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郎(中)

第二章 少年郎(中)

雖是初春,但是小鎮氣溫回升快的嚇人,小鎮上的百姓基本都是衣裳單薄。小鎮的一些花木都是紛紛開放,按往年來說,這時的小鎮估計路上碎冰還未融化,

趙喜家中,擺着小圓桌的大廳有些狹小,但在燈火映照下顯得溫暖明亮,飯桌上四菜一湯加一碟下飯菜,猶有熱氣騰騰上升,但很快便消散。

四人圍坐飯桌前,小鎮民風淳樸,不大講究餐桌禮儀,四人隨意坐着,黑炭小孩毫無吃相,好似餓死鬼般狼吞虎咽,其父母早就習慣了,易安在快一月的相處中也是見怪不怪了

但婦人還是輕輕皺眉,小聲呵斥着趙喜慢點吃,為人母便是這般,和自家兒女有關的事,念上萬遍也不嫌煩。

趙喜當然渾然不顧,反而還加大的咀嚼聲,吃得叭叭作響,不一會就幹掉三碗飯,一桌的殘渣。

飯桌上一共四人,趙喜,易安和婦人秦姨,另一位當然就是趙喜的父親,那是一位普通的小鎮漢子,其貌不揚,和趙喜一樣的黑炭模樣,臉上有些許傷疤和歲月痕迹,漢子捲起衣袖漏出分明的肌肉線條,和大部分小鎮普通男人一般,都是從小干農活長大的,身體都很健壯。

漢子名叫趙三,家中正好是排老三,他是最小的那一個,但趙喜的二伯也就是漢子的二哥早早因病去世了,大哥也去小鎮外面做生意,而漢子趙三一人帶着妻子照看着家裏羊圈營生,偶爾也是鎮邊運河搬運貨物謀生。三十而立的漢子因此鍛煉了一身健碩的肌肉。

趙三吃飯很快,但吃相不像他兒子,無聲無息的就吃完收拾碗筷離開飯桌了。

趙三沉默寡言,看樣子也不像話多的,但是兒子趙喜卻是個小話癆,漢子默不作聲的走出房子,自己抽了個小板凳,在破舊的小院子裏坐下,他不知何時拿了一個煙斗,竹子做的,看上去有些年歲了。

趙三從袖中掏出一根火摺子,擰開上面的蓋子,朝裏面猛的一吹,火摺子裏的暗火迅速點燃,接着他就把煙斗里的煙草引燃,將火摺子蓋上收入袖中。

抽煙可能是漢子唯一解愁的消遣方式了,酒太貴,家中倒是有些,但不敢常喝,尋常小鎮百姓家的酒都是逢年過節喝的,劣質煙草賣的便宜,趙三抽著也不算心疼。

院中傳來木門打開的吱呀聲,易安慢慢走出房子,看到吞雲吐霧的漢子,他也是搬來個凳子做到一旁,與漢子對立而坐。

「趙叔,我讓小喜去陪秦姨洗碗去了,你想說什麼就和我說吧。」

易安臉上有淡淡的笑意,他看着眼前的男人,輕輕的說。

趙三深吸一口煙斗,然後放到一旁,他神色有些複雜,有一絲猶豫,眼裏卻又有一點決絕之意,趙三眼前的少年依舊帶着微笑,在漢子面前這個少年永遠都是這樣的,讓人看上去就討厭不起來。

「易公子...我想求你個事」

男人慢慢開口,聲音厚重沙啞,他沒有直視易安,反倒帶着點局促不安。

易安還是微微笑着,他讓漢子有什麼就說,不用這麼約束。

趙三抬起頭,直視着面前總是帶着微笑的少年,他猶豫不定的眼神漸漸堅定,他沉聲開口

「能否帶着趙喜一同前往那個地方」

說到那個地方這四字時,趙三還是有點忐忑不安,他知道眼前少年一開始的目的地就是那個地方,對於那裏,只是偏遠小鎮的普通漢子只是道聽途說,連那個地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年輕曾聽聞小鎮老人說,在小鎮渡河的盡頭的終點,有一座仙山,山上有傳說中的神仙道人,能翻手崩山斷河,如果能去往那處修行,就能變成世人敬仰的仙人。

當時年輕的趙三聽到這番話無比震驚,一是對世間真有神仙的驚訝,二是對小鎮外世界的嚮往,可惜,只可惜他害怕,沒勇氣隨渡船遠遊千里去找尋那修仙之道,每日柴米油鹽,早出晚歸。

可能歲月已經磨平了漢子曾經對修仙的渴望,但是這顆種子死死的種在他內心深處,直到他遇上易安,遇上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少年郎。

一個月前的一個普通的夜晚,漢子趙三仍在羊圈中未歸,因為小鎮及周邊下了一場狂風暴雨,這場大雨可以說是小鎮十年難遇的天氣,趙三家的羊圈在一夜一天的暴雨摧殘下到處破爛不堪。

要不是趙三提前加固羊圈,請了鎮子上有名工匠搭了一個堅實的大棚,可能這場暴雨會讓漢子家損失慘重。

趙三圍着羊圈到處縫縫補補,不一會就完工,他收拾傢伙準備回家。

但在這時,漢子在朦朧夜色里好像看到一個人影,並且慢慢向他走來,漢子心中疑慮,這大晚上怎麼還會有人在小鎮外面。

他定住心神,憑藉男人本能直覺,他緩緩下蹲,在袋子裏掏出剛剛修羊圈用的鐵榔頭,一身肌肉緊繃,提防著不斷靠近的人影。

男人心中倒是沒有畏懼感,看那身形不高不壯,漢子手拿器械,正值壯年並且一身氣力十足。他不怕打不過對方,他是怕如果真的是居心不軌的賊人,他雖然強壯,但是畢竟家中還有一妻一兒,他不想沾惹麻煩。

趙三已經可以清楚地聽到步伐沉重的腳步聲,那身影漸漸清晰,漢子聚精會神的半蹲著等待。

當身形完全展露,讓趙三一陣錯愕,面前的身影居然是少年模樣,看下去有些狼狽,身上衣物破舊,風塵僕僕的樣子。

少年正是易安,初來小鎮的易安可不像現在這樣白白凈凈,面帶春風。

易安一直在趕路奔波,來到小鎮時一臉疲態,褲腳都是泥土,布鞋上都磨了幾個大洞,頭髮亂糟糟的。哪有啥翩翩少年郎的氣態,趙三都以為這少年是無家可歸的野娃呢

趙三看清其面容后,輕舒一口氣,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他收起榔頭,瞧著易安道

「你是...?」

易安聽言立馬報上名字,然後娓娓道來,說自己是什麼雷州人氏,此番出門為了求學遠遊他鄉,路上迷了路,誤打誤撞到了小鎮邊,委實是天色太晚,所以來求借宿一晚。

漢子趙三聽着一口外地口音的少年言語,未曾進過學舍的漢子迷迷糊糊,啥雷州他也不知道,但是也算懂了大半,眼前這個少年是來尋找一個住處來過夜。

趙三打量了一下少年,思索片刻,點頭答應下來。漢子心中雖然並不是太想讓其在自家過夜,但易安看上去確實有些可憐落魄,又是年紀較小,趙三猶豫一下還是答應了

易安馬上道謝,然後在懷中掏出一個袋子,竟是拿出一顆銀錠,看上去有足足一兩。

趙三見狀也是一愣,沒想到看似流浪漢的少年一出手就如此豪氣

他看到少年滿臉笑意的遞上銀子,沉默一會,然後灑脫道

「小事而已,用不着這些」

易安聞言還是想給眼前漢子一些酬勞,他遠遊的一路上見了太多窮苦落魄之輩,他也深深了解普通人家的生活不易,但漢子趙三也是一根筋的人,打死不要。易安只好作罷。

很快趙三帶着易安就來到了小鎮南邊的漢子家中,家中婦人秦姨還未休息,估摸是在等漢子回來。

婦人見丈夫回家,緩緩前去迎接,看見漢子一旁風塵僕僕的少年有些疑惑。

漢子上前解釋一番,婦人豁然開朗,笑意盈盈的招呼兩人趕緊進屋休息。

婦人給易安清出來了一個小房間,房間很小,剛好能放一張床和一個柜子。婦人向易安表示家中比較破舊,怕招待不周了易公子。

少年連忙擺手,他客氣的感謝著婦人

「您別叫我易公子了,秦姨叫我小易就好」

婦人笑着點頭,但開口稱呼還是一口一個易公子,搞得易安苦笑不得,只能不再說道。

「易公子,妾身家中寒酸,如果有什麼招待不周,還請公子見諒」婦人倒是有幾分知書達理的模樣,話語間能看出和漢子不同,應該是學過禮儀的。

婦人說罷退出房間,輕輕帶上房門。

易安已經沐浴過了,換上了婦人給他的衣服,盤膝坐在床上,他聽到婦人腳步漸遠,輕吐一口濁氣,然後易安以一種玄妙的狀態靜坐着,吐息變得悠長且平靜,除了呼吸再無其他動作。

一刻鐘...再到一個時辰,易安的吐息可以說是氣若遊絲,幾不可聞。比上風燭殘年的瀕死老人的氣息都要微弱,持續這種狀態沒有太久,少年有了些動靜,眼睛緩慢睜開,他舒展全身,一身筋骨噼啪作響,整個人的精氣神十足,勞圖奔波的疲意全部消散。

更令人最驚訝的是,少年原本一雙深黑色瞳孔,竟是有青色紋路流轉,而其中更是溢出生機勃勃之意,好像孕育著能讓朽木回春的奇妙力量。

朽木回春

死而復生

這就是凌駕於人本身上的力量,打破自然道理的能力,民間人們把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叫做仙人,而在山上稱之為修士。

而眼前遠遊少年郎就是位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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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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