真的值得嗎？
「咳咳咳，」鍾馗咳的肺葉子都快出來了，強行壓下一口血后，忍着疼痛道：「若你成功，咳咳，我便給你安排個地府駐人間辦事處主事人的職位，自然也會給你安排住處，可還有疑問？」
李象有點尷尬，但還是扭捏說道：「我還是想要我自己的房子，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不是？」
「罷了罷了！范無救，你去處理一下吧！」將臣眼看鐘馗一口血又要噴出來，擺手喚過范無救：「沒問題吧？」
「小事一樁。」范無救施禮道：「屬下這就去辦。」
「嘿嘿...謝...」
「滾！」將臣手一指大門。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