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門城

天門城西，集市口。

萬里無雲，烈日當空。

一排槐樹下，一位新來的年輕算命先生正準備擺桌束旗。

當值盛夏，炎熱的天氣使大多男人和小孩都跑到城西外的河裡鴨子戲水去了。

剩下的女人和老人邊閑聊一邊就將里羅柒較近的樹蔭給坐滿了。

只等羅柒擺好小攤，就好開始嗑瓜子敬看他被找上門來的地痞流氓收攤攆走，然後少年熱血一怒衝冠，高呼我乃某某界，某某名門大派的弟子，然後再被當地的流氓胚子無情嘲諷，再血濺當場，如果運氣好血濺當場的是流氓地痞的話，那這小子還是為當地百姓做了一個功德無量的好事，但是接著這小子就會被城防軍以違反治安條例第八條的理由拉走發配到長城去充軍，為整個問仙世界長期發光發熱。

問仙世界整個北方都是空間紊亂狀態，故常有異界物種被傳送至此，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通常異界來客都較為弱小，但也不乏一些強大或奇異的個體，而長城外廣袤無垠的蠻荒世界就起到了一層篩選的作用，能成功來到長城腳下的個體無疑都是集實力與運氣共長。

而穿越一般會給這種集實力與運氣共存的穿越者當事人帶來一種異樣的優越感，會讓其產生一種天命之人的錯覺。他們會強烈的認為問仙世界是他們傳奇的一生開始的地方，是他們追尋仙道夢想的起點。

久而久之，穿越而來的人就被當地人叫做追夢人，年輕的就叫追夢少年，老的就叫……，沒有老的，通常老的都因為穿越失去了自己大半輩子打拚的一切，而將這個世界視為夢碎之地，甚至因此墮魔，製造了無窮無盡的殺戮。

外鄉追夢人歷練傳送到此界，彌天神朝是離北方世界最近的問仙世界三大神國之一，而天門城則是彌天神朝北方天門郡重要的交通城池之一。。

所以天門城也就成為了無數來自異界的追夢少年的起家之地，但是有相當部分追夢人來到這裡來之前只能說是一窮二白，而追夢是需要資本的，最起碼不能餓死。

所以每一個一清二白的追夢人來到天門鎮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搞錢！

而最容易搞到的錢當然就是窮人的錢，城西就是整個天門鎮底層人的聚集地，佔據人口十之五六，鮮有怎樣的修行者，是打家劫舍、招搖撞騙、培養黑惡勢力的最佳選地。

像羅柒這樣的小把戲，天門城的百姓早就習以為常，之所以圍過來就是想看看新來的追夢少年準備什麼吹，追夢者們在這些方面總是充滿了想像力。

羅柒身著一身黑衣，帶著一副圓形墨鏡，在槐樹下選了個樹蔭面積稍大點的地方，插上一桿小旗再把算命的小攤給擺上，盤腿而坐，然後將一盆太陽花給擺到桌角，調準好角度。開業！

「開業大酬賓！」

「三人同行，一人免費。」

「光顧本店的第一名客人，可以免費得到真言祝福一次。」

無數商業前輩告訴我們，最常見的，才是最好用的。

眾人：「…………不愧是追夢少年，框錢的方法總是能讓人眼前一亮，完全拋棄了算命行業神秘莫測的運行方式，而是選擇了傳統質樸的商業宣傳。」

見眾人議論，羅柒一笑拿拿出了自己的絕招。

「兩文一次，不準不要錢，童叟無欺！」

「兩文一次？！這麼便宜？這裡面不會有什麼問題吧？」一位稍微年輕一點的少婦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這人新來的，莫不是還沒打聽過本地的物價？」

「嗯，有可能，可憐的追夢人，今天掙的錢不知道夠不夠租一間馬棚睡覺的。」遠處傳來了兩位老人的討論聲。

羅柒閉目養神，聽見老人的討論聲沒有多言。

事實上羅柒在來天門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這個世界的錢幣，對普通人來說最小的貨幣是文，然後是珠、銀、金、紫金，依次以一百為單位往上換算，再往上就是強大修士手裡的硬通貨靈石。對於底層百姓來說，三四十文就是一天的生活開銷了，但是那是對於的在天門城有住房、伙食大部分自給自足的百姓來說，而對於天門的追夢者來說就三四十文也就只夠管三餐里的兩頓，沒錢就只能跑去找個破廟、馬棚將就一晚。

這麼看來，當初劉家給的路費，十分寬厚。

而羅柒則沒有其他逐夢人的煩惱。

在羅柒進入天門城沒多久，就因為在路邊隨手扶一位老大爺過馬路，讓大爺感受到人性的溫暖，硬要拉著羅柒，說羅柒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包弟，還說自己正準備離開天門城，但是在天門城三套祖宅，要羅柒選一套，以感謝羅柒在自己需要關懷之時出手相助。

三間祖宅，兩座在城東的商業街，一座是在城西的河邊，兩層帶一個大院子，周圍雖然還有幾棟房子，但是只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寡婦住在羅柒對門，其餘房屋都已經空置有幾年了，最後羅柒在老頭的盛情難卻，加之太陽花對這間房屋採光很滿意的情況之下決定就選這間城西的帶院子的房子。

「年輕人，我們還是選城東的房子吧，這不是我家祖宅，這周圍的房子都沾染了不詳，每次有人搬過來，不出半日就會有不幸的事接踵而至。」

老頭在管房先生的指引下，看見是城西這裡的房后剛剛還紅潤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立馬反悔稱不認識這間房子，伸出顫巍巍的手，想拉著羅柒直接離開。

「真奇怪，老人家你連自家祖宅在哪裡都不知道啊，把我們引來了，但自己卻反悔不送這一間了。」太陽花在聲音從旁邊的一處院牆上傳來。

她根莖紮根在牆上，面朝太陽，緩慢轉動。

羅柒發現，來到城鎮之後，他再也不用每天抱著太陽花的花盆了，因為她能自己在土地上自由活動，太陽花的根莖在土地里就像在流體里一樣，可以輕鬆自由活動。

「遲早從花兒那裡把以前被占的便宜占回來。」每每想到以前每次行動，太陽花都會以行動不便為讓他抱著一個花盆四處跑來跑去，羅柒就氣不打一處來。

「不了，就這裡吧，這間房的採光很足，格局我很喜歡。」

「年輕人你在考慮考慮吧，要不你再在其他地方選選也行啊」

收回心思，他擋住老頭的手，自顧自的施展了一個驅風術將房間和院子里的灰塵一掃而空。

老頭看見羅柒這一手，神色微微變好，但任然憂心忡忡，看了眼對麵灰暗的寡婦門，心道：「，誰給選的？只說選個清靜之地，可沒說選個禁地啊，這要把上仙丟在這種地方住，老大會殺了我吧。」

想到老大對自己的叮囑，老頭頭上冒出冷汗。

就在他想再勸勸時，羅柒，太陽花已經開始布置房間了。

羅柒將一些奇奇怪怪的飾品從戒指里取出來，開始裝飾房子，這些都是他在落日森林三年多的戰利品，有會發光的蝴蝶標本，奇形怪狀的鋒利獸牙，開花十分漂亮的盆栽樹。

太陽花從花盆裡不斷停往院子里倒土，很快一小半個院子就被她規劃成了一片靈田，將她從落日森林帶出來的石頭全部埋進地里，然後紮根進靈田試了試了，很滿意。

一炷香的時間。

羅柒，太陽花已經布置妥當，老舊的房子已經煥然一新，隱約還有絲絲靈氣從中冒出。

「嗯－，老爺爺，你怎麼還在這裡？我們就要這裡了，老先生還是快給我辦理過戶吧，免得夜長夢多。」布置完的太陽花發現老頭和管房先生還在說道。

「厚臉皮的事不能總讓羅柒做，長期這樣人會變的不自然的，我也得分擔一些，這次的壞人就讓我來做吧。」

她如是想到。

「嗯－，對呀，老先生還是趕快給我們辦理過戶的才好，我怕你後面反悔。」羅柒補充道。

「……」

老頭，太陽花無言，

見勸不動，老頭只能吩咐旁邊管房先生儘快將這處房產轉到羅柒名下。

羅柒當然知道老頭是鐵彌安排來的，自然沒有任何客氣就將這套房產收下了。

感覺面子掛不住，更是無從談起。

突然。

「哎呀!」一陣板凳垮下的聲音伴隨著一聲清脆的女聲從對面寡婦院子里傳了出來。

老頭聽之，身體立馬僵硬，汗水如雨水從額頭滴下。

待房屋過戶完畢，不等羅柒想送，老頭帶著管房先生拔腿就走，龍精虎猛，還嚷嚷著不再相見之類的話。

「小哥哥，你算命准嗎？」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將羅柒拉回了現實。

一個羊角辮，身著青色繡花便服的十二三歲的女孩拿著糖葫蘆用稚嫩的聲音詢問羅柒。

「您好，我的第一客人，您剛才詢問什麼？我的算命是否準確？哦~當然了，我算的當然準確了。」

商業成功的一半是產品另一半就是服務，羅柒拿出了十一分的服務態度，連尊稱都用上了，語言重複一千遍不如行動一遍，羅柒從衣兜摸出一文錢幣，將錢幣往上拋擲，口中念動法決，女孩的某種命運會在錢幣落下的瞬間以羅柒可以看的懂的方式呈現出來。

一文錢幣在空中一邊升高一邊旋轉，羅柒伸出雙手準備接住空中的錢幣，錢幣在空中停止旋轉，極速落下，羅柒已經在觀察錢幣的走勢推測女孩某種命運的啟示了，錢幣越落越快，軌跡也變得極不穩定，突然一陣風吹來，錢幣向女孩飄去，砸到了女孩頭上，女孩往下低頭，錢幣中間的方口直接穿過到了女孩手中的糖葫蘆串的簽子，掛在了糖葫蘆簽子上。

女孩和羅柒陷入了短暫的獃滯中。

「卦術落，命理定，沒想到姑娘今日的財運命數來的這麼明顯，但往往越簡單直接的事物表象下隱藏著更深層次的道理和秘密，而這需要專業人事來解答。」羅柒心虛的對女孩誆騙道。

女孩看了一眼髒兮兮錢幣，趕緊將錢幣從自己糖葫蘆串上給甩了下來，略帶不規則形狀的錢幣在地上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轉了一圈后再次靠到了小女孩腳邊。

羅柒見狀伸手作勢要將一文錢幣收回，這仗錢幣今天沾過財運了，值得收藏一番。

突然一隻小小的白邊紅面繡花鞋將錢幣踩住。

羅柒抬頭目光再次獃滯的望向女孩。

一文錢不至於吧！

回應他的是一雙彎成月牙狀的靈動大眼睛。

「我今天會撿到很多錢對吧？」女孩叼起一顆糖葫蘆嘴笑眯眯的說道。

「嗯~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你父母突然告訴你，他們是天門城首富，或者今天突然有人找到你說你是某門派失散多年的聖女，要將你接回去享受榮華富貴。」

「只有這些嗎？」

「不止，只要在今天能讓你發一筆橫財的事情都算，而形式是不固定的。」

「當然，今天你也有可能丟錢，失去財富，這與卦象不衝突，畢竟好事和壞事並不能相互抵消。」

羅柒收回手，對著糖葫蘆女孩認真答道。

契約精神，職業操守羅柒還是有的，不會對僱主隱藏卦象所闡示的內容，以免僱主對卦象理解產生歧義，從而造成多餘的損失。

儘管僱主到目前為止連區區兩文錢都還沒給。

「那小哥哥那還是算的挺準的，最近我確實經常撿到錢，這隻糖葫蘆就是我昨天撿到的錢買的呢。」將最後一顆糖葫蘆塞進嘴裡，女孩用不太聽的清的聲音表達了對羅柒技術的肯定。

羅柒搖搖頭

「今天和別天不一樣，今天的卦象你都被錢砸到頭了，你必定發一筆巨財，絕非往日的小蠅小利可比。」羅柒篤定道。

「是嗎？」聽羅柒對卦象一分析，女孩瞪大雙眼，立馬變得異常興奮。

「李叔，快！帶我去老爹的書房……，不，菜地，我要去拱老爹的白菜。」女孩立馬拉著一直坐在旁邊的一個老頭外城北走。

羅柒早就發現了，他給這女孩解卦的時候，這老頭悄悄摸摸的就給摸到了這周圍，一直在聽羅柒給女孩解卦象。

女孩遞給羅柒兩文錢，拉著被她叫做李叔的老頭，地上那文錢她都沒有撿就往城西集市外走，。

「多的一文就是你小費那。」女孩回過頭，對羅柒笑嘻嘻的說道。

「那文錢本來就是我的好不好。」羅柒嚷嚷道。

然後就在周圍鄙夷的目光中，將那文錢撿了起來，拿在手裡仔細端詳。

銅錢來自劉家給的路費，這一杖銅錢與其他銅錢大不相同，並非是彌天神國錢幣，反而像是燒香拜神的用物，正面印有招財進寶四個大字，翻過反面，印著天官賜福！

羅柒抬頭，驚奇的望向走出集市的女孩。

他心中有一種猜想，但是太過驚世駭俗，他不太確定。

這時女孩剛走道集市口的一半，被什麼東西拌了一腳。

「誒？這是什麼？」女孩拿起腳下一塊石頭，抖落上面的灰塵，露出一層白色的的光澤，女孩將石頭塞給身邊老頭，繼續往外走，走了十步又是一塊石頭將女孩拌了一腳，這次石頭直接露出了一層金燦燦的光澤，女孩又將石頭塞給老頭，這次女孩低著頭往外走，一直到大門口都沒有在被絆倒，但是就在女孩走出集市的一瞬間，天上一位強大修士飛過，一件閃閃發光的東西從修士腰帶里掉了出來，直接落到了女孩的頭上。

「誰這麼沒有公德心，亂丟東西，出來和我單挑！」被砸到的女孩顯然並不關心將自己砸到的東西是什麼直接扔在地上對天大罵，旁邊的李叔仔細看了一眼被自己小姐砸在地上的東西，一臉震驚的收了起來。

一眾天門城西的百姓集體在風中石化。

羅柒趕緊取出一根略微粗壯的的紅繩，穿過銅錢的中心方孔，掛在在脖子上，用衣物遮好。

唯恐有人前來搶奪。

「喂，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羅柒感覺日後，他們還會再見。

「我嗎？我叫瑾寶。」女孩在聽見了羅柒的詢問，大聲將名字告訴了羅柒，接著就消失在了城西的集市口。

「羅柒，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句真言祝福給給人家。」太陽花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羅柒身後的槐樹下。

「嗯，好像是，那就祝她好運吧。」羅柒打趣道。

接著就打烊收攤。

今天收穫已經遠超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