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這哥們兒是個舔狗！

之前姬長明的人來過一次，所以御劍門在那一晚戰死的師徒同門倒不至於曝屍荒野，而是用草席裹了起來，在御劍門後方的樹林里進行了簡單的埋葬。

徐楓看著眼前這大大小小十來個墳包，心情十分複雜。

要說他多悲傷倒也不至於，更多的還是對這些無辜故去的人的一種惋惜，以及因為自己的問題殃及他人的愧疚和遺憾。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將屍體挖出來重新進行所謂的「風光大葬」，畢竟人已經沒了，江湖人所謂的臉面也就沒有了意義。

人埋在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死得其所，能不能安息。

當然，這也是徐楓的責任。

無論如何，他都要找到那個罪魁禍首，親手割下對方的頭顱，以祭奠亡魂。

從馬背上卸下從山下的村鎮里買來的青石板料，徐楓拒絕了姬採薇的好意，自己一個人默默地用匕首在青石板上刻下亡者的名字，再穩穩地立於各自對應的墳包前。

之前負責埋的人已經做了記號，徐楓倒也不用一個個再去確認身份。

當他將師父柴青峰的墓碑立好之後，徐楓拂去身上的塵土石屑，恭恭敬敬地跪在碑前，給師父以及眾師兄弟磕了頭，又打開隨身帶著的水囊，自己喝了一口，其餘都傾倒在地上，以示緬懷。

在華夏國人的傳統文化里，落葉歸根，入土為安從來都是一件十分神聖並具有儀式感的事情。

前世的徐楓還不是很理解這一點，受過新時代高等教育的他也逐漸習慣了火葬，當時當他真正死過一次之後，他才漸漸有點明白，能夠像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一樣，完完整整地回歸大地，回歸自然，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想到這裡，徐楓忍不住自嘲一笑，覺得自己有些矯情。

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切的姬採薇看著徐楓的側臉，感受著這傢伙與往日全然不同的神情氣質，始終緊繃著的俏臉在這一刻也終於有了些許變化，眼底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疑惑和好奇，不知是不是對他的糟糕印象有了點改觀。

完成了祭奠儀式之後，徐楓又在御劍門的廢墟里轉了一圈，遺憾的是並沒有能發現任何可能是倖存下來的同門留下的記號或是線索之類的東西。

想了想，他還是把寫著「御劍門」三字的牌匾取了下來，他決定把這匾先帶回去，等將來他實力夠了，看能不能再找塊風水寶地把這塊匾重新掛起來。

做完這一切，看天色也已不早，一行人便就此下山，準備原路返回。

沒有人注意到，就在他們剛剛離開之後，一位渾身都籠罩於黑色之中的身影突兀地出現在了道旁一棵大樹的陰影之下，盯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看了半晌，似是再猶豫什麼，但終究沒能下定決心，最後身影一閃，又倏地消失，彷彿從沒來過似的。

因為任務已經完成，所以大家也不再著急趕路，一路晃晃悠悠，花了將近三天時間，一行人才將將趕到了河陽城，也就是之前姬採薇設計埋伏戒色和尚和青虹道士的那座小城。

這時代的交通和城市發展實在有限，能稱得上是「城」的地方確實不多，大部分地方都只能叫「集鎮」，想要進行相對比較高端的貨物交易或是休閑娛樂活動，能夠選擇的餘地時分有限，所以他們再次途經此地倒也算不得偶然。

不過跟上次不同，姬採薇這次終於選了一家算是上了些檔次的酒樓，前樓後院，上下三層，中間還有十分寬敞的天井，點綴清泉一眼，涼亭一座，倒是頗見幾分雅趣。

從寫有「鴻賓樓」三字的漆金牌匾下面走進大堂，一股市井嘈雜之氣混合著酒菜的香味撲面而來，令下山之後情緒一直有些沉悶的眾人頓時精神一震，臉上總算是見了些許笑容。

「客官裡邊兒請！」

在店小二熱情的招呼之下，姬採薇一行人找了三張空著的桌子坐下，等著上菜的間隙，徐楓的目光便到處亂竄，沒辦法，這還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這個世界最具有市井氣和江湖氣的一面，之前的他不是在逃亡，就是在深宅大院里養傷，去方斗山來回的路上也基本都是在野外風餐露宿，接觸的人和事很少，所以他難免會感覺有些新奇。

很快，他就發現旁邊幾桌有人在朝這邊指指點點，看那不懷好意的笑容和不是很禮貌的目光，顯然是在對他身旁這位突然出現的姬家大小姐指指點點。

要說這江湖裡什麼東西最惹人心心念念，除了功名利祿，那自然就是美人了。

姬採薇雖然一身男兒勁裝，又不施粉黛，但是那傳承自父母的優良基因所帶來的天生麗質，即便只有一根桃木釵子略作修飾，卻已足夠令人驚艷萬分。

之前還沒注意，現在仔細一分辨，竟發現整個一樓大廳，甚至包括二樓一些靠欄杆的雅座，都時不時地有人朝這邊投來注視的目光，大大方方有之，偷偷摸摸者更有之。

不過，我們作為當事人的姬大小姐卻並沒有過多的反應，顯然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對這些目光不予理睬，只是坐在那自顧自用一張沾了水的帕子擦拭著身上的塵土，為用餐做準備。

「這小娘長的可真俊啊！」

「是啊是啊！跟個仙女兒似的......」

「比俺家那個不知好看多少輩哩！」

「這要是能娶回家做婆娘，那怕是做夢都能笑醒吧？」

「別說是娶回家，要是能在同一個被窩子睡上一晚，便是折了十年陽壽也願意啊！」

「得了吧，就你這尖嘴猴腮的倒霉模樣，想女人想瞎了心了吧？」

「嘿，小點聲，人家後面跟著十來個漢子吶，怕不是哪個鏢局的人，小心人揍你！」

「怕個甚來？俺劉家槍法也不是吃素的，誰怕誰啊？」

......

本來就很是熱鬧的酒樓，因為姬採薇的到來，頓時就跟燒開了的水壺似的，幾要炸將開來。

畢竟是一群沒啥文化的江湖草莽，說起話來也是葷素不忌，很是冒犯，徐楓的餘光時不時地就要朝姬採薇瞟一眼，生怕這娘們兒一言不合就衝過去給人來一刀，來個血濺當場。

不過出乎他的意料，姬採薇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除了偶爾蹙眉表示不悅之外，卻並沒有一點要發飆的意思。

畢竟是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些年月的，出門在外，這種腌臢事遇到得太多了，要是每次都要計較，她早就氣死了。

如今閱歷漸豐，見怪不怪，人自然也就平和了，只要不觸及底線，她一般都懶得多事。

店小二很快就將鹵好的熟羊肉端了上來，配著熱氣騰騰的肉湯和烙餅，香味撲鼻，不禁令人食指大動。

畢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這差距一下子就體現出來的，即便姬採薇沒有刻意拿捏儀態，但是舉手投之間的那種恰到好處的涵養，還是令她在一眾粗老爺們中顯得十分鶴立雞群。

吃著吃著，也不怎麼的，徐楓突然就想起了前世看過的那些武俠電視劇，其中或多或少，總有那種路人覬覦女主美色，上來尋釁滋事，然後被武功高強的男主反手揍了個滿地找牙的橋段。

不過好在他並不是什麼武功高強的男主，姬採薇也不是那種除了美貌一無是處還凈惹事的花瓶，更不用說兩人的關係清清白白，甚至反而還有點宿怨，那樣的情節完全就不可能發生嘛！

也不知是老天爺顯靈，還是徐楓出門沒看黃曆，正當他琢磨著到底怎樣的奇男子能夠降服姬採薇這匹胭脂烈馬之時，一陣厚底靴子蹬在樓板上的篤篤聲從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傳來，還不等他轉頭看過去，一個清亮的年輕男嗓便從同一個方向傳了過來。

「採薇姑娘，果然是你！」

此聲一出，一樓大廳鬧鬧哄哄地眾人立刻就靜了下來，無數道目光朝著樓梯口激射而去。

徐楓在回頭的一瞬間，恰巧掃了一眼姬採薇，發現她秀眉輕蹙，流露出十分懊惱的神色。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身著玄色長衫的年輕公子，約莫二十齣頭年紀，頭戴白玉蓮瓣發冠，腰纏狻猊帶蹀躞牛皮跨帶，足蹬緞面千層底皂靴，腰間懸一塊花邊雙面工雙魚翡翠，手持一柄南越紅湘妃竹扇，端的是丰神俊朗，貴氣逼人！

只見此人快步行至跟前，面帶微笑，對著姬採薇彎腰就是深深一揖，口中彬彬有禮道：

「見過採薇姑娘！」

讓徐楓有些意外的是，姬採薇竟是連起身還禮都欠奉，依舊坐在那裡，穩如泰山，絲毫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知書達理，只是微微點頭，輕「嗯」一聲，以示回應。

「採薇姑娘，好久不見，剛才我在三樓雅間，耳目閉塞，沒能即時過來打招呼，還望海涵！」

本以為這位公子肯定會不高興，誰知人家對姬採薇的失禮根本視而不見，不但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甚至反手還給姬採薇道起欠來。

「沒事，我也就是吃個便飯就走。」

姬採薇顯然沒有太多交談的興趣，回答得十分敷衍，甚至說話的時候，夾肉的筷子也沒停下，但凡有點眼力見的都能明白，這顯然是拒絕交流的意思。

「採薇姑娘一向可好？上次我們在......」

兩人的對話並沒有多少營養，基本上都是這位錦衣公子在問，然後姬採薇隨口應付一句，

徐楓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很快就在心裡為這位大兄弟下了定義。

搞了半天，這哥們兒是個舔狗來的！

原來連這種等級的帥哥也有當舔狗的啊？

想到這裡，徐楓的心裡一下子就平衡了，甚至心裡還對這位年輕的帥哥隱隱生出了一絲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