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國破山河在

第二章:國破山河在

「救他也不是不可以。」

陳淋鏡緊緊攥住他的衣擺,眼睛裏面死灰復燃。

「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陳淋鏡頓住,緩緩擦乾眼淚看他。

「鏡兒,不要答應他,太子殿下你一個大男人莫非還要為難一個弱女子不成嗎,你們長曄國不是一向自詡有君子風度嗎,怎麼到了這一切都不做數了呢?」

許鈺掀起眼皮,輕輕抬手。

陳淋鏡睜大眼睛,立馬抱住他的雙腿,雙唇顫抖,「太子殿下,我求你,不要,什麼事情我都願意做,我都願意。」

眾目睽睽之下,一國溫琳長公主,在他們的太子殿下身下卑微如塵。

徐征遠簡直要被陳淋鏡給氣死了,想他聰明一世,到頭來卻要自己寵愛的侄女施法所救,心中極恨卻又無能為力。

「陳淋鏡,你給本相起來。」

徐征遠吐出一口黑血,眼睛死死盯着不遠處跪在地上不停替他求情的陳淋鏡。

「枉想本相當初權傾朝野,卻沒想到臨死前要被敵國之人這麼侮辱,陳淋鏡,你是一國公主,死總比苟活在仇人底下要好,舅舅無能,聽信讒言,讓這惡徒進了帝京還屠殺了滿宮之人,我告訴你們,天下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說完,徐征遠就咬舌自盡了。

陳淋鏡不可置信的癱坐在地上,她的額頭已經磕的血肉模糊,看着被吊在柱子上的舅舅斷了氣,她的眼淚就止不住的簌簌掉下。

「舅舅……你等等我,我來陪你一起去地府。」

心如死灰的陳淋鏡迅速爬起沖向牆壁,欲要一死了之。

眼看就要成功,許鈺卻一把拉住她的手扯了回來。

「你要尋死還沒經過孤的同意。」

陳淋鏡跌坐在地,屁股火辣辣的疼,她慢慢抬頭看着許鈺。

許鈺面無表情的站在她面前,周圍都是他的屬下,她彷彿看見了他們一眾都在嘲笑她的弱小與可笑。

「魔鬼,你就是個殺人如麻的魔鬼,你害的我國破家亡,害得我至親之人全死,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後頸突然一疼,陳淋鏡立馬沒了意識,許鈺將她抱起,輕飄飄的身體讓他眉頭一皺,「沒吃飯嗎,這麼輕?」

將走之時,轉頭看向徐征遠,許鈺淡聲吩咐屬下,「將他好好安葬。」

「是。」那人接旨,頭埋的極下。

許鈺走了,連帶着陳淋鏡。

於是接旨的那人緩緩抬起頭,要是陳淋鏡在這定認得出——他是陳淋鏡的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一品大學士顧臨初。

有人上前拍了拍顧臨初的肩膀,調笑他接的是樁好差事。

顧臨初沒有做聲,他輕輕扭頭,看見平日裏對他一向嚴苛的老師此時慘不忍睹,他忍不住緊緊的攥緊拳頭,老師,你放心,等有朝一日,他爬上了至高無上的位置,再來為你報仇雪恨。

……

陳淋鏡醒來時,她驀然發現這是她自己的宮殿。

揉了揉還有餘痛的後頸,她再傻也明白了她被手刀拍暈了。

心中對許鈺的怨恨還未平靜,她掀開被子起身。

她想與許鈺同歸於盡,可走到門口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鎖在裏面了。

陳淋鏡使勁的拍打殿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許鈺,你就是個魔鬼,我咒你不得好死,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好死!!!!」

門被大力踹開,陳淋鏡直接被震的摔飛在地。

「放肆,你是何人,敢對太子殿下這般無禮。」

陳淋鏡五臟六腑都受了牽連,喉口湧出一股鐵鏽味,她死死壓住欲要吐出的血液,掀起眼皮看向光亮處。

「瞪着我幹什麼,本小姐問你話呢,你是何人,在這大喊大叫的侮辱太子殿下!!」

門口處站着的是一位妙齡女子,花容月貌,身姿窈窕,身着一襲粉色散花如意裙,她美好的就像一朵桃花一樣,粉粉嫩嫩,誘人採擷。

「小姐,看她啞巴一樣,定是被你嚇怕了,敢這麼侮辱我們的太子殿下,等到時有她紅果子吃的。」

鄭樂清昂首,眼神不屑的看向趴在地上不做聲的陳淋鏡。

「瞧她那副死樣,想來定是太子哥哥帶回來的溫琳長公主,一臉晦氣樣,我要告訴太子哥哥去,這女人真下賤,不懂感恩之情,還這樣肆意辱罵皇族。」

「就是就是,小姐英明。」

她們就這樣罵了陳淋鏡許久,好像覺得將當初尊貴的溫琳長公主踩在腳下肆意欺辱是這麼的舒服。

鄭樂清帶着她的侍女大搖大擺的走了,門再次被關緊,聽着鎖鏈穿過門閥的聲音,陳淋鏡垂眸,嘴角流出血來。

「蒼天在上,陳淋鏡再此起誓,不殺許鈺,不滅長曄,我誓不為人,死後願永墜阿修羅地獄。」

含淚的眸子慢慢變得猩紅,陳淋鏡用三指起誓,跪在地上,狠狠的朝門磕了三個響頭。

「父皇,母后,弟弟,舅舅,你們再等等鏡兒,等鏡兒滅了他們之時,就是回家之日。」

柔軟的地毯鋪在地板上,這裏的一切都沒怎麼變,可對於陳淋鏡來說,這是她噩夢的起源。

另一頭,鄭樂清找到了正在與善將軍談事的許鈺。

「太子哥哥。」

嬌媚的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許鈺偏頭看了一眼,寵溺一笑。

「樂清怎麼來了?」

「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剛剛我過來找你的時候看見了一個人。」

許鈺不以為然,眼神依舊平靜如水,「樂清看見誰了?」

「溫琳長公主,陳淋鏡。」

話閉,鄭樂清小心翼翼的偷看許鈺的表情,見他沒有什麼別的神情后,這才放下心來。

「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她簡直猖狂極了,不過是個亡國公主,卻公然辱罵皇族,真是罪該萬死。」

「哦,她說了什麼?」

許鈺輕輕轉動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皮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事情。

鄭樂清見他有興趣,於是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許鈺聽完,眼底劃過一抹笑意。

「隨她。」

「太子哥哥,這怎麼能隨她呢,公然蔑視皇族,應當株連九族啊!」

說完,鄭樂清彷彿想到了什麼,訕訕的閉了嘴。

陳淋鏡還有什麼九族啊,她的九族早在一天之前就被他們屠盡了。

突然,鄭樂清有些可憐起陳淋鏡了,一夕之間,國破家亡,就連曾經引以為傲的身份也沒有了。

鄭樂清身邊的侍女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來污衊陳淋鏡,但是都被鄭樂清阻止了,「太子哥哥,樂清先走了,父親還在等我,樂清可不能讓他等急了。」

許鈺一笑,「好。」

鄭樂清高興的扯著侍女走了,彷彿這滅國的悲哀不被她知曉,她依舊是那個活潑天真的妹妹。

善將軍適時上前,「太子殿下,你看溫琳長公主那末將該怎麼處理。」

「帶回長曄國。」

善將軍頂着壓力,「太子殿下,可陛下那邊的意思是……」

「孤說帶就帶,善將軍,你是哪邊的人?」

許鈺笑着看他,善將軍只感覺到頭皮發麻,全身無力,他硬著腦袋說,「是,一切都以太子殿下為主。」

許鈺收回笑,掀起眼皮看向臨瀟殿。

既然恨,那就恨的更徹底一點。

孤想看你復仇的樣子。

……

三日後,大軍啟程回長曄,陳淋鏡一早就被一些嬤嬤和侍女們從被窩裏揪起,在浴桶里涮了兩下就丟到梳妝鏡前上妝打扮。

一出來,陳淋鏡已然換了個樣。

上衣身着如意雲紋衫,下裙配着軟銀輕羅百合裙,一身打扮輕盈好走。

嬤嬤們都覺得不錯。

於是,臨瀟殿裏就掀起了一陣狂風暴雨。

陳淋鏡面色冷漠的看着她們忙上忙下,將能打包帶走的全部搜刮帶走。

金銀首飾,古董玉器,她們就像是個不知索取的惡徒,往懷裏一揣,就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陳淋鏡沒有阻止,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們離開。

「那個……公主,請你跟奴婢來。」

陳淋鏡微微轉頭,看見諾大的臨瀟殿中竟還留了一個侍女。

唯唯諾諾的樣子讓陳淋鏡覺得好笑。

「你是誰?」

那侍女立馬跪在地上,朝她磕了幾個響頭。

陳淋鏡睜大眼睛,上前扶起小侍女,「你做什麼,快起來,我如今已是亡國公主,你還朝我磕頭作甚?」

「奴婢知道公主心裏不好受,奴婢不像她們,不會做出這般禽獸不如的事情。」

這番話讓陳淋鏡覺得有些許感動,看着她普普通通的樣子,她竟然想與她交心。

小侍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突然想起了上頭的吩咐。

「對了,公主,今日是大軍回朝之日,還請公主跟奴婢離開。」

陳淋鏡一愣,「去哪?」

「宮外已經安排好了馬車,公主隨奴婢走皇宮暗道就好。」

陳淋鏡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小侍女不是許鈺的人,而是救她的人。

「你主子是誰?」

「是顧公子吩咐奴婢來的。」

陳淋鏡正當思考時,小侍女上前就來拉她。

「快走吧,公主,這裏不能久留,小心太子派人來捉。」

陳淋鏡一咬牙,算了,先跑出去再說吧。

於是跟着小侍女就往外跑。

「你們,要去哪?」

陳淋鏡頓住腳步,眼神有些驚訝的看着門口。

許鈺緩緩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列列的嬤嬤侍女。

陳淋鏡不著痕迹的將小侍女拉在她身後,她壓下內心翻湧的恨意,故作平靜的看他。

「沒去哪,怎麼,你這麼怕我跑嗎?」

許鈺一身太子蟒袍,金冠束髮,溫文爾雅的面龐朝她緩緩一笑,剎那間,陳淋鏡差點被他迷惑,差點也以為他是個平易近人的太子。

可他不是,他終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許鈺不多說什麼,拍了拍手,侍衛將一個個的人都壓了上來。

那是方才在殿裏搜刮財寶的嬤嬤和侍女們,她們的臉上都是恐懼和害怕的神情,看到這一幕,陳淋鏡彷彿猜到許鈺要幹什麼了。

「太子殿下,是老奴錯了,是老奴豬油蒙了心,不該對公主的東西有非分之想,求求太子殿下看在老奴侍奉這麼多年的份上放過老奴吧,求求太子殿下了。」

一個嬤嬤忍不住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着方才犯的錯誤,跪在地上使勁磕頭,地板上瞬間流了一攤血跡。

其餘人都害怕的隨着嬤嬤跪下磕頭,一時間殿裏求饒聲四起。

小侍女在身後已經顫抖不已,陳淋鏡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表示不要怕。

小侍女貼在她耳邊低聲,「公主……」

「先別說話。」

陳淋鏡知道許鈺這是在殺雞儆猴,要她看看,犯錯的後果是什麼。

「啊!——」

哀嚎聲起,陳淋鏡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

一個接一個的宮人相接死去,那死不瞑目的表情落入陳淋鏡眼裏,她突然有些站不穩。

漫天的血色染紅了地板,新鮮帶着鐵鏽味的血液流到了她的腳邊,眼前恍惚閃過親人們的面孔。

父皇母后在宮中相親相愛的樣子,年幼的胞弟趴在她的身上要抱抱的可愛模樣,這一次,陳淋鏡真的要瘋了。

顫抖的嘴唇微微張著,她失了聲,再也罵不出最惡毒的話語了。

看着昔日華美的溫琳長公主如今蒼白無力的模樣,許鈺嘴角微微上揚,朝她招手,「過來,跟孤回家。」

小侍女輕輕抬頭,她看着陳淋鏡失神的樣子,一咬牙,「公主,千萬別過去,他是屠殺你全族的魔鬼,一過去就再也沒有辦法逃走了。」

陳淋鏡回神,偏頭看着滿臉希翼的小侍女,「你叫什麼名字?」

小侍女微微愣住,她如實回答,「奴婢名叫九兒。」

「九兒,好名字。」

劍光閃過,方才還朝陳淋鏡笑的九兒當場斃命。

血液噴出,有幾滴落在了陳淋鏡的臉上。

陳淋鏡顫抖的握住了她的手,九兒的身體軟綿綿的落在她懷裏,也是一樣的死不瞑目,陳淋鏡垂眸,「許鈺,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我與舅舅他們天人永隔,你且看着,這輩子我都要與你糾纏不休。」

輕輕放好九兒,陳淋鏡踉踉蹌蹌的站起來,高傲如她,她不可能再為了誰而折腰跪拜。

許鈺最後說了一句,「歡迎。」

侍衛打算架著陳淋鏡離開。

「放開本宮,本宮乃是溫琳長公主,就算如今落魄,也不是你們能碰的。」

周身氣質出塵,陳淋鏡將自己最後一絲的公主氣勢擺出,她的眼神不怒自威,震的周遭的侍衛都不敢與其對視。

這就是皇宮調教出的公主,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嚴有骨氣。

侍衛們面面相覷都不敢上前,許鈺就親自動手,他單手抱住陳淋鏡的腰,一個發力,她就被托在肩膀上。

「放開我。」

不給陳淋鏡掙扎的機會,許鈺闊步而走。

陳淋鏡只有被他拿捏的份,肚子頂在許鈺最硬的骨頭處,已經疼的受不了了,但她還是咬唇受着,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窘迫。

大軍駐紮在玄武門處,許鈺抱着她的樣子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幾位老將在馬上看見了,都是滿臉疑惑。

「太子殿下這是做什麼?」

威武大將軍鄭級一臉怒容,看見不遠處的許鈺,就氣不打一處來。

旁邊的謀士秦令好笑,「鄭將軍,別生氣啊,咱們太子殿下這是在調教美人啊!」

「放屁,天底下美人何其多,太子偏要讓一個身份尷尬的亡國公主活下來,老夫真不知道他是怎樣想的。」

「好了,都少說兩句,太子殿下來了。」清河將軍一手揚鞭,止住了他們幾位的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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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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