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瘋了

第一章 瘋了

等呂清強撐著睜開那劇痛的眼睛,周圍的一切才緩緩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冰冷潮濕的石板,和周圍不停響起的腳步聲,一切都在提醒著呂清,這裏似乎聚集了非常多的人。

呂清忍受着全身的劇痛,緩緩用手撐着地面站起來,他用手扶著殘破的牆壁,環顧著四周,他的視線似乎異常的狹窄。

這裏看上去是一間破舊的道觀,房樑上到處都是蜘蛛網,而頂上的磚瓦也不知道碎了多少,那外面的雨水也跟着漏了進來。

陰雨綿綿的天氣里,這道觀的大門之外都是濃郁的白霧,呂清根本分不清現在的時間,也不曉得自己所處的位置。

呂清扭過頭去,許多衣衫襤褸的人,都在用手捧着什麼東西,在這道觀的屋子裏來回進出,而道觀的正中央,擺放着一樽手持拂塵的石像,但奇怪的是,這樽石像的頭顱上,蓋着一張佈滿灰塵的紅布。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呂清,道觀里的這些男男女女,臉上都抹著厚厚的白灰,他們目光獃滯,雙手捧著各種各樣的異物,在一間間屋子裏來回進出。

「呂清!你楞在這兒幹嘛呢!老蟾爺還等著今天的藥引子呢,還不趕緊把這東西送到磨坊里去!」

只見道觀的側門裏忽然走出來了一位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滿臉不耐煩地把一包東西丟在呂清手上,然後轉身便又進了門。

呂清下意識接過這包東西,然後有些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他自言自語着:「又做噩夢了啊」。

呂清本來是一位心理諮詢師,今年也不過才二十六歲,好不容易攢了點錢開了個自己的諮詢室,卻在某一次遇到了一個奇怪的諮詢者。

從那天開始,呂清便會做各種各樣奇怪的夢,他甚至都已經在有些麻木了。

既然是夢,又醒不過來,那就跟着夢走下去吧,呂清呼了口氣,然後提着這包東西,就往道觀裏面的屋子走去。

他從那些臉上抹著白灰的人群中走過,這些人似乎完全沒有任何的表情,明明是活人,但卻又沒有生氣,看上去極其詭異,小心翼翼地避開觸碰后,他拐進了一個門口上貼著黃符的屋子裏。

這間屋子似乎要比其他的屋子大很多,不知道是為何原因,只有這間屋子頂上的瓦片都被拆掉了,無數的雨飄落下來,而屋子中央,正有好幾個人在使勁推動着一台巨大的血色石磨,這裏應該就是那肥胖男子所說的磨坊了。

那推動石磨的人當中,有一赤裸著上身的乾瘦男子,看模樣不過十六七歲,這人抬起頭看見了呂清,臉上便掛起了諂媚的笑,「呂師兄!就等著您來送最後一味葯呢。」

說完,這瘦弱男孩便快步走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從呂清手裏拿過了那包東西。

「呂師兄」,呂清下意識低下頭看了看,原來自己身上也穿着一件黑色的道袍,看來在這個夢裏,自己是這怪異道觀的一名弟子。

見呂清臉上有些茫然,那瘦弱男孩慌忙拿手指了指自己,然後說道:「呂師兄,你忘了我嗎,我名字叫油耗兒啊。」

呂清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以他多年在心理領域的經驗來看,明知道一切是虛假的時候,最好不要和這些不存在的人對話,那樣會很容易攪渾人對於現實和夢乃至幻覺的分界線。

看見呂清點頭了,那油耗兒笑了笑,趕緊快步跑到了那巨大的血色石磨旁邊,小心翼翼地拆開那東西周圍包裹着的紙,裏面竟然是一隻還沒有長毛的幼鼠。

油耗兒伸手捏住那幼鼠的尾巴,然後將它丟進了那石磨里,接着不知從哪兒摸出了根枝條,賣力地抽打起其餘推磨的幾人,「一群軟耙東西,呂師兄就在門口,你們還敢在這裏藏着力氣!」

隨着枝條的落下,那幾個同樣赤裸著上身的枯瘦男孩,不免發出了一聲聲劇痛的哀嚎,手上的力氣也用的更多了。

見石磨轉得越來越快,油耗兒也連忙扔掉枝條,幫忙推起這巨大的石磨。

石磨轉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正當呂清準備去其他屋子再看看時,那石磨里猛然傳出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哇!哇!哇!哇!」

呂清瞬間全身發麻,不禁往後退了一步,因為他赫然看見,發出這嬰兒哭聲的,就是方才那被扔進石磨里的紅皮幼鼠。此時那幼鼠身子已被磨成了肉糊,只剩下一絲還連着那倒吊著的鼠頭,而這鼠頭竟張嘴發出了如此駭人的哀嚎。

呂清還未緩過神來,這道觀之中不知從何處響起了一陣刺耳的鈴鐺聲,那鈴鐺聲響起后,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停了下來。

就連方才還在努力推磨的幾人,現在也都停在原地,眼神中充滿了狂熱。

一道悠長的聲音從那道觀深處傳來。

「此月子祭,由靈官殿始」

聲音落罷,那油耗兒便湊上前來,滿臉諂媚地對呂清說道:「呂師兄,這月的子祭,老蟾爺發放的肉丹能否賜小的一顆。」

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的呂清,下意識便點了點頭,那油耗兒見狀狂喜,隨後連忙彎下腰替呂清擦了擦鞋上的污漬,「謝謝呂師兄,小的來帶您過去。」

跟着油耗兒在這道觀里東拐西拐,那靈官殿也終於出現在了呂清的面前。這靈官殿看上去同樣破敗許久,裏面也供奉著一樽石像,但頭上依舊蓋着一塊紅布。

呂清環顧四周,這靈官殿外此時已聚集了不少人,有穿着黑色道袍的,還有如油耗兒一般赤裸著上身的,但那會兒看到的那些臉上抹著白灰的人,卻沒有一個來到這裏。

思索之下,呂清終於決定開口詢問了,他把頭偏向油耗兒,然後小聲問了一句,「那些臉上抹著白灰的人呢。」

油耗兒聞言滿臉驚訝,但他似乎沒能理解呂清的意思,而是撓了撓頭,不解地回答道:「呂師兄是在問這個月的屍人為何少了這麼多嗎?」

屍人,呂清默念著這兩個字,心裏已大概清楚了,沒想到這一次的噩夢竟然還是中式恐怖,但為什麼到現在自己還沒有醒過來呢。

以往的噩夢,只要稍微受到一點驚嚇,自己都會從夢中驚醒,可今天這場夢似乎有些太過牢固了,甚至真實的有些過分。

那霧,那雨,那人聲,都有些太過真實了。

此刻眾人齊聚殿外,而那靈官殿裏忽然又傳來了一道悠長的聲音。

「此月子祭,內門弟子三枚肉補丹,外門弟子一枚築心丹」

隨着這仙風道骨的聲音落下,那殿門裏也搖搖晃晃走出來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身穿一身紫色道袍,手持拂塵,可呂清看清那人模樣后,卻差點當場嘔吐出來。

那怎麼可能是人呢。

那紫色道袍之人,渾身裸露出來的皮膚,都似蟾蜍那般黝黑和滑膩,全身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肉疙瘩,甚至那張臉都只能依稀看到五官。

這怪異之人站在殿門前,眾人隨即紛紛跪下,齊聲高呼,「老蟾爺萬安!」。

眾人皆跪,哪怕是在夢裏,呂清這下也得隨着其他人一同跪下去,他有注意到,身旁的油耗子正以一種渴望的眼神,死死盯着那老蟾爺手中的黑罐子。

看着這跪伏的眾人,那老蟾爺臉上擠出了一種黏稠的笑容,然後說道:「今日子祭,為祭母祖,當選用香法。」

隨着這老蟾爺聲音落下,那靈官殿裏猛地傳出了激烈的掙扎聲,呂清抬起頭,兩個身着黑袍的弟子正押著一個被塞住口鼻耳的女人,從殿裏走了出來,然後將女人強行捆在殿前的法壇上。

那女人全身上下都在劇烈地顫動着,似乎是因窒息而感到了極度的痛苦。

那老蟾爺從袖口裏掏出一捆香,然後伸手對着女人身軀一指,就在那個瞬間,整個大殿忽然想起了一道詭異的聲音。

「嗡」

像是某種咒,又像是低吟。

沒有人知道這聲音是從哪來傳出來的,但眾人都感受到了一種極端的噁心,甚至不少人已經開始嘔吐。

當聲音響起的剎那,女人的全身驟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洞,血從中不停地往下流,她因劇烈的疼痛而猛地弓起腰,但隨即又被按了下去。

老蟾爺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看着女人,然後伸手把每一柱香都插進那些孔洞裏,並緩緩點燃。

「你給我住手,媽的這場夢老子做不下去了,都什麼東西!」

呂清猛地從地上站起來,然後大聲斥責著,他實在無法忍受這個詭異而又殘忍的夢了,哪怕現在他還沒有絲毫醒的徵兆,但他的忍耐已經被眼前這荒唐的一幕給徹底弄崩潰了。

管他呢,難道在夢裏自己還能受到傷害不成,大不了醒來了繼續過日子,呂清就這麼直接快步沖了上去。

可沒等他走出兩步,卻忽然發現周圍的一切似乎太過安靜了。

竟然沒有一個人阻止他,周圍跪伏的眾人反而全都以一種羨慕的眼神注視着他,就連台上那看不出人樣的老蟾爺,此刻望向他的眼神中也充滿了期許。

原先跪伏在他身邊的油耗兒,此刻更是張開了雙手,環顧著四周,然後興奮地大喊道。

「呂師兄,終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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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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