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校友相見羞啟齒
進入了史鑒工貿有限公司后，胡不歸同學終於擺脫了淪為海帶的命運。雖然史胖子給的底薪很低，低到只夠他付房租，但好歹這也是一份工作不是。於是胡不歸同學立馬打電話回家報喜。言道經過自己慎重挑選，淘汰了近百家用人單位的邀請，最終選擇了一家極具發展潛力的公司，專業也十分對口，目前自己手下已有近五十人的銷售團隊，請父母不要擔心自己云云。
胡父胡母一聽大喜，簡直恨不得立刻上街告訴所有認識的親朋好友，自己家的兒子終於出息了，才一回國就在魔都找到了一個高級職位，手下還管着五十多號人。而且光月薪就有一萬八，這簡直頂得上六個車間主任www.hetiqi.com！自己兒子這還是剛進公司，做幾年後那還不得年薪上百萬www.hetiqi.com！
胡父胡母滿街宣傳自己兒子暫且不提，無數認識或者不認識胡不歸的小縣城居民，聽到后唯一的想法就是，你媽的，老天爺瞎了眼！
可憐的苦逼青年衚衕學，對自己的父母吹完牛後，又不得不趕緊出門跑推銷，這1800的底薪可也不是那麼好拿的，尤其是史胖子的錢。
當初簽訂用工合同時，史胖子可是說了，底薪1800可不是無責任底薪，需要每個月最少完成三萬的銷售額。當時胡不歸同學心想，才區區三萬塊，以哥哥我的口才，那簡直是再容易不過了。心比天高的胡不歸同學，又忘了自己命如紙薄的多難命運。
結果這一跑就是大半年，銷售業績呢？說來慚愧，只有一萬七，不是歐元，是人民幣。史胖子的臉變得越來越沉，越來越陰，胡不歸同學也越來越惶恐，直到某一天……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六點多便被熱醒的胡不歸，匆匆洗漱完畢，夾着包便出了門，先坐了公交，又轉了地鐵，花了近一個半小時，這才來到了公司租的寫字樓下面。
史鑒工貿有限公司上班時間是九點整，以前胡不歸同學不睡到七點半是不會起床的。每天都是踩着點進公司上班，碰上個堵車什麼的，那還要遲到幾分鐘。但現在不行www.hetiqi.com，每次史胖子看見哥的樣子，直恨不得把哥給生吞活嚼了。雖然小衚衕學也一直在騎驢找馬，可這大半年下來，別說馬了，連另一頭驢也沒找著www.hetiqi.com。現在哥還需要這份工作www.hetiqi.com。
胡不歸同學於是每天自覺早起。其實也是這天熱鬧的，您想想www.hetiqi.com，這魔都七月的天能有多熱。這房裏還沒有空調，只有一個破吊扇。每天胡不歸同學一起床，那竹席上都是一個水淋淋的人印。
最近胡不歸同學每天八點半準時趕到公司，把兩間辦公室打掃乾淨，又燒好幾壺熱茶放涼，這史胖子可是說了，外面送的純凈水不幹凈，因此公司一直是自己燒水喝。也不知道那水是真不幹凈，還是史胖子摳門。
不過即使小衚衕學如此賣力，每天把史胖子的老闆桌擦得鋥亮鋥亮的。可那史胖子只要是一進門瞧見他，臉上便立刻能滴出水來。小衚衕學知道自己業績糟糕，每日裏只能陪着笑臉，所幸史胖子雖然為人小氣，倒還沒有出言趕他走人。
此時寫字樓里等電梯的人不多，小衚衕學一到便搶到了一個空電梯。等電梯到達十八層停下，小衚衕學走下來，嘴裏喃喃道：「又到了十八層地獄，阿彌陀佛，各路神仙齊護佑。」
念完自製咒語，小衚衕學抬腳便往公司走去。
『咦』？怎麼公司的玻璃門大開着www.hetiqi.com，平時前台兼打雜兼接線生的小朱，不到八點五十八，是絕對不會出現在公司里的。至於那個會計兼出納賀姐，人家好歹也兼著幾個公司的財務總監，一天能來晃一下便不錯了。
史胖子？更不可能！自己來公司都大半年了，這史胖子從沒正點到過，每天不到十點半，他是絕不會出現。
難道有賊？
小衚衕學頓時緊張起來，也不着急進去。先四下找了找，終於在樓梯間的垃圾桶旁邊撿到一根破拖把。手握著破拖把，小衚衕學膽氣一壯，這才小心翼翼地走進公司里。
史鑒工貿有限公司租的寫字樓並不大，一室一廳的格局，除了裏面的總經理辦公室。外面還隔出四個座椅台，一張是前台兼打雜小朱，一張是會計兼出納賀姐，一張是銷售部經理兼業務員小衚衕學。剩下一張卻是空着的。
但此刻那張空着的座椅台上，卻坐着一名身穿黑色連衣長裙，正擺弄着筆記本電腦的少女。
小衚衕學握住破拖把，遙遙一指那少女，嘴裏大喝一聲：「你是什麼人？」
那少女正在俯身打字，突然聽到這一聲大喝，頓時嚇得尖叫一聲，跳了起來。
待看清此刻正手持一棍破拖把，威風凜凜指著自己的胡不歸，她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就是胡不歸吧？我可不是小偷，我是史鑒的女兒，史婷婷。」黑裙少女笑了笑，開口解釋著。
胡不歸頓時呆傻，面前這名少女身高1米68左右，長得貌美如花，身材凹凸有型，一頭披肩長發配着這套黑色連衣裙，讓人有一種驚艷的感覺。這麼一個漂亮妹紙，居然是史胖子的女兒，我靠，不會是他老婆偷人生的吧。就他那身材模樣，能生出這麼好看的女兒來？話說史胖子自己也沒有1米68吧。
史婷婷見胡不歸如傻了一般，還是拿着破拖把指向自己。不由有些惱了，把那彎彎的眉毛一皺：「你是不是胡不歸www.hetiqi.com？不是的話幹嘛跑到我們公司來！」
小衚衕學這才如夢初醒，忙把那破拖把往地上一丟，擠出滿臉笑容，一邊伸手一邊走上前去：「我是，我是！史小姐，幸會，幸會！」
史婷婷卻擺了擺手：「你還是先把那破拖把給扔出去，把手洗乾淨了，再回來跟我握手。對了，你以後千萬不要叫我史小姐，我知道小姐這個詞不是啥好東西。以後我負責公司的銷售部，你可以叫我史經理。」
我日，敢情史胖子不聲不響就把自己給降了級。
小衚衕學腹誹幾句，撿起那破拖把扔回樓梯間，又到洗手間洗乾淨了手，這才又回到公司。
史婷婷見他走進來，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抬起頭來笑了笑：「胡不歸，聽說你也是從MG留學回來的，不知道你是MG哪所大學畢業的www.hetiqi.com？」
胡不歸陪着笑臉道：「西太平洋大學，工學學士學位。我聽史總說過，您是在康涅狄格州讀的大學吧，不知道是在哪所著名學府www.hetiqi.com？說不定我還有同學是您的校友哦。」
史婷婷聽到這裏，卻突然呆住，伸手捂著胸口，臉上神情變得古怪無比。不等胡不歸發問，她又伸手抓過桌上放着的一個紅色包包，在裏面胡亂翻找著。
胡不歸張大了嘴，遲疑道：「史小……哦不，史經理，您這是怎麼了？找葯？您有心臟方面的疾病？」
「我呸！」史婷婷憤憤地朝他瞪了一眼：「你才有心臟方面的疾病，你們全家都有心臟方面的疾病。」
「那您是在找什麼？」
史婷婷不理他，繼續在包里亂翻，在翻出了一個iphone4S，一把大眾車鑰匙，一包衛生巾……等等一堆雜物后，她終於翻出一張英文畢業證書來，朝胡不歸晃了晃：「是這個學校嘛？」
小衚衕學雙眼獃滯地看着熟悉的畢業證，茫然地點了點頭。
『啪』史婷婷把畢業證往桌上一摔。
「胡不歸同學，你的文憑是怎麼得來的？」
胡不歸張大了嘴，指著桌上的畢業證：「史小……不……史經理，您居然也是西太平洋大學畢業的？」
史婷婷臉上一紅：「你管我是不是？是我先問你的，你是怎麼弄來的？」
胡不歸頓時垂頭喪氣：「花了五百美金，在一個黑人手裏買的。」
史婷婷低聲自語道：「才五百美金？老娘可是花了八百美金，那些該死的MG佬，居然還會看人給價。」聲音很小，胡不歸卻是沒有聽見。此刻她洋洋得意地坐回椅子上，指著桌上的西太平洋大學畢業證道：「胡不歸同志，你難道就不想跟組織解釋一下，有關這個畢業證的事情？」
胡不歸此時就如同在大街上好端端的走着，突然有人從後面把他的褲子給扒了下來，連底褲都沒給他留下！那種難堪和羞辱，讓他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出一條縫來，好讓他可以鑽進去躲避。大腦內也是一片空白。好半天之後，他才對着史婷婷鞠了一躬：「對不起，我辭職！」
說罷不等史婷婷出聲，便逃也似的奔出公司大門，也不坐電梯，從樓梯間就一路往下跑去。
等史婷婷追到樓梯間，大聲喊道：「你回來！你回來！」
小衚衕學卻已經跑到了十四層，正在低着頭，一路往下狂奔。
史婷婷又跑到電梯口，拚命按著電梯按鈕，可那幾台電梯就是呆在三十二層，一動不動。
從公司大樓跑出來后，胡不歸這才放慢了腳步，如夢遊一般在大街上晃着。也不知道晃了多久，抬頭一看，居然走到了地鐵站。
胡不歸自嘲一笑，隨着人流走進地鐵站，哥這第一份工作，是徹底玩完了！
從沒有試過這麼早回到家裏，胡不歸草草泡了一碗速食麵，吃過後便往床上一躺，把那吊扇開到最大檔，兩腳撒開朝顫悠悠晃動着的破舊吊扇喊了一句：「你丫有種就飛下來，往這來。」說罷朝胸口位置指了指……
好容易等到十點半鐘，史胖子一邊擦著汗一邊走進公司，嘴裏罵罵咧咧著：「這鬼天氣，要熱死人www.hetiqi.com。」他才一走進公司大門，史婷婷便跳了出來：「爸爸，爸爸，我問你，那個胡不歸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咦」史胖子楞了一下：「那小子還沒來上班？真是反了他了。」
「不是，不是。」史婷婷急急擺手：「他早上已經來過了，說是要辭職，然後就走了，我叫都叫不住。」
史胖子笑了笑：「辭職了www.hetiqi.com。也好！什麼MG西太平洋大學工學學士。我靠，這都大半年了，才賣了一萬七千塊的東西。我正愁不知道怎麼開除他呢，他自己走了也好。婷婷www.hetiqi.com，以後這銷售部就全靠你了，你不是什麼工商學碩士嘛，咱們爺倆好好招幾個真正的銷售精英，把這枱子給搭起來，怎麼着也要弄個年銷售額幾千萬不是。」
說罷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走進了裏間的辦公室。
那個前台兼打雜小朱豎起耳朵仔細聽着，臉上神情也是一連數變。
見史胖子進了房，史婷婷一跺腳便跟了進去，順手把房門一關，低聲埋怨道：「爸爸，你知道什麼www.hetiqi.com？雖然那個胡不歸銷售成績不太好，可我看了他這幾個月寫的銷售分析報告，他的思路是正確的。而且這幾個月人家也不是沒幹事，各個行業客戶他都跑了不少，這聯繫地址和人名都有幾百個了。咱們做銷售的，總有一個品牌知名度和前期打市場的階段，你代理的那個破產品既沒知名度，咱們公司又沒有現成的市場資源，換誰來都是一樣。」
「哦。」史胖子打開空調，又揭起被汗打濕，粘在身上的襯衣抖了抖：「婷婷你的意思是？這傢伙是個銷售人才？」
史婷婷點了點頭：「不錯，按照他的思路，有針對性的跑一跑。不出一年，肯定會有大的起色。做銷售員最重要的是什麼？是腦勤、嘴勤、腳勤。雖然胡不歸待人接物這方面我還沒有了解過，不過看他的銷售報告，證明他是想了事情的。看他那幾百個地址名單，也證明他是跑了市場的。這樣一個人才，怎麼能隨便就放走？」
史胖子擦了擦汗，忙從包里掏出手機來，一邊翻著電話本一邊問道：「是你打還是我打？」
史婷婷臉上一紅，一把搶過史胖子手上的iphone4，轉身就開門走了出去。
史胖子半伸着手，保持着翻電話本的姿式，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