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鍊氣士
鐘聲散去,張自行有些驚恐的看向李清靜。
李清靜神情如常,全然沒有覺察身側那位皇子的凝視。
張自行收回目光,裝作不經意道:「李公公,能跟我說說生病前的事情嗎?」
李清靜微微一笑:「殿下得了傷寒,又服用猛葯,確實可能慧府混沌,老奴斗膽,就跟殿下說說。」
不對勁!
張自行後背微微發寒。
李清靜照看的皇子失去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不該如此平靜。
心中思緒翻騰,但李清靜已經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李清靜的語氣平和,刻意的將失去的記憶一點一點塞入三皇子的大腦。張自行默默聽著,雖然知道了許多關於這位姜一念的事情,可他心中古怪的感覺卻愈發強烈,完全壓制了心中對於自己前身的好奇。
這種感覺就彷彿是白牆上一根凸起的釘子或者茂密雨林中的尖塔,不協調感讓張自行心中惶恐。
他咽了一口唾沫,重新振作精神,這才發現,那些跪倒的太監宮女已經悄然離去,遠處佛堂一片靜謐,就連那念誦聲也已經消散不聞。
「殿下,」李清靜看向張自行,面色擔憂:「殿下可是身體乏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張自行暫時收起心中的猜測,緩緩搖頭。
「再多走走吧。」
李清靜應聲:「那請殿下隨老奴去御花園散散心。」
張自行嗯了一聲,跟隨李清靜行走在安靜的皇宮中,周遭死寂,彷彿沒有活人。
「殿下,前面便是御花園了。」
李清靜說話的同時,張自行也瞧見了前方那尊貴華美的花園。
其中曲徑通幽,樓亭掩映,更有花香陣陣,溪流潺潺,竟是更甚張自行穿越之前見過的江南園林。
「咔。。。,咔。。。」
張自行轉頭看去,就瞧見花叢之中立著一個橢圓形的木質柱子。隨著內部傳來某種齒輪轉動聲,這柱子竟是忽的綻放,呈蘑菇狀,並開始噴洒清水。
「這是。。。。。。」
「這是工部所制【機關造物】,可以用來澆水除蟲,修建枝丫,著實為陛下省了不少人力。」
張自行瞧著花叢中這些運轉的所謂機巧之物,愈發覺得這世界古怪。
李清靜說話間,那綻放的柱子中忽的生出許多刀刃,在花叢之中飛舞,斬下些許花枝。
「這究竟是什麼原理啊?」
「殿下若是感興趣,可以召見工部詢問一二。」
張自行笑了笑,自己前身的事情尚未了解清楚,這些古怪的東西就暫時放下吧。想著,他忍不出伸出手,隨意的摘下一株牡丹。
「殿下可不敢亂動,」李清靜變了臉色:「這些花是皇后最喜愛之物,若是被她知道了,要懲罰您的。」
張自行嗯了一聲,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當下道:「我們回去吧,有些累了。」
李清靜躬身應了一聲,就聽張自行笑道:「你不用這麼拘謹,我這個人很隨和的。」
「這是老奴的本分,不敢造次。」
張自行道:「我又不會怪你,你怕什麼。」
李清靜不答,只是彎腰笑了笑,領著張自行回歸滅諦宮。
看著李清靜的背影,張自行微微搖頭,腦海中的思緒如同線團,雜亂不堪。
等回到滅諦宮,天色已經黯淡下來,整個滅諦宮空曠陰沉,張自行忍不住生出一絲孤獨之感。
瞧見張自行站在原地沉思,李清靜出聲提醒:「殿下,是否現在用膳?」
摸了摸肚子,張自行穿越而來第一天,倒是一點都不覺得餓,不過既然到了飯點,該吃還是得吃。
很快,宮女和太監們便將精緻的器皿端了上來。菜品精緻,更有一些玄妙天材地寶搭配,相得益彰。
見李清靜站在原地,張自行朝他揮了揮手:「來一起吃啊。」
「老奴不敢。」
「這麼多菜,我可吃不完啊。」
「殿下不用都吃完。」李清靜道。
「不行,」張自行神情一肅:「不能浪費糧食。」
見李清靜還在猶豫,張自行又道:「難道你沒聽過『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嗎?」
說罷,張自行心中暗笑,不抄一抄前世的詩詞,倒顯得他這個穿越者不專業。
張自行看向李清靜,很期待能夠看到他驚嘆的目光。
李清靜果然一臉的驚訝:「想不到殿下竟然知道這首王紳所寫的憫農詩。」
張自行忽的放下筷子,古怪的看著他。
他絕不會想到,李清靜竟會說出一個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名字。
「王紳是誰?」
這個世界的李紳?
還是。。。,跟自己一樣的穿越者?
「回殿下的話,」李清靜全然不清楚張自行心中的猜測,笑著解釋:「這位王紳乃是四十年前橫空出世的劍俠,一人一劍滅了太行山苦惡嶺山匪而名動天下,更是有名的才子,寫過不少膾炙人口的詩詞,引得不少達官貴人的小姐追捧。」
張自行蹙眉,這倒是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那他現在在哪裡?」
「老奴也不清楚,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江湖中就再也沒有他的傳聞了。或許是攜眷侶退隱江湖,要麼就是被人殺了屍骨無存。」
張自行有些遺憾,若是能夠見到王紳,倒是可以問問他,這首《憫農》究竟是怎麼寫出來的。
見問不出什麼,張自行又揮手:「坐吧坐吧,一起吃,否則我要生氣了,真的,我生氣起來很可怕的。」
見李清靜還是不敢,張自行冷哼一聲:「好大的膽子,李公公你再不聽本殿下的話,我可要自殺了。」
「使不得使不得。」李清靜急忙坐下,一隻手緊緊抓住筷子,微微顫抖。
這樣一頓溫馨的晚餐很快便吃完了。李清靜如坐針氈,倒是張自行吃的很是快活。
放下筷子,張自行想起王紳,開口問道:「李公公,這世上有沒有飛來飛去的那種高手?」
「殿下說的可是那些鍊氣士?」李清靜先是一愣,隨即道:「老奴之前春獵見過幾位,雖然聽說他們可以高來高去,但從未親眼瞧見過。」
「鍊氣士。。。,宮裡沒有嗎?」張自行神情有些激動。
老太監笑著搖搖頭:「皇宮中有重兵守著,那些高手怎麼可能進得來。」
「這倒是和我想的不同。」張自行說著,不免有些疑惑。
難道這個世界的個人武力並不顯著?
「宮中有沒有修鍊的秘籍?」
李清靜搖了搖頭:「鍊氣士的修鍊異常兇險,涉及到天材地寶,很可能被污染,所以皇宮嚴令禁止修鍊。」
似乎是怕張自行不明白其中的嚴重性,李清靜接著道:「開國之時有位皇親,為了得到長生偷偷修鍊鍊氣之法,雖然瞞過了宗人府,可他最終死狀慘烈,連皇陵都沒法進去。」
「這麼嚴重,為何還會有鍊氣士?」張自行不解。
「尋常人雖然兇險但還有成為鍊氣士的希望,可皇族承載天命,卻不能受到長生氣洗禮,殿下,您可一定要切記,千萬不能嘗試。」
「原來是這樣。」張自行皺著眉頭,不免覺得有些遺憾。
「鍊氣士又有什麼好的,」李清靜道:「殿下身為皇族,常年服用天材地寶同樣能夠延年益壽,與鍊氣士壽命也差不了多少,同時少了危險。」
「至於那些高來高去的手段如何能夠擋得過千軍萬馬的煞氣。」
「我倒是還想瞧瞧那些鍊氣士的手段。」張自行道,心中仍然免不了好奇。
「殿下放心,春獵之時就能瞧見,」李清靜道:「等殿下見了他們的修鍊,恐怕也會淡了這個念頭。
「王紳是鍊氣士?」
「或許是的,但老奴並不知道。」
「既然皇族無法成為鍊氣士,可有其他強身健體的法子?」
「這。。。。。,殿下愛靜,此前倒是從未習武,」李清靜道:「殿下若是靜極思動,可以習練一些粗淺的武功。」
「還有武功?」
「武功源於鍊氣士,老奴施展起來雖然沒有他們那般玄妙,但強身健體卻已經足夠了。」
李清靜說罷,忽的朝身前空氣一抓,只聽沉悶的破空聲響起,張自行便瞧見數道殘影浮現,隨即消失不見。
「這一招名叫『青獅探爪』,招式狠辣凌厲,讓人防不勝防。」
「好厲害,」張自行道:「我也想學。」
「殿下若想學,倒有少林的佛門正統可學,宏大光明,遠不是老奴的武功可及。」
「誰能教我?」
「文淵閣中藏有秘籍,可由大儒傳授。」
「大儒還能傳我武功?」
「大儒過目不忘,些許武功自然可以傳授。」
「那等明日麻煩你請一位大儒過來。」
「既然殿下想學,不過是滅諦宮一句話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的燭火微微晃動,滅諦宮外,一名宮女走入,在李清靜耳邊低語,隨即悄然離去。
李清靜看向面色悵然,正不知在思索什麼的張自行,輕聲道:「殿下,到平日里你就寢的時候了。」
張自行嗯了一聲,看了看滅諦宮外漆黑的夜幕,這是他穿越而來的第一天,神經一直緊繃,確實覺得有些疲憊。
有些尷尬地在那名嘴唇有痣的美貌宮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這才逃難似的躲上床,被子一裹,張自行緩緩閉上眼睛,聽到李清靜等人的腳步聲悄然退去。
黑暗中,張自行思索著李清靜奇怪的反應,卻毫無頭緒。又想著所謂的武功,心中多了幾分好奇。
這麼想著,他本以為自己今夜會失眠,但意識卻慢慢陷入沉睡,在這萬籟俱寂之中,他忽然聽到了野獸般的嘶吼。
「啊!」
吼聲壓抑痛苦,像是某種恐怖的怪物。
這吼聲好似就在張自行耳邊,他彷彿看到扭曲的怪物正對著自己張開血盆大口。
張自行想睜開雙眼,可他的意識卻不允許他去窺探黑暗中的恐怖。
於是他徹底陷入沉睡,恐怖的嘶吼就彷彿是一場噩夢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