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彷彿揉進了漫天的歡喜，書包沒拿起來，哐當一聲落地，南嘉抬起眼睛，對上一張玩世不恭的臉，那人的臉部線條她在心底描摹過無數次，閉着眼也能勾勒出來。

「小同學，」裴行妄悠悠地掀起眼皮看她，「哥哥這麼帥嗎，還看傻了？」

少年漆黑的桃花眼微微勾起。

南嘉的心跳漏跳了半拍。

霎那間，彷彿時間都停擺。

南嘉咬咬唇，實在不敢相信剛才想像的人居然出現在她面前了：「你怎麼來了？」

「答應你了，能不來么。」

裴行妄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掌，一把將她撈了起來，兩人手指相觸，南嘉的心又緊了緊，她垂著頭，生怕裴行妄看出她的心思。

南嘉其實有點不太好意思了。

剛才她其實有點怨恨他，怨恨他明明答應了卻不來，腦子裏一邊忍不住腦補他究竟是不是跟女朋友約會去了？他們會去哪裏？是吃東西還是遊樂場？約會之後呢？

她自我琢磨一般一遍遍腦補，卻不肯給他發條消息，問問他究竟為何失約。

可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就出現了。

像個從天而降的天神。

南嘉不住校，住在裴行妄那裏，可裴行妄平時很忙，他在學生會有職務，再加上還有個樂隊要忙，所以也只有周末會住這裏。

這個住處距離安湖大學很近，南嘉猜測，裴行妄不經常住，可能也是因為覺得男女有別，想把空間留給南嘉。

南嘉其實不太想要。

「那你怎麼遲到了？」

裴行妄身高一米八七，肩膀寬闊，肩線平直，清瘦又不單薄，少年氣滿滿，像個行走的衣架。南嘉跟他講話，一看就看到他線條凌厲的下巴。

裴行妄唇角弧度加深，懶散道：「教訓了幾個小屁孩。」

沒等南嘉思考，他又拍了下她的肩膀：「還沒告訴哥哥，高一九班怎麼走呢？」

他一口一個「哥哥」，倒是把南嘉弄得不知所措了，南嘉臉色紅了紅，趕緊給他指了路。

裴行妄身高腿長，不一會兒就走遠了。

南嘉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不一會兒，電話響了。

是孫康教授。

「嘉嘉，裴行妄去參加家長會了嗎？」

南嘉是隔壁檀城人，父母之間出了點問題，母親想讓她遠離紛爭，便讓她轉學到恆立，將她囑託給了自己的老朋友孫康教授。

然而好巧不巧，孫康的妻子身體癌細胞轉移，只能刻不容緩到美國醫治。

南嘉早就獨立，不需要任何人照顧，本應該申請住校，如今卻瞞着所有人不明不白地住在裴行妄家裏。

她語調輕快地說：「嗯，哥哥已經到了，叔叔您不用擔心。」

「行，那叔叔就放心了，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啊嘉嘉，住校如果有人欺負你的話，記得告訴叔叔。」

「沒有的。」

「周末的話，你可以留校，也可以去裴行妄那邊，有什麼不會做的題也可以問他，那小子高考接近滿分呢，什麼題都會的。」孫康教授人很好，嗓音溫醇，「叔叔下個月就回去了，到時候你可以來叔叔這裏了。」

還記得剛來到孫教授家裏，孫教授怕她一個人無聊，還把她帶到裴行妄那邊玩。

陽光很盛，從窗外漫灌進來。裴行妄拉上了窗帘，他坐在沙發上，整個人置在陰影處，簡單的黑T恤，黑色長褲，架不住他身材好，像個男模。

他手裏拿着打火機把玩，有一搭沒一搭地玩弄著那個蓋子，很輕地哼笑一聲：「不叫哥哥？」

那雙桃花眼深邃勾人，笑得痞氣放浪。

南嘉緊張幾許，攥緊手心：「哥哥。」

當天晚上，裴行妄帶她去餐廳吃飯，別人還以為她是他女朋友，那天餐廳搞活動，還說要贈她玫瑰花。

裴行妄嘖一聲：「這我妹妹，未成年。」

服務員也沒見過這麼英俊的男人，紅著臉說「不好意思」。

那天，裴行妄半開玩笑地說：「看到了么，以後得叫老子哥哥。」

南嘉眼神懵懂，佯裝淡定的語氣：「你想占我便宜。」

裴行妄微微彎腰，桃花眼眯了眯，南嘉近距離看着他英俊好看的臉，心跳簡直快要停下了。

空氣中彷彿有熱流拂過。

裴行妄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對上女孩漆黑的眼睛：「哥哥再想佔便宜，也不能欺負小孩啊。」

他壓低了聲音，嗓音很磁，令人耳廓發癢。

他口中的佔便宜和南嘉說的佔便宜，壓根就是兩碼事。

南嘉不理會他了。

可南嘉也沒真聽他的話，她喜歡叫他妄哥，妄哥和哥哥不一樣。

前者更加曖昧親昵，而後者，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血緣關係的那種哥哥。

南嘉有自己的小心思，可裴行妄永遠也不知道。

南嘉原本打算失望而歸的，現在裴行妄來了，她就繼續在原地等着他，這樣她回家也不用搭公交車了，比起坐裴行妄的汽車，她更喜歡坐機車。

裴行妄是速度派，他親自幫她帶好頭盔，讓她抓緊了，機車引擎發出突突的聲音，似乎在田地里炸裂，他們在風中馳騁，總會讓她產生一種瀕臨死亡的爽感。

而這個時候，她會因恐懼緊緊摟住男人勁瘦有力的腰——也是唯一的、正大光明的親密時刻。

或許是她貪得無厭。

或許怪她無法自拔。

可愛情這種事，向來不講道理。

風依舊吹着，落日餘暉一同湧來，打球的男生累了，下了場，幾個男孩子笑哈哈地抱着球往這邊走，一邊走一邊開着玩笑。

「周義，你剛才不是說人家看你嗎？怎麼人家現在也沒盯着你啊。」一個胖點的男生踹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腳。

叫周義的男生有點不好意思：「是我看她不行嗎？我剛才就是胡說八道的，你別當真。」

「嘖哈哈哈哈，想不到周義你也有動春心的一天。」

周義不太樂意了：「你小點聲行不，再大聲人家就聽到了……」

不遠處的小姑娘坐姿乖巧，臉巴掌大，皮膚白皙到發光，看着就討人喜歡，可惜太漂亮了，周義也沒那個膽子去追。

胖點的男生腳力大，一腳就把他踹出去了。

就這麼站到了南嘉面前。

周義狠狠瞪了男生一眼，他知道自己機會不大，可既然都逼到梁山了，也願意一試，便撓撓頭，不好意思道：「那個，你能給我一下你的聯繫方式嗎？」

南嘉挪開手。

平時跟她寫表白信的人很多，這樣直接站在她面前告白的也不少，南嘉其實都習慣了，有禮貌地拒絕，把話說死，不給這些人機會，這就是南嘉的拒絕原則。

「對不起，我……」

話還沒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略微低沉，性感撩人。

南嘉憑藉笑聲就能聽到這人是誰。

她完全可以把拒絕的話講完，可她莫名就不想講了，她想看看，別人跟她告白的時候，裴行妄能有什麼反應。

裴行妄從光亮處走了過來。

操場上已經很黑了。

遠處有照明燈，映照着一角光明的天地。

南嘉轉過頭，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裴行妄站在光與暗的交匯處，影影綽綽的光線打在他深邃立體的側顏上，顯得更加深刻英俊。

裴行妄雙手插兜，弔兒郎當地站着：「嘖，我家小姑娘可乖了，可別打她的主意啊。」

他嗓音慢條斯理的，端的又是長輩作派，那個男生一下子就被嚇走了。

南嘉的臉熱乎乎的。

南嘉和裴行妄一起往外走，舒適的風穿越大街小巷，帶來一陣微涼，裴行妄懶洋洋道：「你們學校都是這種男生？」

南嘉沒反應過來他什麼意思：「哪種？」

裴行妄皺着眉說了幾個形容詞：「慫，沒膽，不經嚇。」

南嘉：「……」

「我這還沒說什麼，就嚇跑了，也配喜歡我們嘉嘉？」少年無所謂地勾勾唇。

南嘉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她想，幸好這是夜晚。

不然裴行妄會看出她臉色的變化的。

「南嘉。」

「嗯？」

他言簡意賅：「聽話。」

「聽什麼話？」

裴行妄喉嚨里溢出一聲輕笑，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勾了勾她脖頸處的蝴蝶結，一如從前懶散模樣：「好好學習。」

「哥哥不許你談戀愛。」

*

像南嘉這種學生，是老師心中獨一無二的寶貝。

裴行妄開這次家長會，嘚瑟了好幾天，他屈著長腿坐在那裏，把玩著打火機，半個多小時的時間，李老師足足表揚了南嘉五次，史無前例。

南嘉從很小開始，就發現了自己的學習天賦，她總是可以提前學習很多東西。

比如，她念高一之前，就嘗試着自學高中三年的教材，經過兩個月的時間，她做測試卷可以達到八十以上。

南嘉學習一點都不辛苦，老師反反覆復強調的那些東西，她沒聽之前都會了。

晚上，她從書櫥里翻出來一套去年的理綜高考題，拿出來試了試，只有一個小問沒解答出來，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出來。

周末，南嘉醒來，桌上擺着熱騰騰的早點，可裴行妄人已經不在了。

早點都是她愛吃的，銘記的醬肉包子，配上小鹹菜，還有一份張阿姨家的鮮蝦餛飩，每次隊伍都很長，也不知道裴行妄怎麼買到的。

南嘉很瘦，飯量不大，她滿心想着裴行妄，不小心就吃光了。

白玲玉給她發消息：【嘉嘉，逛街嗎？】

南嘉今天也沒什麼事，便欣然同意了：【行，那你等着我。】

現在已經是初夏了，天氣變熱，不過穿的還是長袖連衣裙，白玲玉拉着南嘉買了一堆夏天的衣服，白玲玉很愛美，衣服都不帶重樣的，兩人掃了半天貨累得不輕。

「走走，咱們喝杯咖啡，喘口氣去。」

面前恰好就有一家裝修很文藝小清新的咖啡店，裝潢低調簡約。兩人朝咖啡廳走，中途經過一家遊戲廳，白玲玉側眸望去。

「嘉嘉，那個男的氣質好養眼啊！」

白玲玉看呆了。

男人正握着手柄，對着遊戲屏幕，看不清楚正臉，透著股懶散勁，似沉浸在遊戲的世界裏，微微低着頭。

旁邊坐着自己身材極好的美女，攀著男人的脖子，使勁往他身上湊，美女似乎在親他，反正動作很曖昧，不過離得較遠，看不清楚細節。

男人領口亂了些，皮膚白皙，喉結性感凸起，脖頸處的曲線尤其勾人，一路延伸下去，令人遐想無限。

男人放下遊戲手柄，捻了一縷女人的長發，南嘉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想像到，他那般浪蕩又似笑非笑的模樣。

而後，女人主動將紅唇遞了過去，男人攬著女人的纖腰，二人交頸相擁。

這樣的男人似癮，似毒。

一旦愛上，就輕易戒不掉。

周圍人影綽綽，走路聲音絡繹不絕。

商場光線永遠很亮，徹夜不眠，折進她的瞳孔，形成一片刺目的白。

南嘉閉上了眼睛，她聽到自己很小聲、低柔的聲音響起，是失落的語氣。

「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