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零天之友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幻境中究竟度過了幾日，她只知道心中那份多年的執念終於得到了些許的發泄，哪怕這只是一場幻夢，但夢雪凝相信，只要她的準備足夠充分，這一切，遲早化為現實。

是夜，夢雪凝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構型簡約的枱燈灑下清冷白光將她的面龐照亮，看似在對着桌上厚厚的文件發獃，實則是在側耳傾聽影帶回的情報。

影是個在情報收集方面幾乎無敵的存在，這一點她不得不承認。這些天來，她的消息全都是由影去收集而來。影的能力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只要有陰影的地方她就能存在。

這樣的得力手下讓夢雪凝簡直如虎添翼，但幻夢終究是幻夢，是時候回到現實了。

當世界出現崩潰，眼前的一切都出現裂痕，露出了背後虛無的黑色，夢雪凝只短暫地驚訝了一番，隨即便平靜地看着桌上那堆記載了機密情報的文件開始變化，先是一行行的字變得模糊，再慢慢淡化消失，接着是整份文件出現和周遭環境一樣的黑色裂隙，最後一切的一切都歸為虛無。

但影還在，她從夢雪凝腳邊的陰影中升起，凝成人形，和她一同看着幻境的崩塌。

「看來，你這幻境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牢固。」

夢雪凝靜靜地說道，影沒有回頭，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淡然：「不是我的幻境不牢固，而是你的朋友用惡魔的力量把你喚醒了。」

「什麼？」夢雪凝的神情發生了一些變化，她的朋友不多，能跟惡魔扯上關係的，只有一個人。

「這股來自惡魔的力量我現階段還無法抵禦，所以也只能請你提前結束這場『試用期』了。」影一邊說着，周圍的事物也正好徹底消散，她抬起手輕輕一揮，夢雪凝只覺眼前一黑，待再度睜開時，映入眼帘的是兩張熟悉的面孔，還有一隻歪著頭的深綠大鳥。

「雪凝！」「大姐頭！」

龍夜和零天驚喜地跳起來，小綠不明所以，也傻乎乎地跟着撲扇翅膀。看着他們倆激動得手都不知該放哪裏的模樣，夢雪凝不禁噗呲一聲笑出來，又疑惑自己為何躺在床上，龍夜和零天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將前因後果講清，又好生關心了一番夢雪凝的健康狀態，她反覆保證后才讓二人勉強放下心來。

但關於龍夜帶回的那個水晶吊墜，零天和夢雪凝都表示惡魔的東西不能盡信，哪怕有契約在先，也得多留幾個心眼，商議之下，他們想到了一個人，或許那個人是保管這種怪異物品的最佳選擇。

接下來的時間，夢雪凝本來打算好好吃頓飯就繼續去學院，但禁不住二人一陣軟磨硬泡才答應休息一天，而龍夜則不急於去找血魔，這次羅瑟給出的時間十分充裕，他目前更想好好去學院多聽幾節課。

一番折騰下來，終於天色大亮，待大家安頓妥當，零天終於打着哈欠回房睡覺，長孫皓曦和龔玄御也前後起床，但龍夜為了順道把水晶吊墜給那個人帶去，又一個人提前出發了，至於小綠，平日裏並不方便帶着它，依舊留在神之眼。

零天一直在網絡上混跡，其人脈之廣，足以讓他在整個冰楓大陸都能找到幫手，而他向龍夜推薦的這個人也是像這樣認識的。龍夜其實並沒有與他見過面，只知道他叫天一涯，是個小店的老闆，在冰城某條街道的一隅，安安靜靜做自己的生意。

但龍夜並不會因此而有分毫的輕視，相反，這個人曾應邀幫神之眼解決過不少棘手的麻煩，身份成謎，手段不明，目的未知，只能從他的表現來確認，至少目前天一涯對神之眼沒有敵意。

早晨的街道已經很熱鬧了，龍夜換了身衣服——先前那身風衣沾染了死亡位面的污染物，已經不是普通手段能清理的了，還得留待有更多空閑時再去研究如何處理——走在行人路上，一身休閑服裝，塞著耳機，戴着眼鏡，像個普通的文雅青年，毫不引人注目。

但當他出現在天一涯的店面附近時，一名中年男子原本正倚著店門玩手機，眼神忽然一抬，不偏不倚地落在尚在遠處的龍夜身上。此人眉眼如狐，卻是眼神犀利，彷彿能洞穿一切，直剖目標內心，一身寬鬆衣褲，右耳墜著銀色耳飾，與零天一樣留着長發，但顯然比前者更為用心打理，鬆鬆地用一條青綢系在身後。

瞧見龍夜向自己這邊走來，他微微眯了眯眼，手機在手中隨意一轉又握住收起，轉身進了門，順手將其帶上，但又沒完全關攏，似乎是有意留了一道縫。

這一切自然也落在龍夜眼裏，他左右看看，確信身邊的行人並不少，隔着百米距離還能這麼敏銳，此人實力果然不可小覷。

木質的店門古色古香，厚重的牌匾刻着「碧海齋」三個字，但字跡所上的朱漆已經滿是風雨斑駁的痕迹，與這條街上其他的時髦店鋪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門邊還擺着兩盆綠植，龍夜站在門前打量了幾眼，隨後推門而入，店內開着燈，白色的燈光略顯昏暗，但足以讓人看清環境。

這個店面確實很小，真正用來經營的面積只有區區幾平米，櫃枱設在幾米外的最深處，正對着大門，周圍的牆壁上竟是滿滿當當地掛着各色面具，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東西，成百上千的面具明明是純粹的死物，但那密密麻麻空洞的眼卻能讓人感到渾身發麻。

剛剛的男子就坐在深處的櫃枱后，側身翹腿，手肘搭在玻璃枱面上，能與女子一比高下的纖長玉手夾着一支細細的香煙，末端的火星明滅著，逸散出縷縷白煙，那雙狐眸描著殷紅眼影，透過重重煙霧，含着清冷笑意看向推門而入的來人。

「歡迎光臨碧海齋，這位客戶，您想要點什麼？」

看樣子，這個男子就是店主天一涯了。

龍夜同樣將門帶上，邊走邊從懷裏摸出惡魔的水晶吊墜遞給天一涯：「零天讓我來將此物交給你保管。」

伸手接過，天一涯一直微眯的眸子終於稍稍睜開了些，那吊墜在他手裏不知怎的，竟開始發出微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