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暴雨降臨之夜

序章:暴雨降臨之夜

夜雨森林

夜雨,瘋狂地沖刷著泥土的雨夾雜着驚雷給這個夜晚帶來令人不安的氛圍,雨水滴落他的頭盔在眼前形成一道雨簾,憑藉正前方兩米外同樣堅挺站立的戰士頭盔上的光亮,他勉強尋得一份安慰。長久的站立使他感到身體寒冷,正有些睏倦時,右方的士兵按兩人一組依次右手握拳輕觸左胸的荊棘勳章並左右轉向面朝前方站立。

鐵靴敲擊地面的聲音越來越近,一身黑金戰甲的主人披着紫紅色綢緞的長袍緩步走來,身後緊跟着黑色長袍面具遮住面孔的人與一個身着紫金戰甲的女人。他的目光有如面見神明,渾身顫慄,使出所有的力量右手觸胸繼而左轉站立,前方是無盡的黑暗與未知。她行至前方停立了兩秒鐘,而後緩緩前進,兩列暗黑色鎧甲的軍隊隨之緩緩前行,步伐整齊有力,與急切的雨聲形成了某種樂章宏大的合奏。在雨夜中,蜿蜒前行的兩條光龍綿延數公里!

光影

巨大的紫檀書櫃陳列著浩如煙海的厚重精裝書,金絲勾勒的的吊燈並未開啟,廳內昏暗寂靜,雕花的金色綢緞窗帘束之兩側。像一幅令人震撼的掛畫一般,偌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個光影的燈火,照亮了這個令人不安的夜晚,錯落有致的房屋與鱗次櫛比的高聳閣樓蔓延至目光無法企及的遠方,光亮刺破黑暗充斥着目光所及的每一處角落;肆虐的暴雨中這座城市絲毫不曾動搖,雷電更像是為之吟詠偉大的頌歌。他坐在書寫的大理石長桌台前金色錦繡的長椅上,靜靜地欣賞著被大雨裝飾成圓點的燈火,眼神深邃而柔和;一旁坐着衣着黑色長袍的老者,左胸的銀白色熊貓勳章倒映着窗外的燈火,儘管眼角皺紋難掩,他的目光卻如此堅毅而鋒銳。

「敕鞅,三十載春秋,往事與回憶在時間裏都如同夢境讓人難以觸及。面前的這份祥和會存在多久呢,躁動的鬣狗嗅到美食的氣味可不會放棄機會。夜實在是難以捉摸,但在利益面前,即使是神也會屈服的。北境的鹿熊部族新任族長極北可不像是個甘願俯首稱臣的臣子,去年的祭禮儀式上當我望向那個孩子時,他的目光鋒利如劍,絲毫沒有怯意。至於上官家族,真的單純到認為我不知道他們私底下藏了多少軍隊?倘若往昔,我會在這些臣子產生忤逆的想法之前將之斬除。可是十年前我的心就已經死了,權謀心計再也不是我得心應手的武器了,敕鞅。而如今,我的時日不再漫長,但我不能讓這片浩瀚的大陸陷入無盡的紛爭中,不能讓遍及每一寸土地的我的子民因為那些權力鬥爭而喪失鮮活的生命,不能讓熊貓家族長達千年的光輝從此黯然失色。」他轉頭望向老者,

「陛下所在之處,身後就會有敕鞅的存在。在您摘下王冠前的一分一秒,無論是鬣狗還是獅子都不敢忤逆帝威。」

「那不過是貪婪的人撕開面具前的虛以委蛇罷了。傳帝國御令:命南軍統領調遣各駐紮地七成兵力親赴靖川駐守,北軍統領率部十七萬人逐步移防冬至要塞。告訴穀雨,我代表光影和周邊地區數以億計的子民懇請他抽調二十萬士兵前往北方駐地協同執夷北軍構筑北方防線。」他停頓了一下。

「既然他們選擇遺忘歷史,覬覦光影,挑釁熊貓的怒火,那麼來吧,整個阿斯德洛所有不忠的臣子都將為之顫抖。」

「是,陛下。」

「暗影的密信已經確認南方各地的工匠商鋪徹夜燈火通明鍛造的工會聲稱是消滅蟲災的一種器具實際上具備強大的殺傷力,

北境的羈絆儀式誠如陛下所言提前開啟,而夜雨森林,即使暗影也無法觸及它的心臟,只能與執夷西軍一同駐紮在絲綢古鎮防備,我們暫時無從得知那位的想法。鬣狗與獅子們確實已經在為進攻準備了,而陛下的調令也必然會被逆臣們想方設法獲悉,這會使他們有所顧忌的,勢必將放緩他們的行動。」

他微閉雙眼像是在思索着什麼。

「與秋在穀雨的教導下已經成年了啊,我的孩子,但願他不要被仇恨遮擋了雙眼……阡陌離開光影,十年了啊,她卻依舊是我心中的驕傲;爆發三個月的殷丘戰亂既然已經被她平息,讓她帶着貔貅回來吧,巨幕揭曉時怎麼能缺少主角呢。」

「據報阡陌殿下此前到達絲綢古鎮與策夷簡短交談后便進入夜雨森林,策夷呈報阡陌殿下與他一番交談后留下一句話便離去:貔貅嗜血。」

「……我會通過暗影向殿下傳達陛下的旨意。」

「夜雨森林,我的公主想做什麼?她會帶給我什麼驚喜嗎……國庫的糧儲和蓄水務必在半個月內完成儲備,加強預備軍隊的訓練、增加各大城門的出入檢查,暗影要密切監視南方工會和南方商會的人,告訴閣榭隨身攜帶熊貓虎符。」

「是。熊貓家族從來不會束手無措地面對未知,屆時無論發生什麼,陛下身後都會是萬事俱備的光影和整裝待發的執夷王師。」

他緩緩轉頭看向窗外的光影,手指輕擊桌面一遍又一遍。

「就連暴風雨肆虐的夜晚不久也要成為一種難以企及的奢望了,敕鞅。」

「陛下,你還記得幼年時先祖告訴我們關於光影的含義嗎?」

他輕聲一笑,「我的一生幾乎都在光影度過,怎麼會忘記:世間的光與影,皆彙集於此;阿斯德諾的悲傷與喜樂皆生於此,一切宏偉浩蕩的歷史皆始於此,數千年的聖城,世界的中心。千年來,數以億計的人懷着朝聖之心越過山川、河流、湖泊、原野來到光影,目睹它的偉大,歌頌並世代傳唱先輩們親手鑄就的聖城。」

「敕鞅,陪我好好享受這份暴雨帶來的短暫安寧吧。」他的目光再次轉向窗外的雨,右手撐起臉孩子般靜靜凝望。身後的帝國首輔看着這個似乎有些憔悴的背影,若有所思。

「敕鞅大人的學生如此好學,倒也不枉大人的尊尊教誨了。這是鑰匙,拿去吧,記得明日清晨歸還於我。」

「蘭溪先生過獎,未央在此謝過先生。」

眼睛泛出淚花的長袍女子一手輕柔眼角一手隨意地遞出厚重的古銅鑰匙,他屈身雙手接過鑰匙,目送完兩位執燈人伴隨女子牽帶翩翩起舞的衣襟緩緩離去,便沿着階梯一級一級走向頂層,兩旁的扶手每隔五級台階便是一個熊貓首的雕像立於其上,雕像的雙眼深邃寧靜一如這雄偉的千年建築群——社稷宮殿。兩分鐘后他邁上最後一級,台階豁然拓展成十米寬的走廊,他無意去觀賞看過無數次的兩旁牆壁上的熊貓家族英雄畫像和歷代帝國首輔油畫,每每抬頭仰望不免驚嘆的覆於穹頂的阿斯德諾壁畫此刻於他也並無吸引力,快步走完九十九米的先哲行廊,高達五米沉重的暗金之門屹立眼前;他雙手將鑰匙橫向插入正中的圓形孔洞中,旋轉九十度后停頓十秒,聽見一聲清脆的齒輪契合聲後繼續轉動一百八十度,繼而抽出鑰匙,五秒后兩扇大門緩緩開啟,束之兩側。

面前的黑色大理石地面鋪就的是一層厚重的錦繡地毯,相當於整個光影書院佔地面積的藏書室中央面積就佔據了百分之八十。高聳的穹頂是一幅第三紀元光影的宏大繪圖,懸掛着巨型吊燈,正下方是直徑十二米的圓形枱面,以此為中心四周輻射一圈又一圈直徑三米的圓形書桌,他憶起古書記載最初整個光影及阿斯德諾的歷史編纂便是在這間大小僅次於熊貓聖殿的房間完成的:來自整個阿斯德諾的學者會聚於此,有軼事記錄相當一部分學者出發半年後才到達光影,蓄起的鬍子讓人們一開始無法將名字與相貌匹配起來。先賢們圍坐在四周的書桌上整理浩如煙海的資料和傳說,它們涉及阿斯德諾的每一片土地,最遙遠之地的異聞與傳說也被記載在歷時百年數代首輔經手數萬學者共同編纂的《阿斯德諾通史》之中,中心的圓桌正是首輔和他的內閣學士們負責指揮和編寫的地方。四周的圓柱頂端懸掛着燃燒千年不曾熄滅的光焰燈,巨大的書架延至穹頂,環繞着整個圓形大廳,數以百萬計的書籍存放其間依舊留有許多空間,在這裏你可以窺探幾乎阿斯德諾的一切:人文,地理,生態,經濟,社會,宗教,自然。古老的精裝書散發出羊皮紙特有的使人心靜的氣息,即使是樹木製成的紙頁歷經數百年後也散發着令人心安的味道。作為阿斯德諾無可撼動的學術中心,光陰書房是浩瀚學院的標誌之一,它的存在無疑是學院巨大底蘊的佐證。他回過神來,視線逐漸從能夠沿着自夜月湖生長的琥珀古木製成的書架滑動用於拿取高層書籍的梯子移開並聚焦到右邊的落地窗上,來自宇宙的光進入這間書房的唯一通道,三十米高的書架止於窗的兩側,像是一個有缺口的圓,寓意萬物皆有缺陷,圓滿止存在於星辰與想像之中。兩側的窗帘分為兩層,外層是厚重緊密的錦繡,內層是薄薄的窗紗,它更多是作為一種裝飾,因為落地窗的玻璃附有隱匿者賦予的魔法,即使在空中緊貼窗戶望向窗內也只能看見玻璃中反射的自己。戴上手套,繞著書架環繞一圈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找尋出五本厚重的書籍后他緩緩走到沙發跟前,輕聲坐下將其中一本《夜雨森林異聞錄》攤開在書桌上,其餘四本放在身旁。這時一道閃電照亮了窗外的天空,他抬頭望去,透過雨簾,遠處的乾坤宮散發着螢火般的燈火,在黑暗中七零八碎的光點彰顯了它的浩大,乾坤宮沒有高聳的建築,井井有條的格局和黑紅相見的樓宇卻給人一種無形的莊嚴與肅穆感,它簡潔而高貴。「光影,將再一次書寫歷史了。」他徑自低語,繼而低頭仔細翻看攤開的書。牆壁上的光焰燈靜靜燃燒,像在黑暗中睜開雙眼的精靈。

夏都

「『靖川以南,皆是繁華』,耳熟能詳的南方諺語,曾經我們驕傲地說出這句話。如今它無非是告訴人們南方商貿的繁榮……僅此而已。蘇皖,我的腦海中幻想過無數次那個叫做夏夜的人跪倒在我面前,光影,整個阿斯德諾都將見證著那一刻。六百年前上官家族終於坐上王位成為南方之王,可是卻要遵循傳統卑躬屈膝地做那個依靠着靈獸熊貓征戰四方而崛起的東方家族忠心的臣子。即使在他們失去熊貓后的數百年裏,人們依舊充滿敬畏。先祖們如何忠誠如何安分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整個南方一直以來受到的屈辱,那些光影的貴族世家和東方家的蠢貨享受着來自南方的巨額稅收卻依舊滿眼認為我們無非是南方富裕的低賤商人罷了。我要的是站上這個世界的王位,將世界的中心從光影移至夏都,將他們貶為北方的賤民。我懷着使命與仇恨出生,我註定要改寫阿斯德諾的歷史!」

「家主,隱忍數十載,蘇皖甘願付出一切見證您加冕稱帝的那一刻,南方家族掌握至高無上的權利的那一天!今日在樞密院,通信使曾向我報告光子通訊台接收到御令『緊急抽調執夷南軍三十五萬兵力由蘇皖將軍帶領奔赴光影以南三十里的靖川候命,夏侯副統領坐鎮夏都全權統領余部————夏夜御筆』......我想陛下已經看見了帝國的風雨飄搖,謹慎成為他為數不多的手段,尤其在他年老體衰之後。家主,我們該如何應對?」

「真是天賜良機,那個人將整個光影的南方都交給你去防守,將軍你只需靜待時機,在高舉雄獅旗幟的南方軍隊奏響進攻號角之時將御南關門戶大開。這將會是我獻給東方夏夜的第一份禮物。」

他轉動着手中刻有雄獅標誌的戒指,望着窗外暴雨洗禮的夏都,本該燈火通明的夜市因為暴雨的到來而陷入沉寂,密如繁星的住宅亮起溫馨的黃色燈光,給人以慰藉。火焰燃燒的光亮在他臉上晃動,他的目光轉向坐在蘇皖旁邊的衣着華麗富貴憨態可掬的胖子身上。

「上卿大人,你有所不知的是蘇皖統帥的家鄉其實是雁落城,那個狂熱的南方至上的地方,就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一心以為他是來自夏都的官僚家族。他的忠心不過是為了掩飾野心罷了。我知道你喜歡金錢高於權利,可堂堂夏都首府和煙柳州總督,從你上任起夏夜可曾在南方面見過你,南方各州的總督可曾拜訪過你?就算你不在意權利之爭,尊嚴不能喪失吧?」他帶着笑意凝視着胖子的雙眼。

「你是否願意侍奉新王,成為我的屬臣?當我在夏都加冕,上卿大人,你會成為光影的首府,曾經所有唾棄你的貴族見到你時都要搖著尾巴對你卑躬屈膝,至於金錢,它們會爭先恐後地湧入你的口袋。」

名為上卿的胖子一臉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讓人難以看清他的眼神,神秘莫測。他沉默了一會兒,並未表現出驚異之情,就連語氣都如此平穩,一如人們印象中他的性格。

「上官大人,您這是折煞公孫上卿,在您面前我不過是只螻蟻,怎能稱得上大人。」

「……蘇皖統帥生於雁落城確實震撼到小人了,但他忠心於大人您這樣雄心壯志的主人我想卻並非什麼離奇的事,畢竟誰不願意向強大的雄獅俯首稱臣呢?上卿一直渴望遇見一位值得鞠躬盡瘁的主子,緣分至此,對大人俯首稱臣是我的榮幸,心甘情願;而不是做那個目中無人的皇帝手裏的一個廢子替他管理著偌大的煙柳州。我不敢奢求光影的首府職位,大人賞賜我少許南方的稅收我就感激不盡了。」極盡諂媚的笑容掛在臉上,說完他目光轉向手中把玩的金幣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呵哈,上卿大人,你還真是錢財的奴隸啊,既然你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只要你懂得堅守立場,別說南方,整個阿斯德諾的稅收我都可以讓你分一杯羹。敬南方!敬阿斯德諾!」蘇皖和上卿一同舉起桌上盛滿梔桂酒的水晶酒杯同他碰杯,一飲而盡。上官重宇和兩人一同探討了在南方發起戰爭的手段以及在戰爭時期穩定南方的方案直至深夜。

他目送著上卿緩步離去,隨後看着門口站立的士兵將門關上。目光看向沙發對面的人,「你怎麼看他?」

「大人,愚以為,雖然光影不待見上卿,可是上卿的職位在整個南方很有分量。沒錯,他很愛慕錢財,但是他卻擁有令人難以想像的魅力,極高的辦事效率,以至於在煙柳州那些南方家族背地裏爭相送錢給他。」

「公孫上卿,這個總是掛着一副笑臉迎人的胖子,他的笑容像是一副面具,彷彿企圖掩蓋着背後的真實。被家族驅逐,被光影排斥,被安排在這個雖然可以賺的盆滿缽滿但卻意味着斷送了政治前途的夏都首府職位上,同時又兼任煙柳州總督,看似是個被排擠的棄子,卻和我的屬臣們關係良好,活得光彩滿面。他的為人和性格確實和在光影的傳聞別無二致,但他內心深處卻讓我有些看不透,行蹤歷來神秘莫測。在我看來,南方各州總督對他的排擠更像是為他營造一個貼近我們的機會。今晚我當着他的面說出了『洗禮』計劃的稜角,就是在試探他。他剛剛那番看似表忠誠的話,只有用他自己的行動去證明真偽了。當然,無論他是否如他所說那樣將會忠心於我,都有他的作用。」

「家主聖明。」

上官重宇看着窗台上傾斜而下的雨水,彷彿是對光影的哀悼;他會改變這個世界長久以來的秩序,用血與淚。

在無人的街道上,護衛裝扮的年輕人撐起黑色的傘跟在他一旁緩步走着,他的神情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愈發凝重。

「之前暗影搜集的碎片彷彿要觸碰到一張精縫細織的蛛網卻難下定論,現在看來上官重宇是精心謀劃了一場大戲,而我們就像是臨近上台卻還幾近對劇本一無所知的角色。今晚的談話,上官重宇在試探我,即使是在陛下和首輔大人的精心謀劃下,他依然對我產生了懷疑,能雄踞南方的上官家族確實沒這麼簡單啊。如果我拒絕了他的請求,那麼我就無法活着走出睥睨宮了。既然他在試探我,為什麼用如此重要的信息來試探,甚至於詳盡地探討了他的進攻計劃,難道他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故意近乎不設防地詳盡告知我他的計謀,利用我因此進行的行動想要進一步查出在南方的所有暗棋?這不太可能,整個阿斯德洛大陸深知我身份的人不超過十個。莫非他是為了利用我的職位控制戍守夏都的執夷南軍……沒想到的是,戰功顯赫忠心耿耿的蘇皖統領竟然會是他忠心的臣子,這個信息必須儘快傳達光影。雖然陛下一直提防着他,但上官重宇手裏似乎有太多沒有亮相的牌,他自以為掩蓋的很好的足足七十萬表面上為南方貴族各自掌控的私兵實則歸屬於他統治的軍隊對光影已經是極大的威脅,何況還有勢力龐大的工會與商會……」

「大人,有人跟蹤我們。」護衛打斷了他的喃喃自語,他依舊按著同樣的步調向前走着,趁著轉頭看向年輕人的瞬間,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兩個黑影在後方不遠處低着頭悄悄尾隨。

「這是明擺着監視我嗎?那我就好好地配合你演一齣戲。」上卿在前面的路口左轉朝着停留在數百米外的車駕走去,他有些出神地看着暴雨沖刷著路面,流水彙集並湧入整齊排列的地漏之中,它們會繞過整個城市的地下,最終匯入棉桑河,一同流入海洋。棉桑河於上卿並無觸動,倒是讓他想起了故鄉的小河以及光影盛夏園林里的湖泊,與夫人年輕時坐在湖畔一同笑談的時光竟過去這麼多年了……年輕人在噪雜的雨聲中突然聽到兩聲悶響,他警覺地回過頭髮現剛剛的兩個黑影已經消失,於是立刻將傘遞給公孫上卿手中,貼緊上卿雙手做出防備的姿勢,上卿回過神來緊張地望着四周,空氣彷彿凝固。他的呼吸和雨聲形成了合奏,汗珠滑落臉龐。半刻鐘后,前方的雨簾中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襲白衣,面對公孫上卿伸出一隻手做出邀請的動作,-「公孫大人,江亭府有請。」

德里林塞

寒風揚起陣陣雪霧,呼嘯而過。一望無際的蒼茫大地終年覆蓋着未曾消融的白雪,群狼和馴鹿的蹤跡被雪掩蓋,即將到來的冬季為本就寂靜的北境增添一份悲涼的氣息。在一座山峰上,一個人凝望着南方的天際線,凜冽的寒風在他銳利的目光面前相形見絀。他的身旁是一頭碩大的白熊,有着冰晶般的深藍色雙眸,從他身後望去,是白雪中閃爍著的火炬,一路蔓延至未知的邊際,房屋、獸營、訓練營地縱橫交錯排布在巨石鑄成的城牆之後,依託城牆每隔十步建立的瞭望塔中都駐守着五名強壯的戰士,燃燒着的炭火照在他們冷漠堅毅的面孔上,火光嫵媚地在乾燥的皮膚上跳動。房屋和獸營都是空的,偌大的一座城,看不到女性忙碌的身影,看不到奔跑嬉戲的孩子,散落在整座城的營地上充斥着正在訓練的戰士身影還有鍋爐燙煮食物的一道道炊煙。冰熊和雪狼與天生的騎士們一早便出發前往針葉林密佈的開闊地帶進行訓練夜深時仍未歸來,騎着馴鹿的百夫長徘徊在各個營地間,孤鷹盤旋在天空,群山掩蓋了壯闊的場景,風雪吞沒了一切的喧鬧,只有月光寂靜地照耀在這片大地上,這裏是德里林塞,是鹿熊部族千百年傳唱的聖地,是北境子民心中神聖的誕生之地,是埋藏在歷史與古籍中的起源;幾乎沒有人知道,現在它成了流亡者的家園,靈祭的洗禮之地。在凝望的人眼裏,他彷彿已經看到流亡者們帶着北方肆意的寒雪,席捲整片大陸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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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貓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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