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晉.江.首.發.正.版

第40章 晉.江.首.發.正.版

「可能因為——只要是哥哥,我都會覺得很甜吧。」

周瑭說完,便若無其事般轉過頭去,晃晃悠悠爬坐起來,繼續去看葛大夫醫治瘸腿馬。

看那迷糊的小模樣,分明只是眩暈時自言自語了一句,根本沒過腦子。

薛成璧卻為了他這一句無心之言,身上忽冷忽熱,紅了耳尖。

雙拳緊攥,明明什麼都沒觸碰,掌心裏卻麻酥酥的。

他先是僵硬了一會兒,很快心裏的癢漸漸蔓延到了肌膚,他開始變得焦躁不安。

彷彿在周瑭身邊多留一秒,就會忍不住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

於是薛成璧悄然轉到另一邊,又能離得遠,又能看到周瑭,這才感覺正常了些。

半晌后,他鬼迷心竅似的,以拳抵住鼻尖,仔細嗅了嗅。

……甜嗎?

他眉峰疑惑地蹙起,目光又不自覺飄到了周瑭身上。

大約兩刻鐘之後,葛大夫「修理」好了馬匹的腿骨,還用細線縫合了皮肉。

全程康太醫連眼珠子都沒錯開一下,醫治剛一結束,他便提出了許多疑問。葛大夫雖不滿他最初的質疑,但還是認真回答了他的問題。

兩老一在朝一在野,漸漸相談甚歡。康太醫對葛大夫的醫術徹底改觀,讚不絕口。

周瑭已暈得神志恍惚。

他平攤在躺椅上,腦海里只有一個模糊的念頭——太好了,公主的右手終於有機會康復了。

賣花娘子葛月正在收拾祖父的銀刀,回眸瞧見他的模樣,笑了。

她走到躺椅旁,溫聲道:「一個月之後,才能初見醫治成效。今日先早些回去歇息吧。」

叫別家小娘子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周瑭很是窘迫,連忙端坐起身:「讓姐姐見笑了。」

「這有何見笑?」葛月擦洗著銀刀,「暈血症也是病,只不過骨折是身體的病,暈血是心裏的病,這兩者並沒有什麼高下之分。」

周瑭彎了彎杏眼。

他想,若賣花娘子能理解暈血症,她們祖孫必然也不會對公主的狂症有偏見。

葛月笑道:「我時常見到有暈血症的病人,刀子還沒落在身上,便把頭扭得可遠。你能努力面對內心畏懼之物,已經算是最有勇氣的那一個啦。」

「真的嗎?」周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好高興自己的進步能得到認可。

「當然是真的。」葛月從博帶邊解下一朵鮮花,「來,這是表揚你勇敢的獎勵。」

「謝謝姐姐。」

周瑭接了花,鼻子埋在花間嗅聞。花朵的清香驅散了血腥味,他緩了緩,感覺視野清晰多了。

葛月剛才幫過葛大夫的忙,正在仔細地清洗指甲縫。

周瑭望了她一會兒,想起了薛萌,忍不住道:「學醫的姐姐都是這般溫柔好看嗎?」

「小嘴真甜。」葛月抬首,「昨日薛二公子買的花,都送給了你吧?」

「姐姐怎麼知道?」

「因為你就是那種……見了就想把最美的東西送給你的類型。」葛月抿唇笑了笑。

她瞟了一眼薛成璧那邊,見他沒有看過來,才在周瑭耳邊輕聲道:「我就猜公子要把花送給心上人,他還說不是。」

公主的心上人?

周瑭迷茫。

誰啊?

薛成璧耳尖微動,視線緩緩移來。

葛月渾然不覺,繼續道:「這麼俊俏又貼心的妹妹,連我看了都心動,更遑論朝夕相處的郎君?還嘴硬說不是心上人呢。」

薛成璧眉心微攏,舉步走來。

周瑭聽明白了,卻又更不明白了。

公主的心上人?

他自己?

「怎麼會呢?」周瑭很確定地道,「姐姐定是弄錯啦。」

薛成璧腳步微滯。

周瑭覺得這件事很顯而易見。

公主喜愛男子,在公主眼裏,他不過就是個性別相同的小表「妹」。

表姐表妹,那是深厚的姐妹情!

於是周瑭正色道:「我們可是親兄妹,純純的兄妹情呀。」

他神色坦然,沒有半分介懷。

話音剛落,便有一道泠然嗓音拂過耳畔。

「周瑭。」

薛成璧的臉蒙在陰影里,看不分明。

他站得不遠,他們之間卻似乎隔了許多層東西。

那種隔閡感與陌生感稍縱即逝,薛成璧從陰影里走出來,唇角與眉梢分明是在笑着。

周瑭卻覺得,對方似乎不太高興。

自己剛剛有哪句話說得不妥嗎?

……難道,薛成璧不喜他說「親兄妹」?

周瑭感覺自己抓到了一個線頭。

細細回憶,似乎每次他看到公主神色不愉的時候,都恰好在他提起了「親兄長」或者「親兄妹」之後。

周瑭恍然大悟。

因為公主是女子,理當是「親姐姐」、「親姐妹」,所以當然不會喜歡他說兄長啦。

那以後還是少提起這些為好。

薛成璧也漸漸發覺,周瑭把他稱作親兄長的頻次越來越少。

雖不知是何緣由,他卻終於能短暫地忽略黃金枷鎖的存在,自欺欺人一般,獲取片刻安寧。

等待瘸腿馬恢復健康要一個月,這段時間裏,周瑭和薛成璧之間的關係,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歲月細水長流,緩緩流淌過孟夏青翠的樹蔭。

然而僅對周瑭個人而言,這個孟夏卻發生了一件頗為驚悚的事。

周瑭到了每個小郎君都會有的變聲期。

嗓音不再清甜,而是變得啞澀。

他前世十二歲穿越,根本不知道男子竟然還有這麼容易暴露性別的年齡段!

「我,我…」周瑭好慌張地捂著喉嚨,還破了個音,「嬤嬤,我以後不會一直這樣吧?這如何能藏住?」

「不會一直如此的。長則五年,短則兩年,之後會好些。」鄭嬤嬤也滿面擔憂,「我早已想過這一日了,也只能暫且裝作感染風寒。」

周瑭「嗯」了一聲,又嫌自己聲音難聽,雙手捂住了耳朵。

他低低道:「風寒之說瞞得了一時,瞞三年五年卻很難。阿娘阿爹……到現在還沒消息么?」

鄭嬤嬤沉重地搖頭。

周瑭慢慢在圈椅里蜷成一團。

若阿娘阿爹不回來,他就要一輩子不明不白地扮女裝,一輩子都這麼膽戰心驚的,生怕哪一天露了餡、又莫名其妙丟了性命嗎?

「這樣不行。」周瑭拍拍臉蛋,打起精神,「我要振作起來。當務之急還是解決問題。」

他想了想,對鄭嬤嬤道:「我年歲一日日見長,若想繼續遮掩性別,光靠我們兩個不夠。」

鄭嬤嬤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公子是想向老夫人袒露身份,求她幫忙?」

「是啊。」周瑭道,「我先用風寒遮掩著,待哥哥右手的手術做好了,我親自告訴外祖母,央求她在城外找一處僻靜居所,度過這幾年再說。」

鄭嬤嬤猶疑:「可薛夫人臨走前說,公子的性別不能告訴任何人。」

「阿娘是女子,或許不知我的難處。」周瑭抿唇苦笑,「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這麼做了。」

他見鄭嬤嬤愁眉不展,反過來笑着安慰她:「放心,外祖母疼我,斷不會害我。以後有外祖母配合著遮掩,想來還會輕鬆自由多呢。」

這些年他的起居用度全由鄭嬤嬤親手操持,她一個人做五個人的活計,從不假手他人。老夫人數次想接手,卻半點都挑不出毛病,這才苦苦瞞到了今日。

「這些年真的辛苦嬤嬤了。」周瑭暖暖偎在她身邊。

「這有何辛苦?」鄭嬤嬤笑容慈愛,「我全家十幾口性命都是薛夫人救下來的。就算不為報恩,我也打心眼裏想護小公子一生平安無虞。」

周瑭朝她展顏一笑。

他屏退僕婦,搬來用以消夏解暑的冰桶,將裏邊的冰塊全都倒進了浴桶里。又提來清晨剛從深井裏打來的井水,倒了進去。

「小公子這是要做什麼?」鄭嬤嬤不解。

「外祖母定會請康伯伯來診脈。」周瑭道,「裝病不管用,我得真病。」

他望着冒出白色寒氣的浴桶,狠下心,跨了進去。

冰水裏泡了一個時辰,周瑭如願以償感染了風寒。

學堂里,他表示自己偶感風寒,嗓音沙啞,不便於言。

然而周瑭越不肯說話,蕭曉就越好奇,越百般磨着他要他開口。

周瑭只好啞著嗓子「啊」了一聲。

蕭曉頓時錘桌大笑。

「看着是個小美人,怎麼開口像只公鴨子一樣?」

周瑭:「……」

可惡,當時打賭應該禁言他三個月的。

然後他又想,蕭曉連變聲期的苦都沒經歷過,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小屁孩。

這麼一想又平衡了。

薛成璧在一旁溫習書卷。

他看似沒有參與兩個小少年的打鬧,然而在蕭曉離開時,他緩緩掀起眼睫,睫羽下的淡色眸子冷光幽幽。

翌日,蕭曉的嘴也緊得像蚌殼。

「聽聞世子殿下昨日意外失足落水,染了風寒。」薛成璧淡淡道,「今日身子可還好?」

蕭曉瞪眼。

他開口爭辯,竟也是一副破鑼嗓子:「不是失足掉進去的!昨晚有人踹本公子!絕對有人故意使壞!」

聽到那不遜於自己的公鴨嗓,周瑭頓時「嘎嘎嘎」笑出了聲。

薛成璧見他笑了,眸子裏掠過一抹笑意。

午休后,他們結伴去老夫人的聽雪堂用膳。

路上周瑭的興奮勁兒還沒過:「連老天爺都看不慣蕭曉欺負我,在替我報仇呢。」

「嗯。」薛成璧很是贊同。

他嗓音清磁,尾音帶着一點啞。

或許是因為偽裝得足夠好,聽不出什麼女性特徵。

周瑭覺得,公主的嗓音是世上最好聽的。

和自己現在的公鴨嗓一對比,頓覺羞愧不已。

周瑭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嗓音更潤一些,小聲道:「哥哥也會覺得我的嗓音好笑嗎?」

「我說過,」薛成璧望向他,「只要是你,不論如何都是最好的。」

周瑭當即就笑彎了眉眼。

「不對不對,哥哥才是最好的!」

他蹦躂過來,習慣性地想挽薛成璧的手臂。然而剛要貼貼,又想起不能輕薄公主,就只好很近很近地走在他身邊。

身周葯香縈繞,若即若離。

周瑭在葯香里許下一個心愿。

若以後公主知道他是個小郎君之後,他們依然能像現在這樣就好啦。

今午的聽雪堂里很是熱鬧。

晨起時康太醫已經檢查過了,那匹馬的斷腿康復得很好。加之這些日他與葛大夫探討醫術,已深深信服這種大虞前所未有的醫治手法。

眾人一同用過午膳后,便準備正式開始為薛成璧醫治右手。

葛大夫先問:「二公子平日可還服用其他藥物?」

康太醫陳述了兩份用來克制瘋病的草藥單。

葛大夫聽罷道:「湯藥藥性溫,醫治之後減少劑量即可。但那藥粉甚烈,與麻沸散中幾味草藥相剋,若近期服用過,便不能飲麻沸散止痛。」

他看向薛成璧:「我還不急着離京,不若先停一段時間葯,再行醫治。」

「不必了。」薛成璧神色淡淡,「我本就沒打算用麻沸散。」

飲下麻沸散,無知無覺、任人宰割——他此生都不會允許自己落入那種被動的境地。

剜肉斷骨之痛也好過其千百倍。

他這話一出口,周瑭便驚呆了,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我敬重公子的勇氣,」葛大夫擰眉,「但即便公子無懼於疼痛,劇痛之下,難保身體不會本能反抗,妨礙行醫。若突然亂動,可能會損壞重要的經脈血管,乃至性命不保。」

薛成璧微微一笑:「再疼,也不會比它被打斷那日更疼。我自己心裏有數。」

葛大夫沉吟。

周瑭當然知道薛成璧多能忍痛。

就是因為知道公主幼年吃過的那些苦,他才格外心疼。

他扯了扯薛成璧的衣袖,用小啞嗓說:「哥哥,要不我們先不治了吧。」

「怕了?」薛成璧鳳眸微彎。

「想想就疼得厲害。」周瑭低低道,「哥哥原來已受過許多罪,現在我有能力保護哥哥了,為何還要受苦呢?」

他想起小時候公主被神婆燙了滿手肘的水泡,心疼道:「夜裏又要痛得睡不着。」

憶起從前,薛成璧略微怔忡。

他從滾燙的噩夢中驚醒,卻從被窩裏掏出一隻軟乎乎的小糰子。

心裏那一刻的柔軟與溫暖,薛成璧這輩子都不會忘。

但那現在的周瑭,還會因為怕他疼,就半夜爬進他的被窩裏,偷偷看他的傷勢嗎?

不會了吧。

因為男女大防,相隔咫尺卻無法寸進。

——若他再不做出任何改變,就永遠都不會了。

心臟開始躁動,肩頸間壓着的黃金枷鎖在動搖。

薛成璧眸光搖曳。

「再疼,也是為了更好的將來。」他意有所指,眸光漸漸堅定,「若不承受斷骨之痛,就永遠無法獲得新生。」

「——我意已決。」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周瑭身上時,緩緩變得溫和。

「陪我弈棋,可好?」

對弈能分散注意力,之後的剜肉斷骨便不會太過難熬。

周瑭杏眼微濕,咬唇「嗯」了一聲。

他搬來棋盤和棋簍,第一枚黑子落下之時,葛大夫也落下了第一刀。

薛成璧面不改色,連眼睫都未曾顫抖。

其實,當葛大夫拆開他手臂間緊裹着的細絹,看到那些累累新舊割痕之後,便明白了這個少年為何如此篤定不懼疼痛。

因為痛感早已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早已無法分割。

葛大夫微有感慨,迫使自己收束心神,專註於醫治。

「要準備斷骨了。」他提醒道。

葛月遞給薛成璧一塊絨布要他咬着,免得斷骨劇痛之下咬傷了自己。

薛成璧本想拒絕,但看到周瑭蒼白的臉色之後,終是應了下來。

「咚」地一聲響。

棋子落下。

錯接了十三年的手骨斷裂。

薛成璧瞬間汗如雨下,額間的冷汗劃過鼻樑,順着下頜線滴滴嗒嗒地墜落。

頸間的黃金枷鎖,似乎也隨之裂開了一絲細縫。

「公子可需要稍稍歇一會兒?」葛大夫詢問。

他見過活人生生疼痛而死,這麼問只是出於習慣。

薛成璧面無人色,卻擲去了口中的絨布,唇畔揚起的笑幾乎算得上暢快淋漓。

「不必了,」他嗓音沙啞,「接骨吧。」

周瑭杏眼紅得像兔子眼,下唇被自己咬得失去了血色。

薛成璧抬手,似是要蹭過他緊咬的唇,卻只停留在他面前的一寸之外,拂過一縷帶着苦香的風。

他頓了頓,笑了:「怎麼覺得,你比我還需要咬絨布?無需如此緊張,我真沒什麼感覺。」

周唐含淚瞥他一眼,似乎在確認他是否真的不痛,甚至輕鬆到有心情開玩笑。

「真不疼,」薛成璧安慰他,「別咬了,嘴唇該咬破了。」

「...嗯,不咬了。」

雖是這麼說,周瑭的鼻尖還是慢慢憋紅。掌心裏攥著棋子,怎麼也落不下去。

這一局棋他們下得七零八落,心不在焉。

周瑭從未覺得棋局如此漫長,他好像捱了整整一個冬天,葛大夫才宣佈醫治結束。

周瑭騰地站起身:「大夫伯伯,我哥哥的右手怎麼樣了?」

「比我想像的還要好。」葛大夫道,「一個月皮肉傷便能痊癒,骨頭好好將養上一年半載,便能如尋常小郎君一般運筆用刀了。」

周瑭張著嘴,只發出一個「啊」的啞音,憋了好久的眼淚瞬間撲簌簌滾落。

多少年的殘缺,終於得以補全。

房裏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

他們靜悄悄地退了出去,就連老夫人也不想在此時打擾這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孩子。

安靜的房間里,薛成璧的嗓音格外輕柔:「大夫不是說醫治得很成功么,怎麼,心裏還是難受?」

周瑭哽咽了一會兒,才斷斷續續發出聲音。

「我想起…想起壞表兄為了搶我的荷包,逼着哥哥證明自己是左撇子。分明就是他害了哥哥的右手,還…還硬要逼哥哥當眾揭開舊傷疤……」

「其實那日我並不覺得難過。」薛成璧道。

周瑭淚水朦朧地抬眼,似乎在問「為何」。

薛成璧問他:「還記得你當時做了什麼嗎?」

周瑭記得。

...當時他死死捂住了薛成璧右手的疤痕,誰也不讓看。

「那時我感覺…好像所有疼痛都消失了。」薛成璧狀似無意中道,「至今仍很懷念。」

周瑭眨了眨洇濕的眼睫。

一經提示,他想到了讓公主不那麼疼的方法。

周瑭伸出手,試探著放在薛成璧的右手上。

薛成璧手腕有傷不能碰,他便輕輕籠罩在薛成璧的手指尖上方,然後一點點慢慢放下去,直到指腹觸碰到對方冰涼的皮膚。

就像掬起一捧白雪那般小心翼翼。

「這樣嗎?」周瑭輕聲問,「這樣就不疼了嗎?」

「嗯。」薛成璧鳳眸微彎。

半晌靜謐無聲。

仿若春暉觸摸冰雪,悄然融化,緩緩淌入心田。

周瑭已許久沒有與薛成璧肌膚相貼,他恍然發覺,自己還是很懷念從前那段能肆無忌憚表達親密的時光。

他甚至想,若他們本來就是能同性別該多好。

想牽手就牽手,想擁抱就擁抱,那該有多好。

周瑭唇邊不自覺漾起一個笑。

不知怎的,薛成璧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周瑭倏然驚覺,忙將那些太大膽的妄想甩出腦袋。

「其實哥哥本來就不是左撇子。」他破涕為笑,「以後,也再也不用當左撇子啦。」

薛成璧蜷起因酥麻而微顫的手指,笑了笑道:「都會變好的。」

原來的他,一成不變便已滿足。

現在的他,卻有了想要改變的心思。

渴望改變,渴望新生。

不只是一截手骨。

是啊,他的血管里流淌著夷族的鮮血。他從來都不是侯府的二公子,也從來都不是周瑭血脈相連的親兄長。

所謂的「親兄長」,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既是謊言,是錯誤,又為何不可如這段手骨一般徹底摧毀,再重新締造出一段不同的關係?

無論那改變是什麼——總歸他們之間有無限的可能。

此時寢屋裏只有他們二人,四周皆寂。

薛成璧心跳如擂鼓。

「周瑭。」他開口。

「還記得那個失蹤的回鶻刺客么?我從他口中知曉了一件事,想說與你聽。」

他注視着對方,眼尾緊繃。

「其實我並非你的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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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以為竹馬在女扮男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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