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甲子境
默運心法，那些錯亂的經文卻如同溪水順流而下，汩汩流淌。
張自行漸漸感受不到肉身的痛苦，心神完全投入某種玄妙之地中，無法自拔。那些潺潺的溪流在這玄妙之地中周流不定，卻又像是遵循著某種規則。
張自行很清楚，這些所謂的溪流正是他體內暗藏的長生氣。
《帝訣》感悟體內長生氣，而其他人想要踏入「甲子境」，則需要感悟天地之間的長生氣。
這二者孰高孰低無法分別，但僅僅是感悟長生氣這一步，便能將絕大部分渴求長生的人擋在門外。
時間拖得越久，那些藏在長生氣中的污染便會乘虛而入，愈發危險。
只有悟性絕佳，天資卓絕之人，方能輕易感受長生氣。
——張自行正是這樣的人。
溪流清洌可鑒，彷彿在訴說著一個道理。
張自行曾經吞服的天材地寶之中，絕無一絲一毫污染暗藏。
只是，這並不代表通往鍊氣士的道路就一帆風順了。即使天材地寶中沒有污染，可若張自行體內有疾，亦或者此地藏有污染，種種原因，都會導致晉陞失敗。
這些原因實在太過駁雜，有些時候全無道理可言。
張自行不再去想若是修鍊失敗會是什麼樣的後果。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再去想這些，毫無意義。
得到強大的力量，才是他擺脫暗無天日監牢唯一的出路。
在這一點上，他與幾十年的那位觀念一致。
體內氣息流淌，起伏不定，難以捕捉。這是《帝訣》修鍊的第二步，張自行僅僅感應長生氣還不夠，他更需要學會如何去操控。
這是水磨工夫，講究的是水到渠成。再高的悟性也無法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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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之中，一片寂謐。
慧帝慢慢放下寫滿梵文的書卷，淡淡道：「建儲之事已定，禮部那邊準備的如何了？」
「回陛下，」黑袍公公俯身道：「禮部那邊已選好了冊立太子的日子，就等陛下過目了。」
說罷，公公自袍內取出一本奏摺遞給慧帝。
慧帝卻不看，只是淡淡道：「既然定了皇太子，那就大赦天下，彰顯朕的慈悲吧。」
「陛下，這大赦的日子和名單。。。。。。」
「一切交由太子定奪。」
「陛下聖明。」黑袍太監跪倒，口中喃喃。
檀香升騰，慧帝重新拿起佛家經典，滿臉的虔誠。
數日過去，監牢中的溫度逐漸降低，帶著些許潮濕。
張自行逐漸掌握了體內「溪流」，甚至能夠按照他的心意，讓河水改道。
他呼出一口氣，清澈的溪流頓時朝著某一處深淵匯聚而去。《帝訣》之中，這觀想出的深淵名為丹田，打通丹田，有閉目內視之能，便可稱為鍊氣士！
粘稠滑膩的氣息忽的自張自行周身毛孔探出，好似無形的觸手。他默運《帝訣》心法，牢牢鎖住，不讓這些長生氣逸散而出。
整個監牢忽的再度昏暗三分，張自行面色慘白，體內的血液在此刻不受控制，橫衝直撞。
他的肉身在顫抖，漆黑的毛髮自他手臂長出，不斷的蠕動，好似一條條細小的驅蟲。
體內心臟躁動不安，臉上那些猙獰的血痂忽的破開，汩汩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流淌下來，神情可怖。
無數猩紅螞蟻從縫隙中鑽出來，
它們匯聚在張自行身上，瘋狂的舔舐張自行身上那些美味的血液。
張自行已到了關鍵之時，這一步跨出便是康庄大道，平添一甲子壽命。如果失敗，那就是萬丈深淵，只有自殘，瘋狂以及死亡。
但比起絕望的等待死亡，這樣的結局甚至還要更好一些！
咬牙忍著，張自行似乎能感受到肉身在扭曲，靈魂在剝離，更有無數呢喃在呼喚著自己。
「閉嘴！」
張自行低吼一聲。他來到這陌生的世界，被姜一念戲耍，又被囚禁於此，心中的憤怒與怨氣此時統統化作了動力，裹挾著經文融入溪流，朝著長生邁進！
轟隆隆！
好似有驚雷炸響，又像是瀑布咆哮，張自行忽的聽不到任何聲音。閉目帶來的黑暗中，卻突的有光芒誕生。
此時此刻，張自行忽然清楚地看到，在這初生的光芒中，有股微弱的氣息如火苗般搖曳，那是壽命的根基，長生的源頭。
——是屬於張自行自己的長生氣！
張自行嘴角揚起，忽的睜開眼睛。
——他成為了「甲子境」鍊氣士！
「咳咳咳。」
張自行捂著嘴，在掌心中咳出許多斑駁且腥臭的血滴。
血液落下，那些因為張自行身體震動而掉落在地的螞蟻，立刻朝著地面的血跡蜂擁而去。
張自行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忽然覺得有些瘙癢。
但那並非是猩紅螞蟻在爬，而是原本可怖的傷痕竟然開始收攏復原！
他活動身子，雙腿忽的傳來骨骼活動的清脆響聲。這種聲音張自行很熟悉，他修鍊羅漢拳時，就是這樣的聲響。
滿懷期望卻又有些膽怯的嘗試站起，張自行忽的露出狂喜，眼眶濕潤。但他不敢大聲，只能捂住嘴巴，生怕驚動獄卒。
他分明能夠感受到，自己的雙腿重新接上了骨頭，雖然還很虛弱，但他的的確確能夠支撐著站起來了！
緩慢的行走許久，張自行激動地心情重新平復。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雙手，微微握拳，感受著體內長生氣遊走，體悟自身變化。
更奇妙的是，他很清楚自己真的平添了一甲子的壽命。
但他察覺到，自己體內長生氣微弱到了極點，似乎只能調動些許，便需要長時間的恢復。
怎麼回事？
張自行蹙眉，這樣的情況《帝訣》當中可完全沒有提及。
是自己受到了污染？還是說，長時間得不到營養補充，才導致的虛弱？
張自行仔細回想《帝訣》心法，花了小半個時辰，忽的神情恍然。
「是因為這個原因嗎？」他喃喃自語。
重新閉目，張自行看向丹田之中那微弱淺薄的長生氣。它仍然在丹田之中緩緩搖曳，雖然靈動，卻又缺乏生機。
「果然，」張自行睜開雙眸，眼眸里藏著遺憾：「體內長生氣不足，導致根基不穩。」
「根源在於。。。，我只是當了不長時間的皇子，吞服的天材地寶有限，所以導致那些殘留在我體內的長生氣不足，這才造成了晉陞后的虛弱。」
「拋開詛咒不談，換做其他皇族，自小吞服天材地寶，根基必然穩固。」
張自行揉了揉太陽穴，也不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可就算猜對了，一時半會兒，他也找不到解決方法。
「不管怎麼說，我已經邁入『甲子境』，雖然根基不穩，但多出來的壽命卻是真的。」說罷，張自行忽的揮拳，只聽勁風呼嘯，這一手羅漢拳剛猛無儔，更有骨骼作響，好似老僧敲動佛前木魚。
「這一拳下去，一甲子的功力，換做之前的我，只怕一拳就能打碎肋骨。」
更何況，自己的雙腿正在恢復，連損壞的面容都有可能重新變得完整。
稍微活動片刻，張自行想到學正當日所說，《羅漢拳》可以練骨，他此刻成為「甲子境」鍊氣士，雖然依舊不得要領，但修鍊《羅漢拳》應該可以讓自己的雙腿更快復原。
張自行默默想著，抬起頭來，卻只能看到藏在黑暗中的磚石。
但張自行的眼神明亮，讓人無法直視。
他在好奇「甲子境」之上的風景。
任何一個人從絕境之中找到了生機，那他一定會發生某種自身不知道的變化。
嘗試著盤膝坐下，張自行決定先溫養體內長生氣，看看能否壯大，擺脫虛弱。
他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能依靠《帝訣》所授，儘快穩固境界，慢慢彌補根基不足。
此時的張自行，就彷彿是站在一座滿是迷霧的橋上，但他不光看不清對面，甚至連腳下的路都不清楚，貿然前行，只會迷失方向，甚至墜入深海。
剛剛踏上長生之道，他的路似乎就走到了頭。
但那又如何？
只要自己還活著，任何事情都無法阻止他去追尋強大。
遠處，腳步聲漸行漸近。張自行來不及溫養，只能重新躺下，看向聲音的方向。
胖獄卒自黑暗中走近，面色冰冷。
目光中，躺著的犯人面色蒼白，只有眼眸之中微微散發著名叫堅毅的光芒。
獄卒渾不在意。
所以他並沒有察覺到，監牢里的犯人已經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