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落劍城的乞丐

第三章 落劍城的乞丐

司幽國邊境有個小城。城名落劍。相傳上古時期,有名神劍士折劍於此。

落劍城東八十里,有一峰名落劍峰。

說是一座峰,其實是一塊巨石。巨石高聳入雲。縫中偶有樹木雜草生出。城內人都說這落劍峰就是當年神劍士的那把巨劍化成的。

可每當有外地人來,向當地人問起當地是否有傳承有序的劍道世家時,城內人總是一臉尷尬的走開。

司幽國是七大國之一。境內用劍的大宗,當屬十劍門。可這十劍門,與落劍城天南海北。

兩個月前落劍城內多了一個小乞丐。

小乞丐剛來時,還能勉強算得上是乾淨整潔。半個月不到,就也同街上的老乞丐一樣蓬頭垢面了。

這小乞丐,正是從齊國逃出的狄安。

兩個月了,每每睡着時。夢裏都會出現爹娘和浮浮姐的身影。在狄府時,他醒過來一瞬,看到母親拿着父親手裏的劍,自刎在他面前。隨後就又被人打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就已經是到了這司幽國的落劍城。在他的印象里,浮浮姐被一青衣女子抱在懷裏,越走越遠。

他分不清那是現實,還是夢。只是總會在夢裏看到,看的久了,他也覺得那就是夢。

原來這世上,就剩我一人了。一身白衣,狄安聽父親說過,那是大皇子的私軍。

「滾遠點。」一個持杖的壯年乞丐踢了狄安一腳。

城裏的乞丐也分團體。狄安在這兩個月內,換了無數次睡覺的橋洞。每次沒睡多久,就會被人踢醒或是打醒,隨即就又得趕忙收拾起撿來的破棉絮輾轉下一個橋洞。

壯年乞丐身邊還跟着兩個小乞丐。這兩個小乞丐看着和狄安一般大。

「叫你滾呢。沒聽到啊?聾子是么?」其中一個小乞丐用手裏的木棍戳了戳狄安。

狄安本已打算起身收拾自己的破棉絮,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但是被這木棍一戳,突然腦子裏父母身死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

心裏像是有隻魔鬼對着他質問道,「報仇?你拿什麼報仇?拿你的懦弱?還是拿你可笑的自尊?都當乞丐了,還有什麼自尊?你爹娘的仇,你一輩子也報不了。」

狄安的眼睛越來越紅,只是死死的盯着為首的壯年乞丐。

不知道為什麼,壯年乞丐會對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生出懼意。

他用力的敲了敲手裏的木棍,像是在為自己壯膽。

「快點滾啊。」

話音剛落。狄安抄起手邊用來當枕頭的石塊就朝着壯年乞丐砸去。

壯年乞丐一個躲閃不及,腦門上被石塊砸出了一個大包。「打,給我打死他。」壯年乞丐一手捂著頭,一手拿着木棍指著狄安。

兩個小乞丐從兩邊包抄過來。

狄安撿起地上自己平時用來翻找垃圾的短棍,迎了上去。

兩名乞丐,一人斜劈,一人直戳。狄安抬手扭身,將兩人的進攻躲去。隨後用手中的木棍朝着其中一名小乞丐狠狠一揮。「啪」的一聲抽在他頭上,一個腫包隨之隆起。

而就在此時,另一名小乞丐的木棍也隨之而至,橫橫的打在狄安的腰間。

狄安冷哼一聲,不管不顧的朝着頭上腫了個大包的小乞丐攻去。蹭他病,要他命。

狄安的短棍,一下下的抽打在小乞丐身上。同時竟還能偶爾應付一下另一名小乞丐的進攻。

以一敵二不落下風。

場邊的壯年乞丐看不下去了。

提着木棍對着狄安抬手劈來,這一棍,是朝着狄安的小命去的。

狄安看到了落下的木棍,可是已躲閃不及。難道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了么?

「梆」的一聲,只見朝着狄安頭上落下的木棍被一隻粗糙的手掌握住。

是一個跛腳乞丐,半個月前和狄安同住一個橋洞,也算得上是室友了。

「小孩子打架,大人參與什麼?你要是動手,就別怪我揍你了。」

壯年乞丐自知不敵,帶着兩名小乞丐離去。

「謝先生救命之恩。」狄安對着老乞丐抱拳道。

「先生?這個稱呼倒是好些年沒聽到了。聽着不舒服,我叫陳北。小朋友不嫌棄,叫我一聲陳老即可。」老乞丐對着狄安說道,原來老乞丐名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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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你聽話的搬走了,怎麼這一次不走了呢?」陳老對着狄安問道。

「一味地退讓只會讓人覺得你好欺負。並且我需要學會怎麼打架,怎麼殺人。」狄安平靜的說道。儘管臉上還有未褪去的稚氣,但陳老能聽出來他語氣中的認真。

「好小子,叫什麼名字。」陳老對着狄安問道。

「回陳老的話,我叫狄安。」狄安向陳老作揖道。

陳老沒想到,這個小乞丐還是個如此講究的人。起碼與外邊其他的乞丐相比,基本的禮節是不缺的。

「今晚我在你這橋洞借宿一晚。」

「好的。」

入夜後,狄安遲遲未睡。儘管已經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一方面,躺下會碰到白天留下的傷,另一方面,狄安不想一晚又一晚的接受着夢境裏父母慘死的折磨。

一旁的陳老也沒睡着,只是眯着眼打量著狄安。

這小子,筋骨可塑,是個練外家的坯子。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修道的好苗子。

畢竟修道才是上上之選。

狄安的眼皮子越來越沉重,終於還是在三更天的時候睡了過去。

陳老見狄安睡着,悄聲走到他身邊,將兩隻手指搭在狄安的脈搏上。

陳老的周身浮現出一道灰色的光。

一小股灰色霧氣從光里析出。順着陳老的兩根手指,慢慢的向著狄安的體內渡去。

睡夢中的狄安又夢到了狄家出事的那一晚。

只是這場夢裏他並沒有昏迷。在夢裏,狄安渾身黑氣,如無月的子夜,父親手上的劍在狄安手上如臂指使。一招一式透露著無窮的玄妙,僅僅幾個吐息間,白衣軍就被他殺的丟盔棄甲。

可是,可是一轉頭,父母還是死在狄安的面前,浮浮姐也還是被人抓走。

狄安驚醒。還好還好,只是一場夢。

但狄安環顧四周才意識到,這場夢的結果,是兩個月前的現實。

「你醒了。來吃點東西吧。」陳老在一旁已經架起了鍋,煮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小米粥。

「謝過陳老。」狄安道了一聲謝之後就坐在鍋前等著吃飯。

每晚做夢之後都會有流有一身的汗。此時狄安的身上黏糊糊的。

「昨晚,你睡覺的時候一直喊你爹娘。還有一個叫浮浮的人。」陳老一邊用筷子攪動着鍋底一邊對着狄安說道。

狄安沉默不語。他不知道這落劍城與齊國相距多遠,不知道齊國的通緝令是否傳到了這落劍城。

「我帶你修行,教你怎麼報仇。」陳老淡淡的說道。就像是說「今天的天氣真不錯」一樣隨便。

報仇?報仇!

狄安知道,僅憑自己,這輩子都報不了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陳老會選擇自己。

但此時的陳老無疑是狄安的一根救命稻草。只要手指觸碰到了,就必須得死死的抓住。

狄安當即對着陳老跪了下去。

「師父在上,受徒弟一拜。」

「別急,我只是說要帶你修行,並沒有說要當你的師父。」

「弟子知道了。」

「來吃飯,吃完了開始今天的修行。」

狄安沒想到修行來的這麼快,趕忙湊到鍋前,接過陳老的遞過來的小米粥喝了起來。

此時的陳老,看着對着碗裏的小米粥狼吞虎咽的狄安,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就像是走在路上撿到了十兩銀子一般,不,不對,應該是十兩金子才對。

昨夜陳老的真氣渡進狄安體內之後,狄安的身體泛出一陣黑色的光。那陣光持續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

這世上的大宗門,在門下弟子正式修道之前,都會用這種渡真氣的方式,刺激弟子的潛力。看這光留存的時間,越久代表着天賦越高。

在這世上,能有半柱香的已是五百年不遇的天才。更何況是狄安這種足足持續了一炷香的。

陳老看着喝着粥的狄安,越看越心喜。一勺一勺的往他的碗裏加著小米粥,直到狄安實在吃不下了才作罷。

吃完飯之後。陳老帶着狄安來到城外的一片空地上。這遠離商道,平時也沒有什麼人經過。

「你現在修道還不夠,先從習武開始。習武與修道都是修行的過程。現在我來問你,你知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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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境界分為幾層么?」

「回先生,我只知道搖光和開陽。我們老家最厲害的就是開陽境的了。」

「嗯,以後繁文縟節都可以免去。回答問題直接說就好了。搖光、開陽、玉衡、天權、天璣、天璇、天樞。世人以北斗七星來命名境界。由習武到搖光境,有的人只要三年,有的人要三十年,還有的人一輩子都入不了門。而從玉衡境到天權境,又是一道巨淵,所以有人說修道一事,生無搖光命,可拚命;生無天權命,可認命。當然,這只是用來形容玉衡到天權的難度。事實上,我也見過許多天賦不怎麼樣的天權境。」陳老給狄安介紹這修道的境界區分。

「那天樞之上呢?」

「天樞之上?你抬頭。天樞之上就飛升在上面了。這也就是神殿的由來。每個即將飛升的人,都要前往神殿進行飛升。只是這幾百年來已經沒有聽說誰要飛升了。」

「去神殿飛升?那怎麼知道是飛升了還是被神殿的人給暗害了?」

「神殿有着這世上第一的防禦法陣。是初代神殿首領軒轅氏所創,飛升時會引來天雷,單靠我輩修士是無法度過的。所以一定要去神殿飛升。至於是否是被暗害,我想沒有人會冒着共擔天雷的風險去暗害一個天樞境大成的強者。」

「可是這神殿……」

「你不用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現在我要告訴你修行的第一條。先把你的仇恨放一放。把你的仇恨放一放,並不是讓你放下仇恨。而是如果你眼睛裏只有報仇,那你就永遠也報不了仇。」

「……」

「你可能覺得很難懂。我問你,你報仇之後呢?」

「我要去找浮浮姐」

「找到之後呢」

「不知道」

「沒事,不急,你可以慢慢的想。至於神殿,你只需要看就好了。」

「看什麼?」

「看那些自詡為光明的神職人員,將他們的治下渲染成什麼樣的白晝。」

「我們就只是看着嗎?」

「因為你現在還不夠強。你就連你父母的仇都沒有辦法報。你只能當這晝下的一小塊陰影。但是早晚有一天你會變得足夠強,虛偽的光明也不會再是光明,而我們這些陰影也不會再是陰影。」

狄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來拿着你手裏的木棍,我來先教你最簡單的技擊術。」

狄安和陳老各自拿起手邊的短木棍。

突然,陳老一棍子抽過來,狄安躲閃不及,被抽在了大腿上。

「要想學會打人,就得學會挨打。」

狄安咬了咬牙,堅定的目光緊緊盯着陳老手中的木棍。

「刷」得一聲,又是一棍子。狄安再一次被抽倒在地。

「再來」

「刷」又是一棍子。

一天過去。二人回到橋洞。此時的狄安身上已經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陳老環顧四周,想找一個大一點的容器。可這橋洞裏,破碗破鍋倒是有幾個。能裝的下一個人的大瓮,屬實難找。

「你在這等著。」

一會兒,陳老拎着一隻大水缸走了過來。

缸里好像還放着一些乾枯的雜草。

架鍋生火。陳老將缸里的雜草取出,熬了一鍋黑乎乎的藥水。

「打半缸水,脫了衣服自己站進去。」

狄安在水缸內站定。陳老將剛煮沸的藥水倒入水缸之中。一時間,燙、麻、酥、癢,充斥着狄安的身體。狄安想從水裏跳出來。

「忍着,忍不下去也得忍。」

陳老拿着一根木棍站在狄安身邊。想着如果狄安有要跳出來的舉動,就一棍子將他抽回去。

可一個時辰過去了陳老手裏的木棍都沒有發揮上作用。

水缸里的狄安,慢慢的感受不到那些難以忍受的酥麻癢。反倒是一股清涼,從水中向著狄安的身體湧入。

陳老在一旁看着狄安。此子可教也。

陳老的每一棍,都敲在狄安的經脈之上。通過敲擊,讓經脈變得更加堅韌,配上這黑色藥水,使狄安的修行基礎更為牢固。

時間到。

陳老一隻手將狄安提溜出水缸。

「明天繼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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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下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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