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 180 章

第180章 第 180 章

烏澤聖作何想與陸知杭何干?既然對方有所圖謀,他何不順勢而上,想法子逃離澤化城,一旦人有了別的心思,那就不再無懈可擊,有了鑽空子的空間。

惋惜的是這一行人,陸知杭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也不知能活下來多少個,其餘逃往北陵城的人馬又能否撿回一條命。

「現在我們被捉,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怕是九死一生了。」萬太醫淚眼婆娑,一雙枯瘦的手被勒得生疼。

石太醫見昔日的同僚落魄的模樣,凄涼地搖了搖頭:「我們活到這歲數,死了也不吃虧,就是可惜了陸大人。」

「……汝國人不殺我們,說不準是意圖用我們威脅退至北陵城的溫將軍。」陸知杭掙扎了幾下,沒能掙脫那粗繩,幽幽道。

「這……這可如何是好,我等非但沒能立下半點功勞,反倒成了拖累。」兩位太醫面面相覷,險些就打算咬舌自盡。

可仔細想想,以他們的身份地位根本不會有人在乎二人的死活,真正能讓溫將軍有所動搖的還是身為郡王的陸知杭,他們已經對不住陸大人了,總不能再讓人跟着一起去死,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晏國不會為了他一個異姓郡王而退讓,可陸知杭卻不能保證雲祈是否會因此被左右,儘管汝國人應該不清楚二人的淵源,但消息傳到雲祈耳中,他必然會有所動作。

耳畔獨屬於汝國人的狷狂笑聲不斷,兩國語言雖略有不同,幾百年前卻是同出一源,哪怕聽得不甚明了,陸知杭也能大致猜測出來,這些人是在議論他們幾人。

馬車在顛簸中緩緩前行,礙於周邊都是些略懂晏國話的汝國人,三人並不敢再多些什麼,他們先前確實離澤化城不遠,約莫過了兩刻鐘就感受到馬車在一處地方上停了下來,耳邊伴隨着雜音。

「下來。」蹩腳的晏國話從車廂外傳來,緊接着那絲綢織就的華貴帘布被掀開,粗壯的漢子蠻力將陸知杭和兩位太醫拽了下來。

「哎喲……」萬太醫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撞在了另一位汝國士兵的身上,被對方橫了眼,將兩把枯瘦的老骨頭扯到身邊,惡聲惡氣道,「我勸你識相點,跟我往這邊走。」

陸知杭往日溫和的眉眼在瞧見那幾個汝國士兵的舉動時,微不可覺地皺了皺,他垂下雙眼朝着萬太醫的方向走去,深陷敵軍仍舊淡然從容的神情倒叫身旁的汝國人有些詫異。

「你跟我往這邊走。」與萬太醫背道而馳的方向中有人出聲,制止住了陸知杭繼續前行的動作。

陸知杭鬢邊垂下幾縷烏黑的髮絲,任由澤化城的風拂動髮絲與衣袂,腳下的烏靴剛剛踩在青石板上就頓住,他循聲望去,卻見那叫住他的人正是跟在烏澤聖身邊的將領,從對方的穿着來看品級應該不低。

「陸大人……」萬太醫與石太醫語氣透著幾分擔憂,停在原地望向陸知杭,深怕這些人將他帶去嚴刑拷打。

「磨蹭什麼,快點走!」那名汝國士兵被他們拖拖拉拉的行為惹惱,抬首就想抽出腰間的長鞭。

「走吧。」陸知杭的視線與萬太醫匆匆對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對方趕緊跟着汝國士兵離開,免得多受一頓皮肉之苦,以那粗壯士兵的手勁,萬太醫絕挨不住幾鞭子。

三人縱使再有不甘都在情勢所迫下,無奈地往相反的方向而去,至於秦侍衛等人還不知被押送到哪處去,落到汝國人手裏,幾人都早早做了最壞的準備。

「我來時派去的官兵是否也被汝國捉了?」陸知杭餘光暗自觀察著從馬車下來后的每一段路徑,將其記在心中后,盤算逃跑路線的同時也在想着些別的。

要是晏國那邊早些得知他們被捉的事情,說不準會有所準備,成與不成是一回事,能裏應外合的話,逃跑的幾率必然會高上幾籌。

可惜,現在幾人皆被重兵看守,就算記住了離開的路線又如何,先不說怎麼掩人耳目出城,就算跑出了澤化城,在馬匹被收走的情況下又該怎麼躲過重重追兵回到北陵城。

陸知杭思緒繁雜,修長的身形哪怕是在汝國人中都鶴立雞群,只得垂下腦袋偷摸著打量四周的環境,不遠處來來回迴路過不少人,甚至還有一隊押送糧草的軍隊,視線中所觸及的場景皆被陸知杭記在了心上。

「進來吧。」汝國將領遲疑了半響,指著位於澤化城中心處的奢靡府邸道。

「這兒?」陸知杭仰首端詳著飛檐畫角的府邸,眼前一扇硃紅色大門敞開,他臉上的詫異一閃而逝,跟在對方的身後拐進紅欄長廊,猜測著這兒八成是烏澤聖在澤化城暫居的地方。

在他的印象中,雲祈的府邸似乎也修建了幾處密室,說不準汝國人高估了他在晏國的地位,擔心晏國派出精銳前來營救,特地關押在看守最為嚴密的地方。

出乎陸知杭的是,那位汝國將領在把他帶到一處院落後就直接離開了,沒有想像中昏天暗地的密室,也沒有預料中的諸多酷刑,至多是院落四面八方都派遣了不少精兵看守,防止他跑出去。

「這六皇子是在故布疑陣不成?」陸知杭揉了揉勒得發紅的手腕,闊步走在雅緻的庭院中,將此處的佈局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確定暫時逃不出去后才折返回卧房內開始翻箱倒櫃。

卧房內的佈局極為簡潔,打開角落處的抽屜空空如也,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找到,畢竟這兒才剛剛被汝國打下來,多是些晏國留下的物件。

「居流?」陸知杭含糊地喊了一句,過了少頃不見有任何異樣,立刻斷定居流並沒有跟上來了,這兒是敵國駐軍的地方,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領都不可能守在府邸附近。

要是如此的話,倒可以確定對方是回北陵城通風報信了,他本以為居流就是個一根筋的殺手,沒想到還能忍住不逞匹夫之勇。

陸知杭沒得到回應,乾脆繼續檢查起書架來。

在卧房內翻了好半響的東西都不見有人來阻止,除了圍牆和大門外的人,似乎真的沒有在暗處觀察他的舉動般,左右沒找出點有用的,他思索片刻后徑直朝門口走去。

腳下的烏靴還未踏出門檻,兩把亮如銀芒的砍刀就抵在了跟前,只需再靠前一步就能見血。

「我就是餓了,想到外邊尋些吃的。」陸知杭雙手護在身前,識相地向後退一步,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那幾個看守的汝國士兵不知是聽得懂還是聽不懂,把刀收了后一言不發,並不理會他的問題。

陸知杭見狀沒再試圖挑釁對方,像是歇了這份心般,毫不猶豫地轉身回了卧房,那屋子裏浸著一股淡淡地墨香,除了被子外就僅剩下一些筆墨紙硯。

閑來無事,在卧房內沉思的三刻鐘后,庭院外才終於有了點動靜,陸知杭警覺地站起身來,把好不容易尋來做防身用具的硯台揣在手中,負手遙望那跨過大門的人。

「女子?」陸知杭眉頭微挑,靜靜地打量著那端著飯菜,侍女打扮的少女款款走來。

看來門口那幾個汝國人是聽得懂他說得什麼話,只是得了令,亦或者不願意和他說話罷了。

從侍女嬌小秀氣的模樣來看,估計是個澤化城的晏國人,她從進屋起就頻繁地用餘光偷瞧陸知杭,刻意放慢端菜的動作,舉止上看不出大問題,神色上卻像是在刻意暗示什麼。

「姑娘是有話與我說?」陸知杭緩緩走到木桌旁,壓低聲音問道。

那侍女見陸知杭靠近,嗅着鼻尖淡淡的肥皂香,手上動作不停,面不改色地輕聲道:「郡王殿下,這汝國的烏澤聖是個只愛男色的斷袖,或可利用一二,奴婢能做的已經儘力了,其餘的還看郡王殿下了。」

「嗯?」陸知杭歪著頭狀若不解,初到澤化城並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對方看起來是生活在澤化城的晏國人,可哪怕是彧陰城都能有不少姦細,何況是這處主權幾經更迭的戰亂之地。

他需得謀而後動,不能冒然相信這裏的每一個人,因此哪怕侍女與他直白地說起逃跑的計劃,陸知杭仍是一言不發。

「你這手腳怎麼慢吞吞的?」守在門口的汝國士兵稍顯不耐,手持大刀走上前來質問。

「將軍恕罪,奴婢只是想與這位公子說一聲,咱澤化城的燒鵝是城中一絕。」侍女低眉順眼地拂身,好似真在介紹桌案上的菜肴。

陸知杭的目光挪到熱氣騰騰的幾道葷菜上,而那晏國侍女礙於身後的汝國士兵,並不敢多待,隨口說完幾句話,把菜籃里的飯菜都端上桌后就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目送二人漸行漸遠,直到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陸知杭方才若有所思地看向木桌上的燒鵝,肉汁橫流,瞧著那焦黃色的脆皮都能直觀感受到其中的美味。

在原著中,汝國十來位皇儲的廝殺中,烏澤聖是站在最後的贏家,其人心狠手辣,連同父同母的胞弟都能痛下殺手,更遑論旁人。

「她為何特意提起這一道燒鵝?」陸知杭順手把敞開的木門關上,低聲喃喃自語。

在侍女踏進庭院起,陸知杭就注意著對方情緒上的細微轉變,許是那女子藏得太深,他還看不出異樣來,但他如今深陷囹圄,只能試一試了。

想到這裏,心中雖還有猜疑,陸知杭仍是拿起擱置在旁的木塊,輕輕點在外酥里嫩的燒鵝上,那燒鵝渾身上下被色彩艷麗的配菜點綴,倒叫人食慾頗豐。

他不再猶豫,手中力道一重,木塊徑直戳破燒鵝正中央的酥肉,陸知杭藉著那一道破開的口子,緩緩將整隻燒鵝從胸膛划向腹部,隨後將被開膛破肚的燒鵝身體敞開,在瞥見那肚中藏着的東西時,瞳孔猛地一縮。

「匕首。」陸知杭薄唇淡淡吐出兩個字,從懷中掏出絲綢織就的手帕,輕手輕腳擦拭掉匕首沾染的油脂,這才對侍女生出了一絲信任。

若是能挾持烏澤聖,那他逃出澤化城的幾率就又增多了不少,這匕首必須得尋個絕妙的地方藏好,免得被汝國人搜出來,連帶着那侍女一起遭殃。

不過,在挾持烏澤聖前,他還得把秦侍衛和萬太醫等人先救出來,按照既定的路線從澤化城出逃,要是那侍女可信的話,不知對方可否與北陵城那邊通信,唯有晏國的軍隊前來接手,他才有可能在挾持汝國皇子的情況下,從幾萬追兵手中逃出生天。

可惜,陸知杭想法是好的,在被捉到澤化城的第二日,傳聞中好男色的烏澤聖根本沒有踏足過府邸庭院半步,就連送飯的侍女都換了人,陸知杭就是有心試探對方,打聽、傳遞消息都無能為力。

「莫不是暴露了?」陸知杭耐得住性子,三日來被關在庭院中愣是不吭一聲,讓他擔心的是兩位太醫和秦侍衛下落不明,而那侍女好幾日不曾來過了,要是被汝國人發現,怕是危矣。

「飯。」在陸知杭思考得入神時,身穿甲胄的士兵生硬地喊了一句,手腳麻利地將飯菜擺在桌案上。

陸知杭聞聲抬首看了他一眼,意料之外的是個細皮嫩肉的年輕人,與他印象中身材高大,古銅色皮膚的汝國人大相徑庭,不由好奇道:「你是晏國人?」

那年輕士兵粗黑的眉毛皺了皺,像是有些不忿,沒忍住冷哼道:「我是汝國人。」

聞言,陸知杭挑了挑眉尾,輕笑道:「我瞧着你面生,是新來的不成?」

「……」這回年輕士兵沒有回話,公事公辦地放下碗筷就要走人。

陸知杭對汝國話的精通程度僅限於靠猜測聽懂,但耐不住記性好,見那士兵對他態度似有怨言,撓著臉頰學起了從汝國士兵那聽來的話,照貓畫虎說了一遍。

那年輕士兵聽到這略有些耳熟的口音,詫異地回過頭看了陸知杭好一會兒,但從對方的神情來看,陸知杭估計他沒聽懂。

「你猜猜我這說的什麼意思。」陸知杭在庭院內悶了三日,好不容易有點樂子了,當然得逗逗人。

年輕士兵的眼底閃過一絲茫然,囁了囁嘴沒說話,估摸著是覺得自己口口聲聲說是汝國人,面對陸知杭這一口汝國話卻是答不上來,面子掛不住,黑著臉走了。

「這就是古代版的香蕉人不成?」陸知杭右手倚著額角,優哉游哉看着年輕士兵的模樣半點不像階下囚。

澤化城雖被汝國佔了五十年,但地理位置偏僻,除了駐紮在此的汝國軍隊,文化語言上還是晏國的,加之汝國沒有思想教育的概念,多年的恩怨讓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澤化城人,對晏國更有歸屬感。

儘管大多數澤化城人更喜愛文人風氣的晏國,但十個人里總得出那麼一個數典忘祖的不肖子孫,照陸知杭的猜測,這位替他送飯的年輕士兵八成就是一位澤化城百姓,在汝國重新攻佔此城后,剛剛加入的新軍。

「說不準有點利用價值。」陸知杭雙眼微微眯起,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落荒而逃的新兵。

他需要將秦侍衛等人救出來,少不了逃出庭院到府邸外尋找和打探消息,而一位面生、不懂汝國話的澤化城人就成了他金蟬脫殼的最佳選擇,想必汝國為了打仗,定然在澤化城中強征了不少人,他略作打扮的話也能矇混過關。

在陸知杭謀算著怎麼把新兵的裝備『借』出來用用時,那剛送完飯的年輕士兵就將剛剛發生過的情形一字不落的向上級彙報,而那將領又馬不停蹄地趕到府邸的主院。

「你是說,晏國的北陵郡王聽得懂汝國話?」烏澤聖嘴裏叼著顆葡萄,在聽完屬下的彙報后,訝然道。

「屬下句句屬實。」將領不敢有所隱瞞,鄭重道。

「既然如此,你們可得把嘴都管好了。」烏澤聖從卧榻上坐起,話語中隱含幾分警告的意味。

「是。」

「還杵在這作甚?」烏澤聖把玩着手裏渾圓的葡萄,見那將領還識相的留在原地,斥責道。

「回殿下,屬下方才來報時,見到嘉王殿下領了五萬兵馬趕來了澤化城。」汝國將領謹慎地斟字酌句道。

果然,在聽到自己屬下的稟報后,烏澤聖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剎那間跌落到了谷底,他橫眉冷豎,咬牙道:「這蠢貨是見本王大退晏國軍,跑來搶功勞了不成?莫不是以為晏國軍兵敗后就能趁虛而入。」

烏澤聖被自己那無能狂妄的皇兄氣得直冷笑,主院外的侍女拿起裝菜的竹籃,還沒走過幾步就覺得腹痛難忍,連忙把菜籃方在一邊就要跑去如廁。

「小煙,不如我替你去送?」一身水藍色侍女服的晏國女子柔聲道。

「這不好吧,殿下吩咐過了,送過飯的人不能再去了。」名喚小煙的侍女臉上有些遲疑,搖著頭拒絕了。

「說的也是,我在這替你守着,你如廁好了就快些來取。」晏國女子被婉拒后並不繼續糾纏,貼心地說道。

小煙對此沒有多想,澤化城中的汝國女子本就寥寥無幾,無奈只能讓一些澤化城中的人充當侍女伺候主子,她這腹痛來得快,去得也快,剛走到竹籃面前,還未謝過候在一旁的好友,熟悉的腹痛又襲來。

「這……我再去一趟。」小煙臉色尷尬得升起燥熱。

「去吧。」晏國女子秀眉微蹙,低吟道,「你這莫不是吃壞肚子了,不如去找個大夫瞧瞧?」

「不成,我還有事要辦,送完飯再說。」小煙捂著腹部,不願再多言,敷衍完晏國女子就匆匆離開了。

遙望小煙慌亂的背影,晏國女子唇邊不著痕迹地翹了翹,隨後擺出一副替好友着急的面孔來。

這腹痛來來回回三四次,煮好的飯菜都涼了不少,眼看着天色都要暗下來了,小煙身子幾乎虛脫,拉着那晏國女子無奈道:「我這怕是去不了了,梨姠你替我送這一回吧。」

「我送,我送,還是身子要緊些,快去找個大夫瞧瞧吧。」梨姠接過竹籃,另一手攙扶著小煙,臉上的擔憂不似作偽。

「這飯耽擱不得,你就別管我,先去送飯,不然殿下怪罪下來就難了。」小煙坐在一旁的木凳上,有氣無力道,「你可不要把這事和外人說。」

「這……好吧。」梨姠猶豫片刻,邁著小碎步就往庭院那邊小跑去。

好不容易尋了個合適的人選下藥,謀奪了這次送飯的機會,梨姠擔憂被旁人發現不對勁,片刻都不敢多等,直接往關押陸知杭的庭院走去,她這幾日因為接觸過陸知杭,被府邸里的汝國兵看得有些嚴,聯繫北陵城那邊都艱難了起來。

行至主院旁邊的庭院,守在兩旁的汝國軍見她是來送飯的,齊齊讓了個口子,梨姠面不改色地踱步到卧房,屋內的陸知杭餘光撞見那張熟悉的晏國臉,瞬間就正了正色。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陸知杭在看到送晚膳的人是梨姠時,有些詫異地低聲道。

「殿下長話短說,這飯我下回送不成了,汝國五皇子持着皇帝的旨意蒞臨澤化城,不久后烏澤聖就該離開澤化城了,屆時殿下性命難保,若是要逃命,這幾日就該行動了。」梨姠打開竹籃,規規矩矩地擺放碗筷,輕聲道。

陸知杭何嘗不知刻不容緩,奈何他還沒想到怎麼把那香蕉人的甲胄借來用用,為此他刻意不讓汝國軍人瞧見他的臉,除了第一日的那一批守軍,可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他連萬太醫他們人在哪都不知。

「與我一同被捉來的晏國人在哪,你可知?」陸知杭越過梨姠,隱晦地觀察著門口的汝國軍。

「除了殿下,都關在澤化城的地牢中,那地牢位於澤化城城東,離這兒不遠,但沒有信物,想混進去救人卻是不容易。」梨姠擺上最後一道菜,喟然道。

「可有路線圖?」陸知杭眉頭一皺,加緊時間詢問。

聽到這話,梨姠收拾竹籃的動作頓住,似是而非道:「澤化城糧食緊張,可不能日日都吃上燒鵝。」

她能想法子將匕首帶進來都是運氣使然,烏澤聖剛剛把陸知杭擒拿住,送完那第一餐后就立下了諸多規矩,凡是進了府邸者皆要搜身,莫說是路線圖,就是一粒米都給你搜出來。

「多謝姑娘送飯了。」陸知杭抿了抿唇角,匆促間只了解到了兩個信息,卻都對此時此刻的自己無比重要。

烏澤聖迫於汝國皇帝的命令,哪怕心有不甘都只能撤離自己一手打下來的澤化城,自己到時候要麼跟着前往汝國腹地,要麼就落到五皇子手中,對方可沒有烏澤聖好男色的毛病,一旦發現陸知杭沒有價值,即刻手刃未嘗不可。

要是梨姠留在這兒的時間再長些,他還有諸多疑問想問,為今之計還是先從庭院中脫身,尋個機會到府邸外找找地牢在哪,但手裏除了一把匕首別無他物可利用。

他身手不錯這件事無人知曉,但陸知杭又不可能拿着匕首去挾持那位新兵,不然東窗事發,自己還沒逃出去豈不是得不償失,唯一的倚仗都沒了。

「參見汝南王殿下。」渾厚的男聲齊齊高喊,自庭院外遠遠傳來。

「烏澤聖?」陸知杭記得這是烏澤聖的封號,正愁著該怎麼辦,沒想到對方就瞌睡來了送枕頭。

庭院外的烏澤聖懶散地披着外袍,瞧著有些不著調,古銅色的膚色隱隱外露,幾步跨來就到了卧房裏,與坐在木椅上的陸知杭視線撞了個正著。

在觸及那面如冠玉的北陵郡王時,烏澤聖的眸光微微亮了起來,他大搖大擺地坐在了陸知杭的對面,調笑道:「幾日不見,郡王殿下在這兒可覺得無趣?」

「我要是說聲無趣,你就放了我?」陸知杭眉頭一挑,仗着身高的優勢俯視對方。

被居高臨下打量的烏澤聖非但不氣惱,反倒饒有興緻地說道:「晏國人生得這般高挑,還真是少見,郡王殿下要是覺得這兒悶,不如隨我到外頭散散心?」

「領略澤化城風采,自無不可。」陸知杭有意把話題往這方面引,為的就是希望烏澤聖能帶他離開這座府邸,當然不會顧及面子而扭捏。

烏澤聖原本就只打算讓陸知杭在府邸內轉悠幾圈,見他故意把話曲解成出府,陰鷙的眉眼豁然開朗:「怕是只能領略我這府上的風光了。」

「那也比一直悶在這一畝三分地強。」陸知杭並不打算和他討價還價,只要能接觸到烏澤聖就成,起身淡淡道。

「看來倒是我不是了,讓郡王殿下受了氣。」烏澤聖撩起陸知杭垂在身後的一縷青絲,壓低了聲音懶懶道。

陸知杭氣定神閑地將自己的髮絲從對方手中抽出,疏遠的態度昭然若揭,他舉止自然得好似本該如此,半點不畏懼強權。

一襲月白色長衫的陸知杭周身書卷氣縈繞,哪怕是拒絕的動作都溫和有禮,面上瞧著清雋如仙人的俊雅書生,暗地裏已經盤算起了今晚把髮絲都好好洗乾淨,他怕他的承修碰了會沾上髒東西。

「這府邸還是八十年前晏國修築的,本王記得後院栽種了不少奇花異草,多是從晏國那邊移植過來,可有幸聽郡王殿下講解一二?」烏澤聖摩挲了幾下留有殘覺的指腹,對陸知杭的拒絕不以為意,領着一班人馬浩浩蕩蕩往後花園走去。

晏國的奇花異草?

聽到烏澤聖提起這茬,陸知杭的腦海中第一時間想起的就是『曼陀羅』,只要劑量足夠大,就是讓人昏睡上一天一夜都不成問題,他面上不動聲色,輕聲道:「是嗎?在下正好對花草這些雅物頗為喜愛。」

「那不就對了郡王殿下的雅緻?」烏澤聖幽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陸知杭,他記得晏國的文人酷愛繪製花鳥圖,閑暇時養養花花草草,這提議倒正對了陸知杭的愛好。

二人閑庭漫步至滿園柳綠花紅的後花園中,烏澤聖雖愛男色,但也不是滿腦子□□之輩,他指著不遠處朵朵盛放的紅花,倨傲道:「此花想必郡王殿下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我汝國奉為國花的杜鵑。」

「杜鵑嫵媚動人,確實是美。」陸知杭的視線僅在那一叢杜鵑花上停留片刻,隨後就在滿園春色中尋找起了曼陀羅來。

曼陀羅的桿能製成迷藥的事尚未被汝國得知,他借口賞花帶走也不會讓人生疑,乃是絕佳的選擇。

「郡王殿下可有偏好哪種花。」烏澤聖看出了他對杜鵑並沒有什麼興緻,背過手來問道。

「有一種花,名喚曼陀羅,不知汝南王可曾聽過?」陸知杭打定了烏澤聖不知曼陀羅的妙用,面上波瀾不興,彷彿僅僅只是在探討花卉。

「曼陀羅?」烏澤聖低喃一聲,他久居汝國國度,哪怕這幾年對晏國所謀甚大,幾次潛入敵國境內,但曼陀羅作為迷藥的用法還是陸知杭首創,僅在雲祈手底下的人中流傳,確實不知這花別的用途。

跟隨在旁的侍女在這座府邸多年,聽到曼陀羅三個字后小聲在旁提醒:「殿下,這花頗為稀奇,栽種在梨花樹旁,是前個月的晏國軍留下來的。」

聽到晏國軍三個字,烏澤聖心中警鈴大起,蛇信子般的眸子覷了陸知杭一眼,向那侍女沉聲問道:「此花可有何用途?」

二人的竊竊私語被陸知杭盡收眼底,他不以為意地跟在烏澤聖的身旁,朝着梨花樹的方向走去,光明磊落的模樣險些讓人以為誤解了他。

那侍女被烏澤聖這麼驟然陰沉下來的眼神嚇得瑟縮一下,連忙回話道:「前些時候照料花卉時,奴婢查過了,這曼陀羅就是一株普通的花。」

聞言,烏澤聖幾欲掀起的風暴這才平息下來,適才的殺氣蕩然無存,朝着陸知杭那邊咧嘴笑道:「這園子裏正好有幾株曼陀羅,本王還未見過,正好與郡王殿下一起賞花。」

陸知杭但笑不語,直到視線範圍內出現了幾株曼陀羅,眸色才暗了幾度,他輕輕捻了捻那合上的花骨朵,漫不經心道:「可惜花期還未到。」

「不知此花何時開?」烏澤聖對曼陀羅生得是什麼模樣渾然不在乎,順着陸知杭的話問道。

「估摸著還得再過兩個月才能見到花開。」陸知杭唇邊噙著溫和的笑意,側過臉緩緩道。

不知是美色動人還是被他身後的曼陀羅惑了心神,烏澤聖眸中欲色明滅,啞聲道:「不如移植些到汝國國都如何?」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陸知杭眼底掀起淡淡波瀾,烏澤聖這話無疑是準備把自己帶到汝國的國都,只怕在五皇子的逼迫下他不會在澤化城就留,自己必然不能在此久留了。

「在下唐突了,可否送幾株到庭院中。」陸知杭清冽低沉的嗓音猝不及防地開口,身旁的烏澤聖下意識朝他看去,神色怪異。

————

北陵城的郊外駐紮着近十萬的將士,篝火點燃漆黑的長夜,里裏外外無數士兵在此巡視,其中又以中央的一座營帳看守最為緊密。

「丫頭,不出意外,陳王殿下就是下一任儲君了,你們二人年歲相近,他又沒有娶過王妃,你雖是相府出身,但到底是庶出的,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溫將軍坐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說。

「世伯就莫要再亂點鴛鴦譜了,宸王殿下瞧不上我。」張楚裳眸光微閃,算是明白溫將軍為何每次去見宸王殿下,總要把她帶上了。

張楚裳並非對雲祈沒有任何感覺,對方在行軍打仗方面天賦凌然,實在令她佩服,但至多是心生憧憬罷了。

張楚裳可沒忘記,刺激自己參軍的其中一個因素,就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心上人是個斷袖,而他求而不得的人不正是宸王殿下?

自己再去插一腳,算什麼事。

溫將軍被婉拒了也不氣餒,繼續勸說:「你去熬些湯送過去,柔情蜜意之下不就動心了?世伯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着想,怎能叫亂點鴛鴦譜。」

「……」張楚裳有苦難言,總不能把雲祈是斷袖的事說出來,這樣她指不定哪天就曝屍荒野了。

張楚裳的苦衷溫將軍不知道,他把侍女熬好的補湯端到張楚裳手中,推搡著人走到隔壁營帳,叮囑道:「你把這湯送過去就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世伯幾十年的眼力絕不會出錯,宸王殿下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說罷,不等張楚裳拒絕,他就徑直回了營帳中,留下一襲軍裝英姿颯爽的少女在風中凌亂。

「送還是不送?」張楚裳盯着手中溫熱的湯水,難以抉擇。

倒不是她想攀龍附鳳,而是清楚自己這碗湯沒送出去,溫將軍怕是不會死心,她心中仍舊對面具大俠念念不忘,就算起初的感情不深,經過幾年的醞釀下早已遏制不住。

「宸王殿下就算是斷袖,生在皇家也定然會留下子嗣,而我也不願再與其他男子有什麼情感糾葛,若是他願意與我相敬如賓,未嘗不可。」張楚裳長長嘆了口氣,打算先試探下雲祈的口風。

她不需要什麼榮寵,只需堵住世人的嘴就好,在宸王府當個擺設,日後雲祈娶親納妾張楚裳不會去管,她的心除了那驚鴻一瞥的面具人早已容納不下他人。

這樣的念頭剛起,冷風猛地灌進了腦子裏,她怔了怔,迷茫道:「我怎會這樣想,哪怕大俠心有所屬,我已立志從軍,只要有所建樹,又不是非要成親。」

張楚裳默念了幾遍,清醒過後邁開步子就準備走,左腳剛剛踏出,又覺得送碗湯也不是什麼大事,這湯可廢了不少名貴藥材,左右宸王殿下不愛女色,說清楚是溫將軍讓送來的便是。

沒了心理負擔,張楚裳歡歡喜喜地準備進雲祈的營帳,一問才知道宸王殿下已經歇下了。

「這會不過酉時六刻,就歇下了?」張楚裳抬首望向日晷,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

而在她揣測著雲祈去向時,遠在澤化城的一處偏僻民房中,俊美無儔的男子臉色蒼白,通身矜貴疏離的氣度卻穿着粗布麻衣,實在與那張禍亂眾生的妖冶容顏格格不入。

破落的草房中點着一盞油燈,映照出三男一女。

「殿下,這幾日還請您在這委屈下。」梨姠褪下一身侍女服,手中拿着幾盒胭脂,熟練地替雲祈遮住過分出挑的五官。

居流在澤化城中潛藏許久,唯獨翻不進烏澤聖居住的那座府邸,只能在報信后等著晏國的救援來此,卻沒想到等來的會是堂堂宸王,足可見他用情至深。

「北陵郡王如何了?」雲祈無視身後警惕環視四周的兩位暗衛,面龐恍若結了冰一般,淡淡道。

梨姠塗抹面脂的動作微滯,視線小心挪開那張塗抹上棕色的臉,暗暗說服自己宸王殿下不過是愛惜人才罷了,這才清了清嗓子回話:「那烏澤聖估計是貪圖郡王殿下的美色,幾日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就是被關在庭院中出不去,暫且無礙。」

「貪圖美色……」雲祈心口一緊,低沉喑啞的聲音克制住殺意,無端讓人生出幾分危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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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娶了男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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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第 1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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