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194章

第194章 第194章

五月末已經開始有蚊子,花花草草里更是容易生蟲,謝寄沒讓江霽初去親近大自然,和江霽初一起把畫架和畫具搬到客廳。

客廳的玻璃都是新換的,又有阿姨擦得透亮,至少對江霽初這種水平的畫家而言,在裏面在外面區別不大。

謝寄:「你畫前一般勾線嗎?」

江霽初:「偶爾,複雜點的可能會。」

謝寄直接拿過調色盤遞過去。

江霽初坐在畫架前,長年累月形成的本能讓他輕鬆在調色盤裏和出幾個顏色,但提起筆,卻仍舊茫然。

他看了眼身邊的謝寄,日光之下的男人長相無可挑剔,輪廓清晰鮮明,完美得如同一尊雕塑,亦或者是哪位下凡的神祇。

而謝寄溫柔堅定地回望着他,鼓勵道:「試一試,不行的話,就閉上眼。」

江霽初儘力靜心,朝畫架伸出的胳膊微微顫抖。

他閉上眼,腦海中可以復刻那簇藍薔薇的每個細節。

筆尖離畫布越來越近,但當只剩一寸時,他猛地要將手收回:「我不知……」

而胳膊還沒落下就被穩穩架住,謝寄站在他身後,強有力的胸口抵住他的後背,托着他的手臂在畫布上隨性地劃出一道深海藍。

謝寄:「這是第一筆。」

江霽初對着那道毫無理由的藍色愣了下,不等他反應,謝寄又托着他的手臂在藍色旁又劃下重重一道。

謝寄:「這是第二筆。」

他能感受到謝寄胸膛規律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彷彿能撫慰人心。

而他在規律的心跳中真的平靜下來,經驗,技巧,更重要的天賦,紛紛來到握筆的那隻手上。

他緩緩落下第三筆,第四筆。

江霽初處在一種非常玄妙的狀態,被牽引著在畫布上勾勒出形狀,畫畫對他而言是件稀鬆平常的事,前段日子無從落筆的艱澀被全然遺忘,如今他又逐漸回到那種暢快中,每個毛孔都透露著喜悅。

他甚至沒意識到謝寄什麼時候放開了他的手臂。

謝寄手機早調成震動,他收到一條短訊,悄悄跑去拉開門,手指伸到唇邊,跟前來送電腦的秘書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秘書看到客廳里專心畫畫的背影,眼觀鼻鼻關觀心地沖他一躬身,懂事地離開了。

謝寄雖然不是美術專業,但也知道江霽初畫這類的作品少則一天,長了誰也不敢說。

他怕出什麼岔子,乾脆就在江霽初這裏辦公。

他瞥了眼江霽初,握著畫筆的手指白皙細長,他莫名覺得這樣才對,這雙手就該在一室溫軟光景里描繪萬千世界,而不是……

而不是什麼?

念頭戛然而止,就像那些想不起來的記憶。

謝寄搖搖頭,按下開機鍵開始辦公。

江霽初畫得忘我,中午還是他叫人吃飯,結果江霽初草草吃了幾口,又跑去畫架前繼續畫,一畫就畫到了天黑。

謝寄看了眼時間,他今晚不太方便住下,得回家換身衣服,明天也有工作要做,重要的是江霽初狀態恢復得差不多,也不需要他一直陪着。

他走到江霽初身後,畫布上已經呈現出朵開到極盛的藍色薔薇,他先前幫忙畫的兩條線純粹瞎胡畫,但江霽初卻做了藝術加工,全都圍繞着他那兩條線展開。

花開到極盛就該衰敗,可畫布上的那朵哪怕極盡艷麗,也給人一種會永垂不朽的錯覺。

他再度升出一種不算陌生的陌生感——就像第一次見到《問山海》。

畫還沒畫完,但時間已經很晚了。

謝寄:「霽初。」

江霽初回過頭。

謝寄笑道:「又該吃晚飯了,畫不急於一時。」

話音剛落,送餐的酒店員工就按響了門鈴。

——他特地沒讓酒店員工靜音送餐,為的就是提醒飯點到了。

菜色有他喜歡的,也有江霽初喜歡的。

江霽初畫了一天,中午又沒怎麼吃,這會兒確實餓了,一個人就吃了一碗半的米飯。

等吃過晚飯,謝寄起身告辭。

江霽初聽到后先是一怔,一天下來他已經習慣謝寄在身邊,都忘了謝寄也有自己的生活。

他喝了口水,低聲道:「今天實在是麻煩謝總……無以為報。」

謝寄:「本來就是給我畫的畫,哪裏說得上麻煩我,再說我也沒幫上什麼忙,真要說的話,大概是早中晚三頓飯?你總不至於跟我AA幾頓飯錢吧。」

江霽初不缺幾頓飯錢,更知道幾頓飯錢謝寄看不進眼裏,說這話純粹不想讓他有心理負擔。

他在父母親友的疼愛中度過了二十餘年,遇見過各式各樣的示好,可從沒有一個人像謝寄一樣讓他產生心血沸騰、彷彿有把火把經脈都燒得滾燙的情緒。

謝寄……

謝寄。

他從前一定也是很喜歡,很喜歡謝寄的。

江霽初沒有回答,跟着謝寄起身。

謝寄拎起電腦包,他沒拒絕江霽初送他,還笑着側頭叮囑:「這不就解決了,以後再有這種事,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記住了嗎?」

江霽初:「記住了。」

謝寄:「行,記得畫完給我打電話,我叫人……」

話說到一半,隨着咯啪一聲,客廳的燈暗了下來。

太過突然的明暗變換讓謝寄短時間內失去視物的能力,他感到肩膀一沉,江霽初的兩隻手搭到了上面。

緊接着,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靜謐黑暗中,喉結被溫熱的唇瓣吻住。

江霽初甚至隨着他喉結不由自主滾動地幅度上下蹭了蹭。

溫軟的觸感沒停留太久,江霽初上半身後仰幾寸,略顯紊亂的呼吸打由下而上的打在他的下巴上。

暗示意味再明顯不過。

謝寄兩隻手臂自然下垂,沒拎電腦包的手指動了動,卻是在猶豫。

他該吻上去嗎?

在這種被無形中窺探操縱,萬事尚不明朗的現在。

他想了想,他擁有克服困難的勇氣和信心,這或許不重要。

但江霽初的舉動又是因為什麼,喜歡,還是……感動。

一個沒有感情經驗,小他七歲的青年,真的能分得清嗎?

他們之前有過親密關係,但對一張白紙似的江霽初,他貿然接受,算不算作弊?

在他的沉默中,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

他已經可以稍微看到東西,江霽初正垂著頭,偏長的劉海遮住了漂亮的眼睛。

「謝總開車小心,我就送到這裏。」

謝寄:「早點休息。」

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獨自去車庫鑽進車裏。

暖黃色的車燈照亮前座,引擎聲對現在的他來說幾不可聞。

謝寄終於沒有忍住,手指撫上自己的喉結。

他要儘快揪出幕後真兇,找到他們遺失的記憶。

可能是車子剛啟動,也可能是別的原因,謝寄開得很慢,還比不上那天騎自行車差點撞到江霽初的學生。

將要駛離別墅時,他鬼使神差地向別墅望了一眼。

他走後,江霽初依舊沒有開燈,路邊路燈的光卻在一層偌大的落地窗前拉出一道看不分明的身影。

沒有普世加諸的光環,沒有親朋好友的陪伴,江霽初孤零零地站在黑暗中目送他離開。

暖黃色的車內燈將他們分成兩個世界,不過小几十米的距離,仿若一道不可跨越的天塹。

他無端就覺得,哪怕他開車駛離別墅,駛離小區,駛離城北,江霽初都會一直站在那裏。

永永遠遠地站在那裏。

他心口突地一疼。

別墅主體本就墊的比較高,謝寄又坐在車裏,望過去的時候彷彿在仰視高處。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應該見過身歷其境地見過類似場景。

不是別墅,是更高,更黑,更凄冷的地方。

是什麼地方……

他的頭忽然針扎似的疼了起來。

人類會下意識躲避痛苦,可他偏偏不肯想別的,把所有思緒都集中到那隱隱約約的畫面上。

疼。

頭疼得快要炸開,快要難以呼吸。

但畫面卻也越來越清楚。

黑色,滿眼都是黑色,台階、兩旁的扶手也都由黑色製成,四周沒有半點光亮,而他在一片昏暗間仍然能夠視物。

極具壓迫性的空間帶來窒息感,以及刻骨的悲涼。

他還聽到了溫馨美好的音樂,可越是溫馨美好,在這種環境下越顯得詭異。

鏡頭驀地上移,階梯盡頭擺着一座古式長椅,上面躺着一個人。

他們隔了百餘米,正常人都不可能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看清楚百米之外的情況,可他就是能看到。

年輕了兩三歲的江霽初穿一件不符合季節的深海色襯衣,外面披了件更為奇怪的華貴長袍,懷中摟着個精緻盒子,正閉着眼睡得香甜。

安寧,又滿足。

不對。

不該是這樣!

這種地方哪裏是能待人的!

謝寄邁上長階,朝盡頭呼喊。

「江霽初!」

「江霽初,醒醒!江霽初!」

江霽初在他的呼喊中醒來,在看清他后,原本冷淡的眉眼間升上前所未有的慌亂與憤怒。

更多畫面伴隨演奏到副歌的鋼琴曲洶湧而來。

「我叫謝寄,你叫什麼名字?」

「謝寄!快走!」

「我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你活着出去。」

「謝總是二十六年沒抱過人嗎?」

「今後就跟我過了,好不好?」

「娶啊,誰說我不娶,你現在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雖然我國暫時不給同性情侶發證,但為了尊重你,我可以再等你三年再辦婚禮,當然你要是急也可以提前,婚禮想要中式的還是西式的,聘禮隨便開。」

「都什麼跟什麼……」

「考慮領養孩子嗎?哦這個以後再說,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那就先過幾年兩人世界吧。」

「江霽初,如果你跟他離開,我絕不會再原諒你!」

「我的藝術家。」

大量的記憶從深海翻至海面,而現實的景物卻離他遠去。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瞬,謝寄看到江霽初從別墅飛奔而出朝他跑來。

「謝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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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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