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戰意覺醒

殘破的道觀內，一名書生模樣的少年拖着滿身是傷的軀體闖入了這裏。

一推開門，裏面厚厚的灰塵撲面而來，嗆得人睜不開眼。道觀內蛛網橫生，用來供奉的三尊神像已經失去往日光澤，體表各處均有脫落，地上散落着一些瓶瓶罐罐被塵土掩去小半，很顯然，這處道觀已有多年無人問津了。

少年沒有在意這些，一把坐在蒲團上將衣衫褪去，其身上竟有大小傷痕足足數十道，有轉好的舊傷，也有新傷，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他左臂上一道猩紅的刀痕，足足寸許深，幾乎能看得見白骨！

他臉上毫無血色，額頭不斷冒出的冷汗訴說着他此刻忍受的痛苦，但他依舊死死咬緊牙關，用牙咬着褪去的衣衫撕下一塊布，而後取出一壺酒倒在傷口上進行清理和包紮，動作異常熟練，顯然受傷對於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了。

少年正是江清。

自他一怒之下斬殺了青山城縣官已經過去半月。

江清第一時間就離開了青山城，他沒有回桃源村，他怕牽連那裏的鄉親父老，況且，家中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一開始，江清躲到了更為偏遠的山村，憑藉自身的本領獵殺山中的猛獸換取錢財治療身上的傷。

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青山城縣令被刺殺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當地郡守異常震怒，就算林寶川是花錢買的官與他沒有親緣關係，但出了這種事對官府的威信是極其嚴重的打擊，為了維護官府的威嚴，他親自下令嚴查此次刺殺事件。

根據現場的蛛絲馬跡，以及江清的離奇失蹤，官兵很快就將目標鎖定在了他身上。

再結合當地的情報，負責調查這件事的官兵也在八日前搜尋到了江清的藏身之所，繼而有了這場長達七日的追殺。

江清包紮完后鬆了一口氣，將冷汗擦拭，取出一塊油餅大口咀嚼起來，搭配酒水下肚。

這是最後的乾糧了，而且現如今狀態下的江清已經是強弩之末，再有半日，他就算沒被官兵追上也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不過他依舊沒有放棄，不斷換尋方位藏身，而今已經到了一郡的邊緣地界，翻過這座山脈就到了常山郡的地界。

就在此時，兩道身影緩緩走入道觀。

江清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鐵劍，抬頭向門口看去。

來者是一名手持摺扇的華服的青年，約摸十八歲，一身氣質透露著高貴，但其面目和善，讓人如沐春風，不自覺會對他心生好感。

青年身後跟着一名身穿青色長袍的老者，一副老儒生模樣，但一身氣息卻深不可測，讓江清都暗自心驚肉跳！

要知道，江清這半月來經歷了許多，對危險總是有潛意識的直覺，他看到老儒生的那一刻就知道，若此二人對自己有惡意，他絕對有死無生！

看關係，二人應該是主僕關係，如此高深莫測的大高手居然是年輕人的僕從，那眼前這年輕人究竟是何身份？江清可不信這間殘破不堪的道觀會有什麼吸引人的東西，那就只有一個解釋，此二人為他而來！

而就在此時，道觀外也傳來了官兵的腳步聲，江清聞聲神色大變，基本上已然確定這二人是敵非友了！

但他目光堅定，心中釋懷。又如何？無非一死罷了！

將懸在腰間的酒袋扯下痛飲，提起鐵劍，佇立在原地，靜靜等待着官兵的到來。

接下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卻見那些官兵進入道觀后見到老儒生時，先是一怔，待完全看清那年輕人的臉后頓時大驚失色，為首之人帶着身後官兵連忙跪在地上道:

「參見殿下！」

江清微微皺眉，看向年輕人。

殿下？此人是皇子？

但看着架勢，這兩波人並非一條心，也就是說他可以利用這一點，尋得生機！

江清面色陰暗不定，開始用餘光四處打量，若待會他們要合力對付自己，他也能第一時間利用這個時間差逃生！

「起來吧，我不喜歡有人跪着和我說話。」

卻見那年輕男子收起摺扇親自將這幫官兵扶起，而後轉過身來打量著自己。

江清此時已經準備好隨時跑路，在華服青年轉身的剎那腳步便已經邁出。

就在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儒生渾身氣勢突然爆發，磅礴無匹的威勢在整個道觀大殿蔓延，並向江清鎮壓而下。江清頓時便感覺自己的身體被定住，腿上彷彿綁着一座大山，無論如何用勁無法向前邁出分毫！

江清渾身緊繃，心神大駭，這絕對是超越自己認知的超級強者！只是，對付他這樣剛踏上武道的小書生值得動用這麼強的高手么？那林寶川竟有如此身份？看來我真是殺對人了！

想到這江清心中竟不免有些快意！

隨之而來的，便是心中無盡的憤怒與不屈！

他斬殺林寶川為民除害，何錯之有？出動如此高手只為一個自私自利的貪官小人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只見被這令人望而生畏威勢所鎮壓的江清，憑藉自身不屈意志怒吼一聲，竟短暫的掙脫出老儒生的壓制！抬起手中劍便向老儒生斬去！

怒火與不屈的意志竟化作無窮戰意，此刻的江清一身氣勢達到頂點！衝殺之下，他的衣衫被這股強大的氣勢撕裂，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浮現在眾人面前！

那一道道傷口在無盡戰意的包裹下彷彿不再是傷口，而是他的勳章！

眨眼間，江清已經衝到老儒生面前劈斬而下！手中鐵劍似乎感應到了江清的無盡戰意竟嗡嗡作響！

老儒生與華服青年見狀都不免露出驚訝之色，而那為首的官兵隊長則驚呼了一句:

「戰意覺醒！」

一劍落下，電光石火之間，老儒生竟后發先至，輕輕一揮袖便將攻勢化解，鐵劍倒飛出去插在了神像胸膛，而後輕輕一指點在江清眉心。

江清只感覺理智瞬間清醒，怒火不翼而飛，但是那無窮無盡的戰意卻始終徜徉在他胸懷，久久無法散去。

老儒生淡淡道:「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浮躁。」

江清愣住了，明明有能力將他斬殺卻不殺，這是何意？

華服青年笑道:

「穩定心神，抱元守一，先感受這股戰意將之熔煉於心，這可是丹元強者都求而不得的東西。」

江清聞言也不再糾結，索性跏趺而坐，藉助老儒生那一指迅速進入歸元狀態，心無雜念感受回蕩在胸腔的戰意。

此時官兵帶頭的隊長不解開口道:「殿下，此人刺殺青山城縣令損我秦武之威，為何不就地斬殺？」

華服青年瞥了他一眼，那人頓時打了個冷顫，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隨後華服青年下令退至殿外，留出一個安靜的環境讓江清安心感悟。

道觀殿內，江清呼吸勻稱，如同老僧入定，靜靜體悟這股戰意。

回想起方才的場景，已經隱隱明了這股戰意因何而來。

不屈！

沒錯，就是不屈！

憤怒只是情緒，真正讓江清覺醒戰意的根本是這股不屈的意志！

即便你高我數個境界又如何？我一樣拔劍相向！強者敢於揮劍向更強者，而弱者則抽刀向更弱者，這便是差距！

試問換做尋常武者遇到這樣的強者會如何？心生懼意，選擇妥協，陷入絕望罷了。

但江清他卻想的是放手一搏，不僅敢想，還敢做！方才那一劍便是證明！

念隨至此，江清很快便有了切入點，他開始嘗試用這不屈的意志去引導胸腔的戰意緩緩熔煉於心。

若有人在殿內看到這場景定會驚訝江清的悟性與細心，否則如何這麼快就能掌握訣竅？

其實稍微了解江清便能知曉他在武學方面的天賦究竟有多麼驚人。僅僅兩年，在沒有旁人指導的情況下將《龍吟拳》的最後三式練成，還修至鍛脈境！若江清出自財閥世家，他的成就一定比現在高更多！

慢慢的，江清只感覺心臟猶如一個大熔爐，不斷被這股戰意包裹，錘鍊。但還是有部分戰意沒有參與進來，這讓江清微微皺眉。

問題出在哪？

江清心中閃過一絲疑問，他細細思考:什麼是戰意？

戰意，是威武不能屈的意志，是遇強更強的自信，是有大無畏的心態！

他依靠不屈覺醒的戰意是真正的戰意么？

是，但不完全是，不屈，是戰意的一部分，真正的戰意應當是擁有一往無前，遇強則強的戰鬥之心！

江清自問，我有么？

想到這，他猶豫了，有些茫然，是啊，他在半月前只不過還是個想着繼續參加科舉企望一躍化龍，擁有更好的生活的小書生。只不過被逼無奈，看到村民那絕望的臉，怒從心中起宰了青山城縣令才到了如今這一步。

江清曾偷偷跑回桃源村遠遠眺望過，他發現，林寶川死後增添賦稅一事也不了了之，村民的臉上也重新洋溢出笑容，很暖。

江清也同樣感到喜悅，他不想那一個個熟悉的臉上只有絕望，他希望能有更多人能因為生活的富足而發自內心的笑！

想到這，江清猛然睜開雙眼，目光中只有萬古不移的堅定！

若前路漫漫而崎嶇，未來充滿風險，但只要能看到更多人不在為生存而發愁，為更好的將來而喜悅，他這點磨難又算得了什麼呢？

每個人的目標會隨着經歷的事而改變，也許他曾經幻想過出人頭地，享盡榮華富貴，但是現在，江清重新有了自己的目標！

轟隆隆！

整個道觀劇烈一震，本就歷盡風霜的建築開始搖搖晃晃。

在外的眾人只聽見殿內傳來一名少見稚嫩卻鏗鏘有力的聲音:

「我願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縱九死而不悔也！」

咖嚓！咖嚓！

本就搖晃不定的道觀在這道聲音落下之時轟然倒塌！

華服青年見狀神色大變，裏面的少年本就傷痕纍纍，已經油盡燈枯，如今被這座道觀活埋肯定九死一生！正當他欲讓老儒生救人時卻看見了他這一生都無法忘卻的場景！

只聽已然倒塌的大殿內響起一道宛若遠古傳來的真龍怒吼！

砰！

道觀的大門被一拳轟開！

一道瘦弱的身影緩緩從里走出，緊接着，一股磅礴的戰意開始肆虐，竟將那已經坍塌的華蓋頂整個拖起！護在少年周身，讓其不得絲毫寸進！

老儒生趕忙釋放自身氣勢才抵抗住這股戰意！太強烈了！就連他見狀都不禁心神一顫！

江清走出后心神依舊沉寂在強盛的戰意中，待胸腔的戰意全部融入的心臟之時，他再度內視，才發現，那顆三寸多大小的心臟散發着絲絲縷縷的金光！宛若神人擂鼓般撲通撲通的跳動着！

他此時已經擁有了一顆戰鬥之心，這也預示着他真正掌握了戰意！

眾人獃滯的看着眼前少年，只見他提起鐵劍，一劍指天，一指劃地，豪氣干雲大笑道:

「我以聖賢之理秉持本心，以戰鬥之心鞭策自己，若前路漫漫而崎嶇，我以手中劍，斬盡天下敵！哈哈哈！」

這還哪裏是什麼瘦弱書生，這分明是劍仙臨塵，戰神降世！

話音剛落，江清一身氣勢暴漲，竟直接突破了鍛脈境的桎梏邁入了淬骨境！

而戰意也在這一刻達到頂點，自江清心中而起，直衝雲霄，攪動天空的一片片雲朵！

應是天仙狂醉，亂把白雲揉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