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爺爺的背
????晚飯很簡單，都是自家菜園種的。
??餐桌上擺放的炒豆苗，鹹菜和燈籠椒，味道也比後世的大棚菜好很多。
??正值身體發育期間，胡晨連吃五碗飯，覺得微微飽腹后，又喝了兩碗白粥。
??家裏人沒什麼文化，但也信奉食不言寢不語這一規矩，一家子四個人一人佔據桌面一方，沉默的吃着晚餐。
??胡晨最後一個吃完，飯後自覺的把狗和貓餵了，收拾桌面清洗碗筷。
??大黃是純種中華田園犬，性格溫順忠誠。
??在胡晨還小的時候，爺爺把它抱養回來時大黃也就一個月大，肉乎乎的，很可愛，它陪伴了胡晨整個童年的時光。
??它不挑食，一直都是吃家裏吃剩的白米飯加菜湯，家裏窮，更沒機會讓它吃過什麼肉。
??而貓是狸花貓，比較野，經常外出抓老鼠不回家。它性情比較凶，大黃都不敢惹它。
??前些年胡晨的姐姐還被這貓抓傷了兩次，去鎮上打針花了不少錢。
??因此喂它的時候要小心，胡晨都是一手拿着一條小短棍，把它撥開才把飯放到貓碗裏，十分謹慎。
??收拾好一切回到客廳。
??老媽和奶奶坐在電視機面前，看着新肥皂劇。
??而爺爺獨自一個人坐在大門口，手裏握著長長的煙斗，一口一口的吸著。
??煙斗是他自己做的，用的是竹根一節，有四十多厘米長。
??長年的煙熏把玩，煙斗表面已形成深黃色的包漿，煙孔里是一層黑乎乎的煙油。
??胡晨小時候屁事多，老覺得爺爺的煙斗太髒了，就和大哥兩人把那層黑乎乎的煙油洗了個乾淨，結果沒得到表揚，還被這大煙斗抽了一頓。
??另外，煙斗里那層黑乎乎的煙油，在鄉下還是一味良藥，誰家小孩肚子痛了，掏點煙油放在紙上往肚臍眼一粘，很快就好了。
??這樣的土方法沒什麼科學依據，放在網上肯定會被專家噴死，但確實是管用。
??胡晨忍住向爺爺討要煙斗抽幾口的衝動，出社會這麼久，他也是個老煙民了。
??只是現在這具身體，並沒有受到香煙荼毒，也不想走老路了。
??他曾做過一個計算，出社會十多年抽的煙，都夠一套小面積房子的首付了！
??每當想到這裏就會心痛不已……
??但是隨着國家的航母下海，戒不掉煙的胡晨覺悟了，這都是我們煙民的功勞啊！只要我買煙買貴一點，並且多抽兩包，一年十艘航母有問題嗎？
??胡晨搬起一張椅子坐在爺爺身旁，往大門外邊看了看。
??屋頂瓦檐滴落着點點水滴，碎裂在門口的曬穀場上，滴答滴答的聲響形成一曲鄉村樂章。
??空中深厚的雲雨層已被稍加吹散，露出一角明亮的銀河。
??「雨停了啊…」
??爺爺提着煙斗在大門的門檻石上敲了敲，倒出煙斗裏面的煙灰，點頭道：「是啊，星星也出來了，看樣子明天應該天晴。」
??胡晨抬頭仰望了一眼，雨後的夜空確實格外純凈、幽靜。
??讓人心安。
??「爺爺，你累不累，我幫你捶背吧。」胡晨開口道。
??在鄉村農務繁重，基本沒一天停歇，人一老就比較容易腰疼，
從小到大，胡晨都會被爺爺叫去幫他捶背，以前他很不情願，但現在他卻很懷念，只想主動些。
??「好。」爺爺笑着點頭，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不少。
??胡晨挪動椅子坐在他的背後，捏著空拳，輕輕地拍打着爺爺後背。
??「爺爺，明天我幫你去放牛吧，你在家休息。」
??家裏養的家畜不少，豬狗牛雞貓，那頭大水牛更是家裏的最重要資產，怠慢不得，每天得趕進山裏吃飽喝足。
??爺爺擺手道：「我才八十歲而已，健朗的很，當初你太爺爺九十歲了，還下地犁田呢，你安心在家學習。」
??胡晨看着如今的爺爺，確實比自己印象中要健康很多，雖然瘦小，但胳膊大腿還是看的到筋骨肌肉。
??長年的勞作，已經讓他駝了背，鎖了眉，手掌粗大的骨裂佈滿厚厚的老繭。
??但要論氣力，此刻十六歲的胡晨，還真不一定有爺爺的大。
??記憶中，自他出城裏讀書半年後，老媽為了賺錢補貼家用，也跟着村子的同村的叔嬸下了羊城進廠工作。
??哥哥姐姐又在城裏上班工作，小叔也是在城裏開貨車跑長途，他們一家子在城裏買了套三四十平方的小房子。
??因此，自他去了城裏讀書後不久，老家也只剩下爺爺奶奶兩個老人獨守老屋，偌大的一家，慢慢變得空寂而又孤獨。
??沒了勞動力，田和土為了不丟荒，也讓借讓給別人耕種，只是保留兩個菜園子種些蔬菜。
??兩個老人清閑了好幾年，但是這幾年，或許是因為孤獨，爺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下來，記性一天不如一天。
??若是有子孫陪伴，爺爺老的也不會這麼快吧？
??輕輕拍打的著爺爺的後背，胡晨道：「爺爺放心，我會好好學習的，放牛也不影響。」
??儘管距離中考還有一個月，但他還是有信心在一個月內把丟了將近二十年的東西撿回來。
??況且初中的知識點並不算深奧，只是……要背要記的有點多……
??說到到學習，老媽聽到后，也回過頭問道：「中考後有什麼想法？」
??胡晨聽了稍微一愣，有種時空的錯位感。
??記憶中，他也記得母親這樣問過，他的回答是去不讀書，要去工廠打工，早點賺錢……
??而這次，胡晨沉默片刻后堅定回答道：「媽，我要上大學。」
??老媽聽了一愣，不過沒有反駁，而是呢喃道：「大學有技校好么？能學到什麼東西。」
??奶奶聞言，也道：「小晨，畢業后還是讀個技校學門手藝，將來才餓不著，你哥和你姐都是讀技校了，有前途的。」
??胡晨苦笑一聲，心裏同時心疼起來。
??一生都在大山裏的人，能接觸的的信息也只有從眼前那17寸的電視上，有限的很。
??她們知道大學，知道高中，知道技校，卻不知道其中的分別，更別提什麼985，什麼211之類的了。
??網絡沒有普及，農村人能得到的信息真的很有限，而當初胡晨十六歲那年，也是這樣的無知，迷茫。
??「我會和哥哥姐姐商量一下的。」胡晨沒有解釋什麼，更沒有反駁。
??一些東西，以後隨着時代的發展都會明白的。
??爺爺奶奶母親見識少，也知道讀書的好，還是非常支持胡晨繼續讀書的。
??只是擔憂這學校能不能學到東西，能不能賺到錢，過上好日子。
??如此質樸，如此純粹。
??爺爺倒是豁達笑道：「要是學不好，將來爺爺那頭牛就交給你放了，哈哈。」
??胡晨對着爺爺微微點頭，笑而不語。
??「我去睡覺了，既然你說要放牛，那明天你早點趕牛進山，我幫你奶奶把菜園子那塊地鋤一鋤。」
??爺爺雙手拍膝站起，慢悠悠地往房間走去。
??看着爺爺背影，胡晨再次覺得，重生回來能看到爺爺，已經是最大的恩賜了。
??同時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儘快實現財務自由，把這老家重新建好，讓爺爺奶奶住的舒服些，能長久陪伴在他們身邊。
??以後在城裏也要買塊地，建個漂亮房子。
??一家人城裏住煩了，又可以回這個寧靜鄉村，享受悠閑生活。
??「奶奶，媽，我也先回房間了，看會書。」
??「嗯好，順便把電視聲音調小一點。」
??調小聲音，是為了不打擾胡晨學習，他也依言把電視聲音調到這個合適的範圍。
??胡晨房間很小，東西卻不少，除了床，還有兩個老媽陪嫁時的衣櫃，純木的。
??直到胡晨重生前，衣櫃也是好好的，沒有一絲腐朽。
??胡晨坐在床上，兩本從學校帶回的語文書放在床頭柜上，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如同朝聖般，翻開課本……
??這世間能有誰，如同自己這般再次打開這課本？
??這一刻，胡晨覺得他打開的不是書，而是一段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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