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計程車在一戶人家的大門前停下，曉芝站在車的右側，看到戴着毛線帽穿着厚大衣的周穗從裏面挪了出來，老夫妻接過一個裹着的小棉被，紀崢扶着她慢慢走回屋裏去。直到周穗躺在床上，小棉被掀開放在周穗旁邊，曉芝站在門口看到裏邊是一個小娃娃。

幾個人在屋子裏來來回回地忙碌著，曉芝就在門外一直看着。

「曉芝，過來。」「這是你弟弟。」

曉芝走過去蹲在床邊，輕輕地扒開小娃娃臉旁邊的棉被，伸出一根指頭，像摸易碎的瓷器一樣摸了摸小鼻子、小嘴巴，軟乎乎的。他的手，好小好小，竟然抓住了曉芝的指頭，牢牢地。

曉芝木訥的臉輕輕地笑了笑。

過了一個冬天，穿的胖乎乎的弟弟站在屋前，周穗站在他面前兩步遠，伸開手臂護在他周圍，生怕一下子跌倒。

「來來來，往前走，往前走。哎，對咯！」

「我們曉承真棒！」

周穗喜笑顏開地對着剛滿一歲的曉承又親又抱。

夏天的時候，曉振不怎麼愛吃飯，周穗就做些手擀麵用大茶缸在火上煮上半缸，曉承吃的很香，曉芝每次都眼巴巴地坐在他們面前看着曉承吃完。

周穗擀的麵條軟爛入味，雖然手擀麵里只放了小蔥花，連肉菜都沒有，可是就是很香，曉芝離得很遠都聞得到，每次都巴巴地跑過來，想趁哪次他吃不完撿個漏把剩下的吃掉，但這種時候總是很少。

曉承比其他孩子長得快些，一開始去幼兒園的時候，大多數都以為他已經3、4歲了。再到後來，一起上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慢慢升學，剩下曉振個子大、年齡小、不上不下的，只能留在大班多上兩年才能升到一年級去。

姐弟倆的生活一開始平穩如水，當曉振逐漸長大時，有些矛盾就開始增長了。

從曉承能聽懂別人說話的時候，有些村民見了他，會故意地說：「喲，曉振呀，你怎麼這麼黑，你爸爸媽媽都是很白的呀，你看你姐姐多白呀，你不會是抱來的吧！啊？哈哈哈哈...」

一個說兩個說，他們用開玩笑的語氣調侃著幼小的孩子。

曉承從懵懂地眼神慢慢眼裏盈滿了淚水，小臉委屈成一團哭着跑回了家。

問著周穗：「媽...他們說我是抱來的，不是爸媽的孩子！」

周穗氣的一臉慍怒：「誰說的！我去打死他！不安好心！都不怕壞了良心！」「我去找他去！走，跟媽去指認誰這麼壞良心！」

大人領着孩子走去了街口，人早就不見了，周穗氣的破口大罵，走一路罵了一路。

「讓那些壞心的都聽聽！」

「哭什麼哭，別哭了！」周穗拽著仍不停哭泣的曉承不耐煩道。

待走回家中，看廚房還沒有開火做飯的跡象，便咒罵了起來。

「紀曉芝！你這個該死的孩子！都幾點了躲在你的窩裏幹什麼呢？！不知道做飯的嗎？！」

「天天養你是吃白飯的嗎？！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

「天天什麼忙都不幫！只知道叫人做這做那！我欠你的嗎？！給我滾出來！」

曉芝聽到母親的大聲叫嚷就渾身顫抖了一下，趕緊跑去院子裏。

看到周穗叉著腰站在院子裏向奶奶房子的方向嘴裏不停地罵着，看到母親的眼神嚇得一刻也不敢停留在她面前，進了廚房拿鍋添水做飯，誰想到，手一個沒拿穩，鍋蓋就掉在了鍋上，發出來的聲響又激怒了周穗。

「你找死啊！叫你做個飯就這麼不情願！啊？！」

周穗快步走進來揪著曉芝的耳朵從水槽處拽到了爐灶旁，曉芝也不敢反抗，不敢出聲，因為一出聲，母親會打得更厲害。

周穗看着他就來氣，不出聲不反抗更生氣了。

「要你有什麼用！」

周穗一腳將曉芝踹倒在地上，剛好在爐灶旁，索性沒有燒到。

曉芝捂著胸口直不起腰來，強忍着淚水和疼痛，只是淚珠子還是不受控的落在了地上的泥土裏。

「坐那裝什麼呢？！還不趕緊起來！」

曉芝害怕周穗再打她，強忍着站了起來，繼續準備做飯。而周穗，一刻也沒有停下她嘴裏的咒罵，曉芝知道，她不僅是在罵自己，還在指桑罵槐，一直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