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陰窟
第二天一早還沒到八點，我的手機就響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竟然是我媽的電話，我瞬間就想到了我外婆說今天要去龍騰討說法的事情，整個人頓時清醒了：「喂，媽？」
「我們在你樓下，趕緊洗漱一下，我們去龍騰集團。」
「喂，喂。。。」一陣忙音傳來，手機那頭，我媽已經把電話掛了。
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以前還真是沒有看出來老太太這暴脾氣，問題是咱們這一群老弱病殘去人家龍騰集團討說法，估計連大門都進不去，說法討不了，估計還要把我的生意給攪黃了，我這剛剛有所起色，有所憧憬的生活啊。
磨蹭了半天，我媽看電話催沒用，直接人跑上來了，一開門，我媽看到我一臉便秘的表情就罵道：「你外婆八十多歲的人了，幫你去討說法，你還一臉不情願，一臉上刑場的表情？」
我嘆了一口氣道：「媽，外婆都說了問題不大，護身符我也戴起來了，龍騰家大業大的，要不就算了吧？」
我媽的態度卻很堅決：「不行，這件事，聽你外婆的安排。」
我媽既然這麼說了，我也就沒有辦法了，只能硬著頭皮跟着我媽下樓了。剛走出單元門，就看到了一輛白色的保時捷卡宴停在我的面前。得，這是又換車了，這外婆開着保時捷，外孫開着二手羚羊。新車我也就不指望要了，您這置換下來的車倒是給我開啊。懷着這樣的怨念，我打開車門，坐到了車的後排。
一上車，我頓時就是一愣，打死我也想不到，今天陪我們去龍騰的竟然是浩克和猴子。
前面也說了我外婆是和他的徒弟住在一起的。
我外婆如今有四個半徒弟，這兩人就是其中的兩個。對於他們，我可以說是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我小時候經常和他們廝混在一起，陌生是因為這些年來，我幾乎和他們就很少有照面的機會。
用我外婆的話說，她的這些個徒弟和她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身上沾滿了陰穢的東西，糾纏了諸多的因果。他們命格極硬，因此沒有多大的妨礙，但是普通人卻絕對承受不了這些東西，和他們接觸多了，百分百會禍從天降，受到無妄之災，所以自然就嚴禁我和他們接觸了。
浩克今年四十多歲，真名叫孫淼，是跟我外婆最早，時間最長的一個，算是開山大弟子，身形健壯，體壯如牛，因此我就給他起了個浩克的外號；而猴子，真名叫袁烈，今年三十五歲，是我外婆的三弟子，身形和浩克正好相反，短小精悍，身手極為靈活，因此就被我喊成了猴子。
兩人看我上車齊聲低喊了一聲：「小爺。」
我沒好氣道：「別喊我這個，你們看過名號帶爺的人開着二手破羚羊的嗎？」
兩人聞言，相視一笑，就不再說話了，這時，坐在後排的我外婆開口道：「行了，老大，開車吧！」
一路之上，車上異常的安靜，也就是一個小時左右，我們就到了龍騰大廈。
一下車，我就一路小跑，先跑到了門禁那裏。這是我一路之上想好的對策，能不衝突自然是不要衝突。我給龍騰辦了半個月的事情，也算是混了個臉熟，最多的時候，十來個壯漢都帶進去了。咱們現在這個隊伍雖然有老弱病殘，看起來比較奇怪，但是我隨便編個理由，騙一騙保安，把人帶進去，應該是問題不大。
來到門禁那裏，執勤的保安看到我，熱情地和我打招呼：「哎呦，宋老闆又來了啊？」
我點點頭笑道：「是啊，金總讓我帶幾個人上去見他，又要麻煩你們了。」
保安隊長笑道：「宋老闆這話說的，不麻煩，不麻煩。」說着就拿起胸口的磁卡，刷了一下。
就在我為自己的急智感到得意不已的時候，我外婆他們也到了。我正想說話，沒想到我外婆眼中寒光一閃，已經開口了：「讓金超群那老狗滾出來見我。」
我外婆這句話說得中氣十足，我都不知道老太太竟然有這麼大的嗓門，最重要的是整個大廳瞬間就安靜了下來，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我們。
我的神情頓時變得要多難看就多難看，這哪是來討說法來了，這是直接要開戰啊。
那些保安也愣住了，估計自從他們在龍騰工作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在龍騰大廈這樣罵金超群。
但是很快他們就反應了過來，事實上如果他們到現在還沒有任何反應的話，估計他們在龍騰的日子也算是到頭了。
那保安隊長立刻怒吼道：「老東西，這裏可是龍騰，不是你。。。」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自我的身後突然就竄出了一道黑影，如鷹隼一般，瞬間就來到了那保安隊長的面前。
猴子的右手捏住他的下巴，微一用力，那保安隊長的下巴就被卸了下來。那些保安見了，紛紛抽出腰間的橡膠棍子，揮舞著就沖了上來。
浩克剛想上去幫忙，就聽到猴子說：「你拳腳太重，護著師父他們就行，我來。」說完這話，猴子輕喝一聲，便如猛虎一般衝進了人群，簡直就是以鷹搏兔，根本沒有一合之敵，三下五除二就將十幾個保安全都放倒了。
這時候，別說是大堂里龍騰的員工了，就是我這個自己人都被驚呆了。我從來沒有想過，猴子竟然這麼能打，而且聽猴子的意思，浩克的身手也不在他之下。
而他們兩個都是我外婆的徒弟，這麼說來的話，難道我外婆不僅僅是神婆那麼簡單，還是一個深藏不露，大隱隱於市的絕世高手？
帶着這樣的想法，我回頭看向我的外婆。外婆臉上的神情很淡定，顯然是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看到我向她看來，外婆似乎是猜到我內心的想法，淡淡道：「你想多了。」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看着橫七豎八躺倒在地上哀嚎的保安，我在內心深處，立刻就給我和龍騰之間剛剛起步的合作判了死刑。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件事怎麼善後，在龍騰的主場打了人，還想鳥事沒有，這根本就是痴人說夢，我估計關進去拘留半個月都算是輕的了。
事實上，我估計龍騰的人，也早就報了警，現在我能做的事，無非就是等警察來，或是立刻跑路，但是，無論怎麼樣選擇，似乎最後的結局都沒有什麼差別。
我的心裏頓時就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反觀老太太和我媽則是一臉的風輕雲淡。
「尼瑪，這兩位的心這是得有多大啊，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啊？」我在心裏不住地哀嚎。
在這種煎熬的情緒里，足足等待了有五分鐘的時間，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警察沒有等來，卻真的等來了金超群。
其實，在大堂右側的電梯開啟的時候，一直嚴密關注著任何風吹草動的我，立刻就看向了那邊。
金超群邁開大步，走在最前面，金不換則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兩人的身側和身後跟滿了穿着運動服的人，一看就知道都是身手不弱的保鏢。
金超群在我們身前幾米的地方站定開口道：「老姐姐，這件事情確實是我辦得不對，有錯在先，本來我是應該上門去負荊請罪的。不過老姐姐您既然來了，那我金超群一切都按照老姐姐你定的規矩來，認打認罰，絕無怨言。不過，這些人都是職責所在，和老姐姐您無冤無仇，還請老姐姐您放他們一馬。」
我聽了金超群的這番話，頓時就愣住了，聽金超群這話的意思，他和我外婆竟然還是舊識。
這時，就聽到我外婆在我身後輕聲喊了一聲：「老三。」
猴子聞言，立刻就走向躺在地上哀嚎的保安身邊，蹲下身子，在每個人捂著的部位輕輕一拍，那些保安的哀嚎聲頓時就停止了。我這才明白，猴子打人的時候，還用了特殊的手法，難怪那些保安滿地打滾，痛不欲生了。
猴子走回到我外婆的身邊，指了指那個保安隊長：「這人的嘴巴不幹凈，罵了我的師父，你們自己處理吧。」
金超群無奈地笑了笑，對身邊我見過的李主任道：「小李，送他去醫院，其餘人也都帶到醫院檢查一下，後續的事情你來處理。」
李主任應了一聲，就走到一邊開始打電話聯繫車輛。
這時，金超群開口道：「老姐姐，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上去說。」
我外婆點了點頭：「前面帶路。」
不一會兒，我們就來到了頂樓的貴賓室，一走進貴賓室的大門，我就立刻又感覺到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賓主坐定之後，除了金不換之外，所有的無關人員都被金超群趕了出去。
我外婆抿了一口茶，冷笑道：「你這裏哪還是什麼公司，簡直就是一個陰窟啊！」
金超群苦笑一聲：「若非如此，老弟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金超群這話一說完，我的腦袋頓時就「嗡」地一聲炸開了，一直以來，想不通的事情，頓時間就豁然開朗。
人家這哪是碰巧找到我的，根本就是故意設計的，只不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根本的目的，還是要通過我，把我的外婆給逼出來。
一瞬間，我對金超群原本的好感，就煙消雲散了。
這時，金超群看向我道：「笑笑，你也不用生氣，有些事情，你是註定要去面對的，躲是躲不掉的。」
就在我還在琢磨金超群這句話的意思的時候，我外婆卻怒了，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拍在茶几上：「你給我閉嘴。」
金超群無奈地搖了搖頭：「老姐姐，我之前在大堂的時候就說過，事情肯定是我的不對，不過事已至此，有什麼我可以彌補的，老姐姐但說無妨。」
我外婆怒道：「彌補，你拿什麼來彌補？」頓了一頓，我外婆平復了心中的怒氣，「本來以你和我先夫的關係，你又親自登門兩次，這個忙，哪怕再難，我也是應該幫的，但是。。。」說着，就將眼神飄到了我的身上。
我頓時就一頭霧水，沒想到金超群卻是一副瞭然的表情，長長地嘆了口氣，整個人都彷彿是瞬間蒼老了十多歲。
良久，金超群才道：「我金家這一次，還真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啊，看樣子，這個坎，我金家是很難邁過去了。」
我外婆聞言，嘴唇蠕動了一下，卻欲言又止。
過了一會兒，金超群又道：「這一次把笑笑卷進了我金家的事情裏面，我實在是過意不去，趁着我金家還未倒，老姐姐你有什麼要求，可以儘管提。」
我外婆冷笑了一聲：「我儘管提？我要你金家一半的家產，你也答應嗎？」
沒想到金超群卻是沒有絲毫的猶豫：「可以。」
這一次，換成我外婆動容了，而一旁的金不換更是臉色變成了豬肝色，多少次想要開口，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不過，很快我外婆就開口道：「還是算了，沾上了我的因果，再多的錢，只怕他也是消受不起。」
我頓時心裏一陣吐槽：「我艹，怎麼就能算了呢？你問過我這個當事人嗎？老太太你這隨口一句消受不起，就把幾千億給我推出去了，沒有這麼坑孫子的！」
貴賓室里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
「那些死者的生辰八字知道嗎？」
金超群聞言，猛地抬起頭來，不敢置通道：「老姐姐你願意幫我？」
我外婆開口道：「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一個外孫，既然笑笑已經被捲入到這個事情裏面，我即使是不念我們兩家的舊情，為了我這個外孫，我也沒有可能袖手旁觀。不過我卻有兩個要求。」
金超群立刻道：「老姐姐你說。」
我外婆道：「跟我沾染到因果的東西，他自然是無福消受。不過，天道雖說無情，但是卻總會網開一面，通過他自己努力得到的東西，料想也不至於有大礙。」
金超群立刻就明白了我外婆的意思：「我懂，龍騰集團數碼耗材這方面的生意，交給別人來做，是做，交給笑笑來做，也是做，這一點沒有問題。」
我外婆點了點頭：「至於這第二個條件嘛，以後如果有一天，我的外孫遇到了什麼困難，你們金家哪怕是傾家蕩產，也要一幫到底。」
金超群沒有任何的猶豫，點頭道：「這本就是應該的，就更沒有問題了。」
彼時的我，對所有的事情，都還不知情，因此根本就不知道金超群這個承諾的意義，更不知道這個承諾到底有多重。
然後金超群又道：「我也就不換這麼一個孫子，他們兩個是同年的，我看以後不妨就讓他們當親兄弟走動，老姐姐你看呢？」
我外婆聞言點了點頭。
金超群轉頭對金不換道：「笑笑比你大幾個月，叫哥哥。」
金不換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但還是沖我笑了笑，喊道：「宋哥。」
得，就這麼又多了一個便宜弟弟，不過，說起來，也不算是什麼壞事，反而是我高攀了。
這時我外婆又道：「行了，讓人把那些死者的生辰八字整理一下，拿過來吧。」
金超群聞言，按下了身邊茶几上的紅色按鍵：「小陳，將我桌上的那份紅色的文件夾拿過來。」
我外婆問道：「你找人看過了？」
金超群點了點頭：「發生這麼多起詭異的事情，肯定不可能是巧合，我已經找了東川的那個人看過了。」
我外婆問道：「他怎麼說？」
金超群道：「交情不深，他也沒有和我多說什麼，只是說他解決不了，似乎是對這事情很忌諱。」
我外婆聞言點了點頭，就不再說話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沒過一會兒，一個打扮精緻、大約三十來歲的女人就將整理好的死者的資料給送了過來。
金超群將那些資料遞給我外婆，我外婆接過來之後，就靜靜地坐在那裏，一頁一頁地翻看，整個貴賓室頓時又陷入了長久的沉寂。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我外婆將資料合上放在了茶几上，開口道：「都是24歲，都是本命年，還都是女孩？」
金超群點頭道：「是的，這一點無論是我們還是警方都注意到了，短時間內發生了這麼多起具有相同關聯性的事故，雖說對外公佈的消息是自殺或是意外。但是無論警方還是我們都認定了裏面有其他的因素，只不過雙方關注的方向不同，警方認為是人為，而我們則可以肯定是那種東西。」
我外婆點頭道：「說是人為其實也沒有錯。」
金超群聞言眉頭一挑：「老姐姐你有頭緒了？」
我外婆道：「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不過還不能確認，現場都被破壞了，你能拿到警方的卷宗和解剖資料嗎？」
金超群立刻就點頭道：「沒有問題，給我半天的時間。」
我外婆點了點頭：「那就先這樣吧，我先回去，你拿到東西以後，派人給我送過去。」
金超群和金不換將我們一行人一直送到公司門口，在回來的路上，我有一肚子的疑問，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沒想到反倒是老太太先開口說話了：「笑笑，你那電腦門市最近一段時間就先關門吧，還有你，婷芳，家裏就不要呆了，你們兩個在事情解決之前，都住到我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