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庄生夢 龍與虎

實踐永遠大於理論。

這次他沒有根據十二正經運轉，而是運轉着奇經八脈。

其實他不知道，奇經八脈都是隱藏的經脈，一般要到劍聖境才會逐步打通，尤其是任督二脈，很多人要修鍊到劍神境才能打通。

而他的奇經八脈好像天生通暢一樣，只是在運轉功法的過程中依舊很是遲滯。

咚咚——咚咚——咚咚

正在他無可適從的時候，心脈激烈跳動，還伴隨着極致的絞痛。

「啊……噗……」

痛苦的大叫一聲，張口噴出一口心血，然後暈倒在地。

「徒兒你這是怎麼啦？」墨南歌從石碑中顯現出來，隔空將東方玄幻攝到供桌上躺平，開始為他檢查身體。

一天一夜過去，此時墨嶺宗雜役處，長老歐陽久紅帶着獨孤清影四處尋找東方玄幻。

詢問了上百名弟子，均表示沒有看到過他，這時候陳年往事上前道：「昨天中午在膳堂見過他，他說他下午要去砍柴，之後我們便分開，沒再見過他。」

獨孤清影聞言，二話沒說就往劍脊山而去，歐陽久紅和一眾弟子緊隨其後。

「東方玄幻……」歐陽長老夾雜劍氣的聲音傳遍山林，有少許被震落的樹葉還被切割成條狀。

喊了一聲后等了片刻沒有回應，歐陽久紅道：「劍脊山上有許多低階妖獸，他沒接觸過修鍊，應該不會往深處去，想來是不願做雜役，離開墨嶺宗了。」

獨孤清影想着這樣漫無目的的找也不是辦法，但她又不相信東方玄幻會不辭而別，便黑著臉寒聲道：「人是在雜役處走丟的，你們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去見宗主。」

說完便轉身離去，留下歐陽久紅和一眾弟子，弟子們都望着歐陽久紅，像是在詢問要不要繼續尋找。

「你們有修為的繼續尋找，地毯式搜尋，不過也要注意安全，遇到妖獸，無論等級高低，都要第一時間避開，我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歷練的，沒必要為了一個雜役丟掉自己的命。」

「記住了嗎？」

眾弟子皆都回道：「記住了。」

「唉！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嘛！一個雜役弟子竟然驚動了幾乎整個墨嶺宗，傳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歐陽久紅搖頭嘆息道。

獨孤清影不知道跟宗主說了些什麼，應該是不歡而散，怒氣沖沖的回到自己的住所。

「明天再去找找吧！實在找不到就算了。」暗自嘀咕了一句，和衣而眠。

昨天晚上就獨自在劍脊山尋找了一夜，白天又到處打聽，一直到現在兩天一夜沒合眼了，所以她很快就睡著了。

很少做夢的獨孤清影如今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在夢裏，她將和東方玄幻在那礦洞初見，到後來的神柳樹下交談，再結伴同行來到墨嶺宗的事情從頭到尾重新經歷了一遍，甚至連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都一模一樣。

待她醒來時天已經大亮，她沒有第一時間起床，而是痴痴的望着天花板，回憶著之前的經過和晚上的夢，發現出奇的一致。

以至於她有些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夢幻：「我現在是在夢裏呢還是已經醒了呢？」

又過了一會兒，再次嘀咕道：「我本來就在夢中嗎？世上真的有穿越這回事？還是說我根本就沒有穿越，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蝴蝶。」

「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很生動逼真的一隻蝴蝶，感到多麼愉快和愜意啊!不知道自己原本是莊周。突然間醒過來，驚惶不定之間方知原來我是莊周。不知是莊周夢中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中變成莊周呢?」

「那我現在到底是穿越了還是沒穿越？我到底是誰？我究竟在哪兒？」獨孤清影一連幾個靈魂自問，越想腦子越亂，甚至感覺有些頭痛，整個人就像失了魂一樣。

她甚至開始懷疑，東方玄幻這個人到底存不存在。

劍脊山中的東方玄幻已經昏睡了兩天兩夜，任憑墨南歌如何施法都沒能讓他醒過來。

外面出動了幾百人找他，弄得整個宗門都不平靜，而他這裏其實也不平靜。

他已經沉浸在夢中不能自拔，在夢中，他同樣得到墨南歌的青睞，傳下『黑曜決』，由於師父是開山鼻祖，讓他的身份也是水漲船高，回到宗門就開始作威作福，就連宗主見了他也得點頭哈腰。

這種萬人敬仰的感覺讓他很享受，在宗門內頤指氣使盛氣凌人，讓他逐漸養成了囂張跋扈的性格。

從此也不再好好修鍊，師叔祖的身份就能得到一切，還修鍊個什麼勁兒？

這便是底層小人物的悲哀，一朝得勢，就容易忘乎所以。

東方玄幻這邊是怡然自得，宗門上下卻是苦不堪言，開始有弟子出逃，他大發雷霆，嚴懲了那些出逃的弟子。

這就捅了馬蜂窩了，弟子開始聯合起來抵制他，要將他趕出宗門，所有長老以及宗主也躲着他。

一氣之下，他開始殺人，黑曜決畢竟是十二級功法，加上他的輩分擺在那裏，弟子們雖然抵制他，卻始終不敢對他下殺手，畢竟尊師重道是傳統，誰也不想背上弒師的名聲，所以戰鬥幾乎是一邊倒。

很快宗門就血流成河，這讓他更為膨脹了：「嘿…我都這麼厲害了嗎？」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然後離開宗門開始闖蕩江湖，發現他墨嶺宗師叔祖的名號早已傳遍天下，當然全都是壞名聲，根本就沒人待見他，還有很多好事者上門找他決鬥，以打敗他來名揚天下。

對於這些挑戰者，他自然是來者不拒，當然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個也打不過。

因此讓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失魂落魄的遊盪著，一不小心又來到了那片黑霧當中。

恣意的操縱着這些黑霧，心底一陣恍惚，好像除了這團黑霧之外，沒一樣能聽他指揮的，下意識的，他對這團黑霧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情緒，一種特別珍惜，特別害怕失去的情緒。

而黑霧好像是在回應他一樣，變得相當雀躍，以至於溢出了體表。

墨南歌還在持續為他疏通經脈，希望他早點醒過來，突然間發現東方玄幻體表出現一層薄薄的黑霧。

流轉之間將他身體完全包裹，墨南歌心下瞭然，知道肯定是他體內的那股詭異的力量。

好奇心驅使下，他伸出手想要觸碰一下，可距離那層黑霧還有尺許的時候，只聽得呲的一聲，靈魂體右臂被切斷。

嘶……

墨南歌倒吸一口涼氣，隨後他發現一個更可怕的事情，被切斷的右臂竟然無法恢復了，就連他的整個靈魂都受創嚴重，原本還能堅持個一兩年的，現在估計只剩下幾個月時間就要消散了。

而這一切東方玄幻都絲毫不知，他正操控著黑霧遨遊四海，途中有大能者從虛空中伸出巨手，想要擒下他，被他輕而易舉的斬斷了。

興奮之下，一時間又飄了，背生雙翅立於高空，俯視着大地，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

突然一柄寒光四溢的劍自虛空向他斬來，雙翅應聲而斷。

「啊…………」

極速的墜落讓他全身緊繃，心臟都縮成一團，最後在落地瞬間被驚醒。

供桌上，他驚坐而起，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手拍撫著胸口，額頭的冷汗將亂髮黏在臉上，無比的狼狽。

「徒兒，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墨南歌見他醒來，心下一松，由於靈魂受創，聲音有些有氣無力。

「師父，弟子沒事，就是做了個夢而已。」東方玄幻回道。

然後看向墨南歌，驚聲問道：「師父，您……您這是怎麼了？」

他看到墨南歌那有些虛幻，並且少了只手臂的靈魂體，驚疑不定。

「為師沒事。」墨南歌沒有透露被他體內的詭異的力量所傷的事實，繼續問道：「徒兒你怎麼會突然吐血暈倒？是不是修鍊出了什麼岔子？」

「師父，您不說我還忘了，為什麼我修鍊『黑曜決』會有一種遲滯感呢？而且還伴隨着心脈絞痛。」東方玄幻將之前如何修鍊黑曜決，又嘗試修鍊劍道真解的事給墨南歌說了一遍。

墨南歌聽后眉頭緊鎖，片刻后才道：「你也許是無法修鍊黑曜決吧！按理說無論資質如何，修鍊高等級的功法都不會有遲滯感，更不會心脈絞痛，最多是修鍊進度的快慢有所區別。」

「這……那我豈不是無法修鍊成高手了？」東方玄幻情緒低落，有些患得患失。

其實墨南歌大致猜到可能是他體內這股力量的緣故，可他也無可奈何，沉思后道：「只能讓你試試另一部功法了。」

東方玄幻聞言眼睛一亮，急忙問道：「師父，是什麼功法？」

「黑曜決其實乃是為師自創，本來想讓你繼承衣缽，看來是無緣了，為師所說的另一部功法才是你師公傳給為師的，但為師卻無法修鍊，現在只好讓你試試，希望你可以修鍊吧！」墨南歌鄭重其事的說道。

「這部功法名為——逍遙遊，徒兒且牢記於心。」說着依舊以指點着東方玄幻的眉心，將功法傳給了他。

也許是自身靈魂虛弱的緣故，也可能是功法過於高深而且隨帶部分陣法知識的緣故，這次的傳輸至少持續了五個小時，最後墨南歌收手的時候，可以清楚的看到靈魂體更為虛幻了，最開始近乎實體，現在已經虛弱到感覺一陣微風都能吹走的模樣。

「師父，您這……」東方玄幻關切的問道。

「呵呵……徒兒不必心憂，為師本就是死去幾千年的人，這一縷靈魂藏身這座大陣中，只是為了傳承衣缽。」

「可這靈魂存續何其之難也，直到最近方才蘇醒過來，也許是緣分吧！為師控制着不少低階妖獸，可大多數都被那些歷練弟子殺了，唯獨一隻還不是妖獸的小兔子將你引誘過來。」

「黑曜決既然你不能修鍊，就交給當代宗主吧！為師當年傳給宗門的並不完整，具體如何你自己拿主意。」

「這裏乃是劍脊山山體中，是為師為自己修建的墓地，由於但是比較倉促，所以修的簡單了些，如果時間充足，為師肯定要修成少有的傳承大墓，除了這個墓室之外還有練功房和藏寶室，進出的陣法法決為師剛剛已經一道傳給你了。」

「對了，藏寶室中沒有多餘的寶物，只有一對兵刃，這對兵刃是為師晚年將你師公所賜的玄鐵重劍一分為二煉製而成，與當下大陸的主流兵刃大相徑庭，可能會因此惹來嘲笑謾罵之類的，這也是為師之前為何問你的第一個問題的原因。」

「那對兵刃你如果想要使用，就不要辱沒了它們，如果不想使用也無妨，就讓它們繼續躺在那裏吧！」

墨南歌越說越慢，東方玄幻越聽心情越沉重，不是因為別的，而是他能感覺到，墨南歌真的快要離開了。

墨南歌繼續道：「原本為師想要開創一個新流派，從而名垂千古，唉……就連這最後一縷靈魂也快要回歸這天地中了。」

「師父！弟子以前一直渾渾噩噩的，沒有目標，沒有追求，只為一日三餐奔波，既然現在遇到了師父，弟子自當奮發圖強，繼續完成您沒完成的事，若是弟子完成不了，也會尋找適當的人繼續完成。」東方玄幻重重的磕了個頭，久久不願抬頭，他不想讓墨南歌看到他的眼淚。

「徒兒，莫要悲傷……」墨南歌說着便逐漸歸於平靜。

只留下以頭搶地的東方玄幻在原地久久不願起身，這是繼養父之後第二次鄭重的磕頭拜別。

盞茶過後，東方玄幻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整理着墨南歌傳輸給他的信息。

「逍遙遊……」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他一邊念著，體內經脈自行運轉，通暢無比，絲毫沒有之前的遲滯感，咔嚓，心脈處像是什麼東西破碎一樣，隨後整個人氣勢陡然一變，劍童境水到渠成般的修成了。

「我現在正式踏入修行之路了？」東方玄幻還有些難以置信：「可我的境界怎麼好像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樣，好像自外表看不出我是修行之人一樣。」

仔細觀察一番后，結合墨南歌傳給他的知識，心道：「我現在大約劍童境六層，只要不是自己暴露實力，一般人還真看不出我的境界，嘿嘿……這簡直就是陰人的絕佳能力。」

之前的夢境提醒着他，凡事要低調，不可跋扈，藏得住的才叫心機，從此世間少了個街溜子，多了個從不跟人正面相對，只知道使些下三濫招式陰人的修鍊者。

「師父，這逍遙遊弟子可以修鍊的，弟子叩謝師父。」東方玄幻再次扣頭拜謝。

起身後又開始研究陣法，這陣法很是高明，隱藏在山體內，只有掌控者才能自由出入，別人就算把整個山體劈開了，也不可能找到這個地方。

感受着陣法的存在，手上生澀的掐着法決，眼前景物頓時變換，很快就身處一個更大的空間當中。

這是個修鍊大廳，地上和牆壁上有繁雜的紋路，這些紋路可以保證這裏不會被劍氣毀傷，也可加速修行。

修鍊大廳的一面牆壁上有一道石門，後面應該就是藏寶室了。

推開石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狹小的通道，只夠一個人通過，沿着通道來到一處暗室，暗室約莫十平米的樣子，沒有任何裝飾點綴，只有中心位置立着一個架子。

架子上放着一黑一白兩柄武器，白色略短，約一米的樣子，黑色稍長，約一米五。

伸手拿起那柄白色的武器，入手冰涼，讓他有種沁心的感覺，無論是重量還是握持感，都讓他感到很舒適。

慢慢拔出，摩擦聲猶如虎嘯，完全出鞘后他才發現，原來這不是劍，而是『刀』，一柄唐橫刀。

刀柄長二十，刀身長八十，刀鍔處是一個威風凜凜虎頭，刀刃從虎口吐出，寒光閃閃，刀身根部有兩個異形字——白虎，他知道這應該就是這把刀的名字。

舉起刀來朝虛空劈砍了幾下，有刀刃切割空氣的聲音。

摩挲一陣后還刀入鞘，然後別在腰間，目光又看向另外一柄，從形體上看，這應該也是一把刀，有微微的弧度。

與之前的白虎不同的是，這把刀刀柄漆黑，刀鞘漆黑，刀鍔處是一個既像龍又像狼的兇惡獸頭。

將刀微微拔出來一節，刀身也是漆黑，一陣類似龍吟聲后，全刀出鞘，只見刀身修長似禾苗，這是一柄『苗刀』。

刀身根部亦有兩個異形字體——睚眥。

「難怪，原來是龍王和狼偷情生下的二兒子，我就說怎麼既像龍又像狼嘛！」東方玄幻暗道。

白虎較短，可以掛在腰間，睚眥太長，掛在腰間有些不合適，所以他將其背在了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