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戰爭的陰雲始終遍佈在法州與阜州邊境上空，僅僅是那些邊境城鎮，也弄的大家都緊張兮兮的。
士伍不斷地的向最前線重要城鎮前進，雪藏的武器、糧倉被開啟，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向著預定的地點開始運輸。
黎城，阜州最北，林州南端，也許是林阜曾經最大的城市，曾經的讓整個景帝國都頭痛的蠻族城市，被瘋帝三破之後才徹底成了現在帝國林阜二州模樣。
而現在的執掌的霍家，便是多年內被流放在此地的皇族改姓來的，他們如蠻族一樣善戰，即使是現在。
「吾王！今日之機，失之難復！」
「是啊吾王，南方土地溫暖殷實，如得我王統轄，必六畜興旺，百姓安居！」
此時的霍家朝堂也是一片嘈雜，坐在王座上的卻是一個小孩，明眸皓齒，甚是可愛，即使面對着這龐雜的朝堂，也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那……就出兵吧！」
看着還稚嫩的孩子，尚在十一二之間的年歲，但是身穿着黑色金絲龍袍，端坐在龍座之上。
稚嫩的聲音響起，在這溫暖的大殿之上無人不歡欣鼓舞。
「但是，此次一戰，我方必須大勝方可……不若然，勿論那狼子野心的胡越，三年之內我凜國不能南征討逆。」
「閩大人焦慮過甚了，中軍有大人家的閩冉，北蠻有陳凡將軍坐鎮，而黎家雙狼和呂飛將隨時聽候王上調遣，我軍有何愁之，必能大勝那宸國賊子。」
「即便如此，為了穩妥，臣建議著令呂將軍襲擾胡越諸部落與其所佔浮州，並賄隆國四家以夾擊胡越使其難以應付，如此，我們方可放心與宸國交戰。」
「我王，此次能戰定南方的，只有雙狼才可。」
「噢？王愛卿，細細說來。」
那孩子學着大人的樣子，故意拖長著音詢問道。
「黎家雙狼，百戰無不勝者，在先王戰神離世之後，阜州連失三郡，大有近逼黎城之勢，然雙狼並起，便將……」
那中年人還沒說完，一人便高聲插話。
「便將我先王之愛子，公子霍尹作餌，意圖誘殺敵軍，然被樊擎識破，以樊釋、樊舉為將硬壓的兩父子親自衝殺突圍，雖救得公子活命，但是……」
「哼！公子霍尹墓就在那江邊。」
說話的人，便是這凜國之中的霍子明，三次遭貶，三次升遷，而現在他只是吏部士郎，但是卻權勢滔天。
「臣要舉薦一人。」
他持着玉圭一揖到地，那黑亮的髮絲和兩撇八字鬍奪人眼目。
「王上的中軍中，一員猛將，閔冉將軍。」
「噢？可是將北林蠻十族聯軍殺得兩族香火斷絕那個？」
說道閔冉，連小皇帝都十分開心。
「正是，閔將軍此去，必能大勝那狂悖宸軍。」
「可，讓閔冉即刻……」
「慢著。」
那小皇帝的背後帳簾內，悠悠傳來一個像是泥醉卻蒼老的聲音。
「讓陳凡也去，作督軍，閔冉掛帥。老狼留下，小狼去接手北方軍務。」
當這人一說話，整個大殿都安靜了。
戰神霍延之子，霍尹之父，正是那霍荀，威壓如此。
「就這樣子，照辦吧。」
隨即便又響起那灌酒的聲音。
「老狼，小狼順風仗打慣了，給他些逆風去鍛煉鍛煉，你不介意吧。」
幕簾內，便是黎家老狼，他精壯的身體這麼的顯眼，
而與他對酌的，是一個披頭散髮，還是壯年卻頭髮花白的中年人。
身穿着華麗的衣服與純黑的大氅，卻絲毫沒有帝王的樣子，就這麼斜躺在龍座之上，但是氣勢卻十足。
「全憑主公吩咐。」
緩緩的斟上一杯上好的赤寒釀，入口凌冽爽人。
「你們家的私兵，還能派上用場嗎？」
「只要主公一句話，森狼兵隨時待命。」
「那丹狼兵呢？」
「主公，丹狼郡與我們有約定，且去年新兵入伍后，換下的還在北境。」
霍荀抬頭盡飲了那杯中酒。
「啊……霍尹在的話，這酒，他不會讓我喝，這戰，他必親自帶兵蕩平敵軍了。」
他面無表情，繼而一聲苦笑，無神的看着那空的酒盅，老狼只能給他斟上，又給自己斟滿，然後遙敬霍荀。
「臣，未能保全公子，再次懇求死罪。」
「唉……」
一聲悠長的嘆息從霍荀嘴裏混著酒氣嘆出。
「早就勸他，戰場不要激進，保全自己為要，他就是不聽，這哪能怪你們呢？」
「也早就和他們再三說道過，這是尹兒自己的決定，但是……這朝堂真的讓人累啊。」
「只怕我走後，你們黎家不得安生啊……」
老狼剛想說什麼，一個老宦官便在幕簾外輕聲說道
「稟告我王，小王子問，您還有什麼要提點臣下們的。」
霍荀轉了轉杯中酒，許久之後，便開口道。
「無有，都退吧。」
言畢，便緩緩將酒送入口中慢慢品嘗。
「你剛剛要說什麼？」
「沒什麼，妄言一句，主公走後，黎家誓保凜國國境無恙，至於小王子能不能理解主公用心，全靠天意了。」
這次兩人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對酌。
「你家的小孫子什麼時候回來入仕？」
這次倒讓老狼呆了一下。
「王上知道臣的，老臣家裏就少管教，老臣連小狼都沒想管着，更不會想管還沒長牙的小狼崽子了。」
霍荀似乎沒有聽進去，他轉動着酒杯，頭也沒抬。
「聽說他在南都求學，可別被南都那群孫家的老學究們迷了去。」
「這是斷然，小狼崽子雖然好學，但是憑他的身子，能隻身一人走過三江，也必能再走回來。」
「那就好，那就好。」
「黎蒙之才，大能也，卻是體弱，惜哉。」
「感謝王上挂念，臣敬王上一杯。」
一聲脆響，兩人杯盞相碰，各自微笑，如盟如敵。
「要是能結為親家該多好，可惜我只有兩個兒子。」
「哈哈哈，老臣也時常可惜著，家中子嗣雄壯者何其眾，搞得老臣都不知道百年後要怎麼分這老臣的一畝三分地。」
「唉，你在這時候說什麼呢？向本王炫耀嗎？罰酒！罰酒三杯！」
「臣失言，領罰，領罰。」
老狼此刻才笑眯眯的大口吞了三大碗。
「你這老小子……是家裏沒酒到我這蹭酒來了？」
此刻，這君臣二人才像他們以前那樣，也許他們都不記得曾經的時光了，也許，只是把時光融在酒中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