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階下之囚

「放心吧，你這麼優秀，申大人必定也是欣賞的。待我同大人一說，這事兒就成了。」錢助教的擔憂與小燭並不同，她可不想好心辦壞事，遂囑咐道，「林將軍的意思，我建議你最好問問清楚，免得咱倆自作主張壞了將軍計劃可得不償失呀。」

「學生懂得。」留任雅堂確實是件大事，怎麼着都得先告知將軍才行。

不過小燭還是覺得很不踏實。

這就好比一個人，餓的前胸貼後背，想盡辦法也沒弄到丁點吃食，卻在窮途末路時刻天上突然掉下一張大餅……不，這個比方不怎麼恰當，現在的她遠未到窮途末路的境地，只不過是前路茫茫不知方向而已。

與錢助教談完的第二天，小燭立即修書一封，請門房代為轉交給鎮國將軍府的召武校尉，彼此文淵已官復原職。

這是她三年來頭一次傳信回府，內心不免焦灼，白日裏也常為此走神，反覆糾結於將軍是否會同意她的請求，又或者澆下一頭冷水，警告她別落入誰誰的陷阱……

混混沌沌，過了七日，終於收到迴音——

文校尉隨同將軍福州祭祖至今未回，待歸來日，曹某定當將汝之信件原封轉達。若事出緊急，還請門房再跑一趟，告知吾。屆時再想辦法解汝之憂。

落款是曹恆。

好嘛，拖了七日才回復，若真有急事，還不急抽過去！

曹恆這等姦猾之輩，對待主子肯定細緻周到，換成她自是不耐煩搭理的，但礙於文淵的面子又不可能真的置之不理，便掐著拖字訣，算準了時日再回信，這樣什麼十萬火急的事也都拖過去了，他還能留下雪中送炭的美名，着實可惡！

不過話說回來，這都三月往下旬走了，怎麼將軍還未歸呢？記得三年前去福州那遭，他們可是早早便回了呢。

將軍不在，歸期也未定，小燭一時愁眉不展，卻在這當口兒發生了一件驚天變故！

那日晚膳過後，眾學子們都在自己屋裏聊著天預備歇下，突聞外頭一陣兵荒馬亂的吆喝聲，緊接着各處院落的大門被暴力踹開，有人高呼：「哪個是紫煙？速速站出來受審！」

輪到小燭院裏時，大家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的目光紛紛投注到她身上。

夜間寒涼，小燭披了衣裳想出去招呼一聲。

誰知剛推開門，就遇上兩名身穿盔甲孔武有力的男子。

對方拿出手中畫像，對着她上下比照一番，殺氣十足地道：「就是她沒錯！抓人！」

可憐的姑娘，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讓一隊侍衛給押走了。

雅堂內登時一片大亂，等錢助教她們得知此事匆忙趕來時，小燭早沒了蹤影。

入夜，公主府地牢。

朝陽邊懶洋洋地翻看着屬下遞上來的紙張，邊時不時地瞅一眼對面綁在刑架上不停扭動的人影，口中陰陽怪氣地念道：「小燭，南詔人，宰相府千金的貼身侍女……你這來頭大得很嘛，出身宰相府呢！」

小燭掙扎的動作頓時停住。

「趁主子有孕在身，引誘姑爺，敗壞門風；勾結江湖匪類，吃裏扒外，大鬧中丞府；與他國細作聯繫密切，遭全國通緝……」朝陽越念越要樂開了花，「我的天哪，本宮真是看走了眼，以往只當你年紀輕輕心思單純惹人憐愛，卻不知背後的真面目竟如此醜陋不堪骯髒齷齪！」

「胡說！都是胡說的！」小燭忍不住反駁。

朝陽把紙張往地上一摔，怒極笑曰：「對付旁的女子本宮倒常常胡說一氣，不然還真難找出什麼把柄；可對付你……你的豐功偉績本宮編都編不出來呢！」

看她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小燭反而鎮定幾分，反問道：「公主若真覺著奴婢做出那些傷天害理之事，不是應該通知京兆府拿人嘛，何必自己動用私刑？說到底，您也知曉道聽途說來的當不得真！」

「住口！賤婢，死到臨頭還敢猖狂！今日，有這些罪狀在手，本宮就算將你殺個百八十回，林素也發作不得。更何況，他人不在京城，早早就被父皇派去出使西嵐了。所謂路途迢迢，鞭長莫及，剩下的大把時光，咱們倆可有的耗了！」一想起終於可以拔出這枚眼中釘，朝陽愜意得不得了，優雅地打了個哈欠道，「本宮乏了，你們幾個且替本宮用心款待着。不過可千萬別把人弄死了，本宮還要好好跟她玩上幾天呢！」

「是，奴婢遵命！」一眾僕婦恭敬地行禮。

待朝陽的身影徹底消失，那些僕婦就跟變臉似的，先前的恭色一掃而空，皆用一種對待殺父仇人的眼神盯着小燭，恨不得在她身上穿出幾個窟窿。

「瞧着你與殿下詭辯時的醜態，全憑這一張利嘴作怪。咱們伺候殿下十幾年，遇到牙尖嘴利不守本分的賤婢多了去了，總是有辦法治好的。」領頭的是一個四十多歲滿臉橫肉的僕婦，她眯起眼仔細打量小燭一番，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道，「來人吶，給我掌嘴！」

「私自用刑有違律法，你們難道連朝廷法度都敢觸犯嗎？」趁著這群僕婦湧上來前，小燭故意大聲喝問，希望能叫她們收斂一二。

結果回應她的是結結實實的一巴掌：「賤婢！在我們公主府，公主的金玉良言就是律法！我看你就是老和尚的木魚——天生欠打的貨！」

這一記猛抽，力道大得不亞於男子，直打的小燭耳鳴眼花。

朝陽公主為人陰狠，肯定把宮廷里用來教訓宮女的那些花花樣樣學個十成十，甚至青出於藍也說不定。端看眼前這些面貌兇惡的婦人們，一個個膀大腰圓訓練有素，打起人來更是駕輕就熟，明顯是她豢養已久的作惡爪牙。

為今之計，服軟求饒肯定無用，那就只能舉着她家將軍的大旗硬抗了！

「好！好！你們打！打死了我，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全家都得給我陪葬！」小燭強忍痛楚，在沒腫的半邊臉上努力扯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