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英雄(中)

第二十四章 英雄(中)

二十四藏龍卧虎平陽地群英聚會昌華夏(中)

不一日,任是非來到祁連山下,只要過了祁連山,漸行向南,就可以回到長安。算算時日,再過半個月,就可以回到長安,和大哥相見,很是高興。

一心東歸,來到山下,毫不停留,打馬直進。祁連山連亘數百里,山路崎嶇,馬行不快,任是非在山裏走了兩日,還未走出祁連山。

到第三日中午時分,正行間,從草叢裏躥出兩個強盜,喝道:「喂,小子,想活命,就把東西留下。不然的話,哼!」任是非哪把兩個剪徑的毛賊放在眼裏,冷笑一聲,道:「就憑你兩隻小毛毛蟲,也配在老子面前賣狂,不照照鏡子,看你長的啥丑模樣。」

兩個強盜是山中慣匪,橫行慣了,平常剪徑,稍不如意,動輒殺人,給任是非一通調侃,弄得勃然大怒。左邊強盜把手中九環刀一晃,刀背上的九個刀環叮噹作響,喝道:「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不識得九環太歲的厲害。」任是非漫不經心地道:「老子就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又能把老子怎樣?」九環太歲只想嚇嚇任是非,哪知任是非竟是直承活得不耐煩了,沒台階可下,道:「太歲爺老子就成全你。」手中九環刀,徑往任是非身上招呼。出刀甚快,風聲隱隱,也算得上造詣不凡,他遇上的是任是非,這點功夫,只能算三腳貓功夫。任是非眼皮也不眨一下,直等九環刀離胸口三寸,左手食中二指伸出,夾個正著。任是非上清真氣大成,又習得瑜珈八法,內力修為,睥睨宇內,雖只兩根手指,無異於鋼鉗,九環太歲只覺九環刀如被銅澆鐵鑄一般,使出吃奶的力氣,臉漲得通紅,休想動得分毫。九環太歲奪不下刀,手一甩,想鬆開刀柄,刀上傳來一股吸力,吸得牢牢的,甩也甩不掉。漲紅了臉,站在當地,動彈不得。

另一個強盜叫一槍奪命侯子霸,見九環太歲情況不妙,一抖手中奪命銀槍,挽起斗大的槍花,向任是非分心便刺。槍出槍花如斗,也算得上造詣不凡,遇上任是非這等大高手,無異於以卵擊石。任是非左手抓住九環刀不松,小指和無名指,直往銀槍上夾去。以任是非的武學造詣,絕不會失手,把銀槍夾個正著。兩個強盜奮力回奪,任是非左手夾住九環刀和銀槍,仍是紋絲不動。侯子霸見勢不妙,想甩掉銀槍,槍上生出吸力,和九環太歲一般,甩不掉。

任是非漫不經心,渾若無事,笑吟吟地看着二人奪兵器。二人方始明白,遇上了絕頂高手,九環太歲腦筋甚靈,忙道:「小人不知大俠駕臨,多有得罪,請大俠饒命。」任是非左手一振,九環刀和銀槍從中折斷,左手向後一揮,手中半截斷刀斷槍,直飛出去,插在一株合抱大樹樹桿上,刀身槍桿,盡沒入樹。

半截斷刀斷槍,至少也有四五尺長,盡沒樹中,這是何等功力,二盜瞧得橋舌不下,過了半天,撲地跪倒,向任是非磕頭,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你老人家,請你老人家高抬貴手,饒了小的。」任是非道:「叫什麼名字?」九環太歲道:「小的叫黃百歲,匪號九環太歲。」侯子霸道:「小的侯子霸,匪號一槍奪命。」任是非道:「聽你們的匪號,就知不是好東西。你們平常定是殺了不少過往商旅,是不是?」是不是三字用上了真氣,二盜只覺頭暈目眩,氣血翻騰,耳朵嗡嗡直響,幾欲暈去。

九環太歲道:「回大俠,小的是殺過人,那都是他們不聽話,要是聽話,小的也不殺,最多割下耳朵鼻子什麼的。」他給任是非一嚇,什麼都招了出來。任是非怒道:「聽話?你們劫人財物,還要人家聽話,世上有這道理么?」二盜連大氣也不敢出。

任是非道:「你們要是劫財不算,還要劫色,也要人家順從你們,不得反抗?」侯子霸道:「回大俠,小的二人只劫財,不劫色。」任是非喝道:「真的?」侯子霸頭皮發炸,忙道:「回大俠,是真的。」任是非見他不似作偽,臉色稍霽。

任是非就要廢掉二盜武功,讓他們滾蛋,黃百歲道:「大俠,小的二人不劫色,游四當家才劫色。」他被任是非的武功震住了,不由自主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侯子霸忙向黃百歲使眼色,已來不及,黃百歲已說了出來。這一切,任是非瞧在眼裏,右手一長,重重打了侯子霸一個耳光,罵道:「你敢給老子耍花槍,活得不耐煩了。」一掌用力甚大,侯子霸摔在數丈之外,牙齒也不知給打落了多少顆,侯子霸捂著臉頰,哼哼唧唧,半天爬不起來。

任是非不去理他,對黃百歲道:「游四當家是誰?」黃百歲見侯子霸的痛苦模樣,心膽俱裂,哪敢不說,忙道:「游四當家就是游伯傑。」任是非立時記起三年前,在弘農郡抓飛賊,把游伯傑抓住,刑場正法一事,道:「游伯傑不是已經死了?」黃百歲道:「是,是,大俠明見萬里。」任是非罵道:「祁連四怪,英雄豪傑,豬玀狗熊還差不多。還有三個,還在山上?」黃百歲道:「回大俠,三位大當家的還在山上。」

任是非心道:「祁連四怪為禍江湖,投靠嬴復,隱居在祁連山,定有古怪,既然老子來了,順便除去,免得再為禍江湖。西域已給老子說動,報漢使者不日就要到來,要是山中多強盜,兩地交通不便,老子還得把山中強盜盡數除去,好讓他們來去自由。」心意一決,道:「三怪在什麼地方?」黃百歲道:「就在前面不遠,半天路程就到。」任是非道:「你們在他們眼皮下做案,他們不過問?」黃百歲道:「回大俠,小的每次作案,自己得三成,其餘七成,都給了四位當家的。」任是非道:「他們是祁連山的瓢把子?」黃百歲道:「大俠說得是。祁連山中的兄弟,都得聽命四位當家的。」

任是非心道:「這樣一來,倒省了老子不少麻煩。」道:「很好,很好。」抓起侯子霸,點了他幾處穴道,道:「老子已用獨門手法,點了你的死穴,只有老子才能解,要是過了明天午時不解,你將全身經脈僵死,死時慘不堪言。要不要試試?」侯子霸給他一個巴掌打得七葷八素,哪敢試,求饒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任是非道:「想活命的話,就得給老子做一件事。」侯子霸道:「大俠吩咐,小的一定做到。」任是非道:「你不做到,也沒關係。」侯子霸忙道:「小的一定做到,小的一定做到。」

任是非道:「你去給游伯英,游伯雄,游伯豪說,任是非拜山。」黃侯二人大驚失色,道:「大俠是任是非任少俠?」任是非傲然道:「正是。如假包換。還不快去。」侯子霸萬未想到,竟打劫到任是非這個小煞星頭上來,素聞小煞星折磨人的手段多得很,只吃了這點苦頭,那是萬幸之至,向任是非磕頭道:「小的這就去,小的這就去。」爬起身來,連滾帶爬地去了。

任是非道:「帶路。」雖沒叫名字,黃百歲也明白,是要他帶路,忙道:「請任少俠跟小的來。」走在頭裏帶路。任是非牽了馬,跟在他身後。

黃侯二人給任是非一通折磨威嚇,嚇得心膽俱喪,為了要討好他,特別賣力,一路小跑,向祁連三怪的山寨而去。

行了大約兩個時辰,來到祁連三怪的山寨。守寨嘍羅識得侯子霸,道:「侯兄弟,今天收成如何?」侯子霸苦着臉,道:「鳳大哥,快去報告三位當家的,任是非任少俠拜山來了。」這守寨嘍羅叫鳳天華,兀自不信,臉一沉,道:「侯兄弟,你在胡說八道,任是非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到祁連山來撒野。」

任是非就在侯子霸身後五丈,聽得清清楚楚,道:「誰說老子沒膽?老子不就來了。」右手一揚,使出五成真力,一道強勁的劈空掌力擊出,打在山門上,山門是用手臂粗的樹枝做成,甚是堅牢,也禁受不起他的掌力,給打得四散紛飛。

鳳天華哪見過這等掌力,嚇得臉色大變,顫聲道:「朋友是誰?留下萬兒來。」任是非臉一沉,就要自報姓名,侯子霸搶著道:「這位就是任是非任少俠。」鳳天華兀自有些不信,顫聲道:「你就是任是非任少俠?」任是非大名早已播於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何況任是非還殺了四當家游伯傑,山寨中人自是聞之膽裂。剛才,鳳天華以為侯子霸胡說,才逞口舌之能,要是知道任是非真的在這兒,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胡言亂語。任是非傲然道:「正是你家爺爺。」大步向山寨走去。黃侯二人緊跟着。鳳天華不敢不信,忙道:「快去稟報大當家,任是非任少俠拜山來了。」

寨門口鬧了起來,早已驚動不少嘍羅,聽聞任是非到來,心想那可是天下第一煞星,專門折磨人,要是給他抓住了,苦頭有得吃,四散奔逃,不住叫道:「任是非拜山來了。」也有不少人去報告三位當家。

祁連三怪得報,游伯英道:「任是非自己送死來了。四弟的仇可以報了。」游伯雄最是膽小,道:「大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任是非敢單人獨騎前來拜山,定是有備而來,我們還是避避的好。」游伯豪素知這位兄長膽子甚小,要他為四弟報仇,只有鼓鼓他的氣,道:「二哥,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不是練成了九幽玄冥掌,正好拿他試掌。我就不信,任是非有三頭六臂,合我們三人之力,拾掇不了他。何況,祁連山中數百弟兄,都得聽我們的號令,任他任是非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不能逃出我們的手掌心。」游伯英拍拍游伯雄的肩,道:「二弟放心,一切有大哥我擔着。」游伯雄給兄弟兩人一番言語,打動了心,膽子也大了幾分,跟着老大和老三出去見任是非,心中有些不踏實,走在二人身後,要是任是非真的厲害,可以逃得遠遠的。

三怪來到寨中廣場上,任是非已在黃侯二人的簇擁下,牽着馬和駱駝,來到寨中廣場。任是非一瞧,三怪都是中等身材,臉龐瘦削,正中是大怪游伯英,一身珠光寶氣,綾羅綢緞,華貴異常,十足十的大財主一個,手裏握著兩串珠子,價值不菲,極是珍貴,搓來弄去,愛不釋手。祁連三怪各有所好,大怪貪財,二怪膽小如鼠,愛好不打架,三怪好酒,四怪好色,自命風liu。左邊的是三怪游伯豪,一個酒糟鼻,一身酒氣,右手提壺,左手舉杯,自斟自飲,嘖嘖稱好。

游伯英沖着任是非道:「你就是任是非?」任是非道:「你在大呼小叫什麼?你爺爺老子來了,也不認識,你眼睛瞎了不成?」游伯英怒道:「任是非,你少賣狂。」任是非道:「老子不是來賣狂。」游伯雄忙道:「你是來幹什麼?」他膽子小,不打架最好,任是非既然不是來賣狂的,總有商量餘地,要問清楚。他躲在二人身後,要是不說話的話,還真難被發現。任是非道:「老子來撒野的。」游伯雄道:「這,這,還不是一樣?」賣狂和撒野是一回事,動手是免不了,言來大是失望。

任是非心想老子殺了游伯傑,三怪見着自己,高興還來不及,怎麼他如此失望,向游伯雄打量了幾眼。任他任是非聰明過人,也想不到令江湖人物聞風喪膽的游伯雄,竟是一個膽小如鼠,害怕與人動手的人物。

游伯雄給任是非瞧得心中發毛,雙手亂搖,道:「你,你別看我,我不好看。」任是非見他獐頭鼠目,小眼突睛,臉上乾枯,如樹皮,大覺有趣,道:「你好看得很。」游伯雄還有幾分自知之明,有些不信,道:「真的?」任是非道:「象只耗子,好看得很。」游伯雄知道他在說反話,道:「我早告訴過你,我不好看。」任是非道:「你象耗子,老子就是貓,捉你來了。」作勢欲撲。游伯雄嚇得大叫道:「我的媽呀!」轉身就逃。要是任是非追來,這架是打定了,不能不逃。游伯雄武功甚高,這一逃跑,如一縷輕煙,晃得兩晃,就在十丈外。任是非心想祁連四怪,久享盛名,也不是浪得虛名。

游伯英知道游伯雄膽小如鼠,要是給任是非嚇跑了,少了一個得力助手,勝算就少多了,喝道:「任是非,你殺我四弟,這筆帳如何算?」任是非悠閑自得,雙手叉腰,道:「你划道就是,想怎麼算就怎麼算?老子還怕你不成?」游伯雄聽得任是非說話之處離自己甚遠,回頭一望,任是非在十丈外,顯是鬧着玩兒,停了下來,道:「原來,你是嚇我的。」心中害怕,不敢走回來。

游伯英心道:「你殺四弟,不過是用計,毒倒四弟,要不然,憑你那點功夫,怎能是四弟對手。你雖是玄真牛鼻子的弟子,以你這點年紀,能有什麼驚人藝業。」道:「任是非,就讓老夫考較你。」任是非嘴一撇,道:「一個一個地上,太費事了,還是一起上,省事得多。」

游伯豪想法和游伯英一樣,喝道:「任是非,你少賣狂。看掌。」右手酒壺向任是非擲去,跟着一掌向任是非擊去。祁連三怪和任是非仇深似海,出手絕不容情,一出手就是九幽玄冥掌。九幽玄冥掌最是陰毒不過,中者全身僵冷,五臟六腑盡數潰爛而亡。

任是非只覺一股陰寒之氣,襲了過來,冷哼一聲,右手一伸,接住酒壺,往地上一擲,酒壺入地,不見蹤影,左手伸出,迎向游伯豪手掌。游伯豪大喜,心道:「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夫。」催動掌力迎了上去。雙掌接實,無聲無息。游伯豪大奇,心想以他內力修為,兩人雙掌相交,定有砰然巨響,怎會沒有聲息?一念未了,任是非手掌上一道炙熱之氣,傳了過來。上清真氣可陰可陽,任是非用出陽氣,直向游伯豪掌心送去。九幽玄冥掌力,最怕陽剛之氣,游伯豪吃了一驚,急忙撤掌,任是非手掌生出一股吸力,掙之不脫,心中大駭,百忙中,左掌急向任是非當胸擊去。任是非出右手抵住,雙掌接實,仍是無聲無息。這次,任是非右手沒有陽氣傳出。任是非左手的陽氣,經由游伯豪右掌掌心,進入丹田,由右手勞宮透出,回入任是非體內。任是非的純陽之氣,在游伯豪丹田中流動,游伯豪只覺丹田中滾熱如沸,難捱難忍,忍不住悶哼出聲,頭上直冒白氣。

游伯英見勢不妙,手上珠寶,當作暗器,向任是非面門擲去,身形一晃,站到游伯豪背後,雙手按在游伯豪命門穴上,運起九幽玄冥掌掌力,直透過去,欲合二人之力,擺脫任是非的手掌。任是非掌上的純陽之氣,一分為二,一攻游伯豪丹田,一攻游伯英丹田。祁連四怪臭名昭著,投靠嬴復,為江湖人物不恥,任是非決心廢掉三怪,才如此施為。任是非上清真氣大成,再習得瑜珈八法,一身功力,難有敵手,別說僅是祁連二怪,就是四怪一齊出手,也不是他對手。珠寶離任是非面門還有三寸,噴出一口罡氣,把珠寶吹落在地。

二怪只覺苦苦修練數十年的內力正在一點一滴地消失,開始消失得還慢,到後來,越來越快,心知再過得片刻,一身武功將消失殆盡,有心要叫游伯雄想辦法,苦於口不能言,作聲不得。

任是非見了二人神態,知道二人的心思,道:「游伯雄,你大哥和三弟,叫你快過來幫忙,要不然的話,他們就要完了。」游伯雄已瞧出不妙,有心過來相幫,畢竟膽小,心中甚是害怕,蹭了一小步,立時停住,道:「不要打了,好不好?」任是非道:「好。」游伯雄喜道:「我就知道你是好人。不打架就是好人。」任是非道:「等他們武功廢了,就不打了。」游伯雄道:「你還是要打。」言來大是失望。任是非道:「你說過,不打架就是好人,是不是?」游伯雄點頭道:「說過的。」任是非道:「他們武功廢了,就打不成架了,不就成了好人?」游伯雄心想這話不錯,點頭道:「說得倒也有理。只是,只是他們還會有命么?」任是非道:「一條命是沒有了。」游伯雄大驚道:「一條命沒有了,那不是死定了?」手足情深,飛身而起,就要來相救,奔出一丈,記起不打架就是好人的話,自己這一去,要打架,不是好人了,立即止步。

二怪只覺任是非手上的勁力越來越盛,越來越支持不住,一心盼望游伯雄過來相救,他就是不敢,心中罵道:「你不過來,才不是好人。」

任是非手上和二怪比拼內力,嘴上和游伯雄大耍嘴皮子,依然神定氣閑,渾若無事,二怪自知相去太遠,大是後悔,過於輕敵,要不然先叫數百嘍羅打上一陣,再來收拾殘局,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

任是非道:「一條命是沒有,半條命一定會有。」游伯雄道:「半條命,能不能活?」任是非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等會兒就知道了。」游伯雄道:「等會兒?」心中狐疑不定。

任是非雙手撤回,拍拍手掌,道:「只有半條命,你看他們是不是活的?」任是非把二怪內力化得乾乾淨淨,才撤掌。二怪一脫禁制,全身乏力,站立不住,摔倒在地,委頓不堪。

游伯雄見二人並無異狀,喜道:「能活,能活,半條命也能活。」萬未想到,半條命也能活,自己萬萬不如,佩服無已,大拇指一豎,贊道:「半條命也能活命,你真是了不起。」任是非道:「過獎,過獎。」二怪躺在地上,心中把游伯雄祖宗十八代都罵過了,二怪是凶人,惱怒之下,哪會顧及一母所生的手足之情,罵將起來,自是惡毒之極,什麼污言穢語都罵得出。只可惜沒有力氣,只能在心中罵罵,不能罵出聲來,未免可惜。

任是非道:「游伯雄,輪到你了。」游伯雄膽小如鼠,最怕與人打架,雖有一身高強武功,從未與人動過手。四怪人人都有一身高強武功,是當世一流高手,勝得過他們的又有幾許人,遇上敵人,自是輪不到游伯雄動手。與人打架,是生平最怕事,任是非竟然挑上自己了,那還了得,雙手亂搖,道:「不打,不打,打不得,打不得。」任是非道:「由不得你。」身形一晃,直欺過去。任是非和游伯雄相距十來丈,身形一晃,就到他身前。

游伯雄嚇得大叫道:「我的媽呀!」轉身就逃,一步跨出,身子凌空,不能落在地上,已給任是非抓住脖子,提了起來。任是非道:「打不打?」游伯雄道:「不打,不打,說不打,就不打。」雙手亂搖,雙腳亂踢。任是非是天下間第一胡鬧之人,有這等好玩事,自是不放過,甚覺有趣,有心要逗他玩兒,右足提起,往游伯雄腳上碰去。游伯雄雙腳凌空,心慌之下,亂踢不已,踢在任是非的腳上。任是非道:「好啊,你說不打,怎麼踢我?」游伯雄腦筋不大靈光,不明白任是非故意要他踢上一腳,好嚇唬他玩兒,忙道:「對不起,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任是非道:「不是故意的,怎麼又踢在我腳上了?不行,我要踢回來。」作勢欲踢。

游伯雄大驚失色,忙道:「別踢,別踢,快別踢。你是要知道修羊公的事,我說就是。」任是非驚道:「師祖?」游伯英和游伯豪齊喝道:「住嘴。」卟哧一聲,臭氣難聞難捱,游伯雄已是嚇得屎尿齊流。

任是非乍聞師祖消息,非弄清楚不可,游伯雄屎尿齊流,臭不可擋,順手點了他的穴道,放在地上,捂著鼻子,一指侯子霸,道:「給他凈身換衣服。」侯子霸一百二十個不願,又不敢不做,只得扶著游伯雄去了。

任是非心想,游伯雄一提師祖,游伯英和游伯豪要他住嘴,喝聲張惶,顯是有重大隱情,事關重大,不可不問個清楚,走到二怪跟前,道:「老子有話要問你們,要是不想吃苦頭,就老老實實招來,要是不招的話,哼,別怪老子不留情。」二怪齊道:「呸!」一口濃痰,向任是非吐去,任是非頭一低,讓了開去。二怪齊道:「任是非,你休想。」

逼供,任是非甚有信心,道:「老子就不信,你不說。」抓住二人頭髮,重重往地上一頓,二人腿骨似欲斷折,咬牙忍住,哼也不哼一聲。任是非甚是佩服,倔脾氣發作,心道:「老子就不信,你熬得過去。」又用力往地上一頓,喀啦一聲,二人腿骨斷折,任是非用力甚大,斷骨刺穿皮肉,透了出來。二怪頭上直冒冷汗,忍不住哼出聲來。任是非大是得意,道:「這下可要招了。」二怪齊道:「任是非,你做夢。」任是非從未用過如此重的酷刑,二怪竟然忍得住,大是惱怒,施出分筋錯骨手,把二怪全身骨節經絡盡數錯位。分筋錯骨手歹毒異常,二怪甚是硬氣,疼得死去活來,咬緊牙關,就是不說。任是非逼供從未失過手,面對二怪,束手無策,惱恨之下,把二怪的頭髮鬍子,一根根的拔得精光,二怪頭上,下巴上鮮血淋漓,就是不招。

任是非這些酷刑,只要用得一二種,無論是誰,都得招供,沒想到,今天竟是不靈光。侯子霸扶著游伯雄出來了,任是非眼珠一轉,有了主意,手一招,侯子霸把游伯雄扶了過來。

任是非向二怪一指,道:「老子有話要問你,你要是不說,老子就把他們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游伯雄最是膽小,見了二人的慘狀,嚇得魂飛魄散,顫聲道:「我說,我說,你放了他們。」要不是適才已拉過屎尿,一驚之下,說不定又拉出來了。游伯英和游伯豪齊喝道:「不準說。」任是非中指彈了兩下,兩縷指風飛出,點了二怪啞穴。任是非道:「你說是不說?」游伯雄道:「我說,我說。」

任是非得意洋洋地向地上的二怪看了一眼,道:「你見過我師祖?」游伯雄道:「見過,見過。」任是非道:「什麼時候?」游伯雄道:「三十年前。」任是非本以為他近期見過師祖,要是真是如此的話,可以請他老人家出面,主持大局,哪知竟是在三十年前,大失所望。游伯雄道:「我們不僅見過修羊公,還和他動過手,把他打落懸崖。」任是非不信,嘴一撇,道:「憑你那點三腳爬功夫,把師祖打落懸崖。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那副丑模樣。師祖把你打落懸崖,還差不多。」

游伯雄急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們見到修羊公,他已身受重傷,似是中了毒,才被我們打落懸崖,要不然,我們哪敢和他動手。」任是非驚道:「師祖中了毒?」游伯雄道:「好象是中了毒,出招無力,哪象個絕頂高手。」任是非手一伸,重重地打了游伯雄一個耳光,道:「把當日情形從頭說一遍。要是有一字不實,老子把他們剁成肉醬。」向二怪一指。游伯雄捂著臉,道:「不打人才是好人,你怎麼又打人?」一語未了,臉上吃疼,給任是非打了一個耳光。

游伯雄這次學了乖,不再嘮叨,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一個下午,軍師來到寨子,告訴我們,說修羊公受了重傷,要我們設法攔截。」任是非打斷他的話頭道:「為什麼他自己不動手,要你們動手?」游伯雄道:「軍師也是身受重傷,吐血不止,怎能動手?」關於嬴復受傷一事,任是非已從梅笙華嘴裏得知,是師祖打傷的,定是在師祖告別無輪之後的事,因為無輪並沒有說起師祖受傷一事。

任是非道:「後來呢?」游伯雄道:「後來軍師走了。我們四兄弟一合計,決定多派人手,四處探聽修羊公行蹤。我是反對向他下手,因為不打架,才是好人。可大哥,三弟和四弟決意動手,想抓住修羊公,逼問上清真訣,要是有了上清真訣,我們練成絕世武功,還怕誰來?」任是非心想,上清真氣被譽為第一奇功,習武之人,無不欲得之而甘心,如此說來,倒也可信。

游伯雄道:「過得幾天,是三天,還是四天,記不清了,快黃昏時,修羊公來了。我們四兄弟得報,興奮不已,趕了來。修羊公見我們四人趕到,努力裝出氣定神閑的樣子,他受傷極重,長途跋涉,哪裏裝得出,我們事先得軍師告知他受傷的事,注意觀察,果是不假。大哥道:『修羊公,只要你交出上清訣,我們不難為你,放你走人。』大哥想騙騙他,他要是交出上清真訣,還是會殺他。」

任是非怒哼一聲,在游伯英斷骨處,重重踢了兩腳,罵道:「你這惡賊。」游伯英本已疼痛難忍,再給任是非踢上兩腳,那還了得,好在他甚是硬氣,忍住痛,不出聲。

游伯雄嘴一張,就想說「你怎麼又打人?」總算縮嘴得快,忙改口道:「修羊公道:『祁連四怪,為禍江湖,貧道早想除去。你們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地來。』大哥冷笑一聲,道:『修羊公,你別硬裝了,你身受重傷,以為我們瞧不出來。老四,向他討教幾招。』四弟道:『看招。』就和修羊公打在一起。修羊公着實厲害,在重傷之餘,只三十招,就打了四弟一掌,好在他掌上無力,四弟才沒受重傷。大哥和三弟見勢不妙,縱身上前夾擊,三個打一個。」

任是非打斷他的話頭道:「那你呢?」游伯雄道:「我一見人打架,就心發慌,哪敢上前。少俠不要見笑,我這一輩子,還沒打過架。」任是非知他膽小如鼠,以他聲名赫赫的祁連四怪中的第二怪,從未打過架,又有誰會相信?要是在平時,任是非定會大笑,師祖行蹤即將揭開,哪裏笑得出來。

游伯雄道:「修羊公招架不住,向大哥虛晃一招,搶出圈子就逃,我們四人大呼小叫地在後面緊追。追到通天崖,給我們追上了,修羊公無路可走,縱身一躍,跳了下去。」為了表明自己害怕打駕,特地加上一句:「我自是跑在最後。」

任是非查德師祖噩耗,怒從心起,惡從膽邊生,把三怪狠狠地打了一頓,直打得三怪皮開肉綻,怒氣稍泄,方才停手。游伯雄心道:「我明明表明了我跑在最後,他怎麼連我也打?真是奇怪。」任是非怒上心頭,哪管誰前誰后,打了再說。

任是非道:「你們為了上清真氣,怎肯就此罷手?不下去看看?」游伯雄道:「少俠說得不錯,我們確實下去看過,通天崖實在太深,下不到崖底,試了好多回,都是徒勞無功。」任是非道:「通天崖在什麼地方?」游伯雄道:「就在前面。」

天色已不早,任是非心想天黑無光,下去了也看不清,明天再去不遲,道:「你去把祁連山中的強盜全部給老子叫來,要是敢耍花招,老子把他們大解一萬八千塊。」解開游伯雄的穴道。游伯雄道:「我這就去辦。」

祁連四怪經營祁連山數十年,自有傳訊之法,訊息傳出,不到三更,整個祁連山的強盜全部到齊。任是非道:「都到了。」游伯雄道:「都到了。」任是非道:「共多少人?」游伯雄道:「連我們三兄弟在內,共是六百八十五人。」任是非命游伯雄派心腹,守住各處通道,要是膽敢逃跑,格殺勿論。游伯雄忙派人去做。

任是非道:「打五桶水來。」游伯雄吩咐人去辦。水打來了,任是非取出化功散,放在水裏,攪均,道:「要每人喝上一口。」任是非的命令,強盜不敢不遵,依言喝了。任是非道:「這是一指神醫的化功散,從今以後,你們不能使用武功,要是擅用武功的話,全身骨骼寸寸斷裂而亡。」一指神醫之名,天下皆知,眾強盜自是知道,竟是吃了他的葯,那是無法可解了,無不心膽俱寒,道:「願聽少俠吩咐。」任是非道:「你們作惡也作得夠了,就給老子滾下山去。要是再為惡,老子定會把皮也扒了。」令游伯雄把山寨里的金銀珠寶,分給眾強盜,才令他們下山。眾強盜如逢大赦,抱頭鼠躥,下山而去。

游伯英貪財,一生聚集無數,一生心血,給任是非片刻間,花銷精光,肉疼不已,啞穴被點,喝止不得,徒呼奈何。

眾強盜一去,只餘下黃侯二人和三怪,連任是非在內,共是六人。任是非要游伯雄提了二怪,跟在他後面,到山寨中瞧個究竟。山寨是四怪經營數十年的基業,規模不小,房屋櫛次鱗比,達百間之多。任是非信步其間,來到三怪游伯豪藏酒的屋子,天下美酒盡集於此,有數百種之多,大是奇怪,道:「咦,哪來的這麼多酒?」游伯雄膽小如鼠,有問必答,道:「少俠有所不知,這是三弟的酒屋。」任是非看了游伯豪一眼,想起他們逼迫師祖,惱將起來,心道:「你想喝酒,老子偏不讓你喝。」左手一揚,一道劈空掌力劈出,不少酒罈給打壞,酒水流了出來。雙手齊揚,把屋子裏的酒罈,全部打壞。

游伯豪嗜酒如命,酒香入鼻,酒蟲大動,身子不能動彈,不能飲酒,無奈之下,猛吸酒氣。游伯雄知他酒蟲發作,接了一碗酒,向游伯豪嘴裏倒去,游伯豪張開嘴接着。游伯豪只喝了兩口,任是非罵道:「老子讓你喝。」中指一彈,一縷指風彈出,打在酒碗上,酒碗碎裂,酒水四濺。游伯雄愕然道:「少俠,你這是……」任是非道:「不準喝。」兩口酒下肚,游伯豪難忍難捱,身子一側,滾倒在地,趴在地上,吮吸起來。任是非道:「你喝,你喝,老子讓你喝。」拉開褲子,就是一泡尿,撒在游伯豪嘴邊。游伯豪酒癮發作,哪裏顧得了是酒,還是尿,連酒帶尿地喝下肚去。任是非得意非凡,哈哈大笑起來,陡然間記起師祖生死不明,悲上心頭,立時止笑,戛然而止。

當晚就在山寨中宿了,黃侯二人把他侍候得舒舒服服。任是非心懸師祖生死,哪裏睡得着,天一亮就起床,黃侯二人送來早點,草草用過,命游伯雄帶路,去通天崖。

通天崖在山寨西面,行約多半個時辰就到了。游伯雄把任是非帶到當年修羊公摔下處。通天崖是山中一個凹洞,四面山壁光滑如鏡,絕無站腳處,百丈以下,雲封霧鎖,不見其底。任是非搬起一塊磨盤大小的石頭,摔將下去,過了好一陣子,聽不見迴音,一顆心直往下沉,涼了半截。本想以師祖一身修為,即使摔下去,也不見得就能怎樣,一探之下,其深如此,自是凶多吉少。

任是非點了游伯雄的穴道,道:「老子已用獨門手法,點了你的穴道,你要是耍花招的話,休想活命。」游伯雄忙道:「少俠放心,我不敢。」任是非道:「你知道就好。」提一口丹田真氣,運行一周天,踴身一躍,貼著山壁,滑將下去。任是非能在插天峰上上下自如,這山壁雖是光滑如鏡,也還不能奈何他,片刻間,隱入雲霧中。任是非跳下懸崖,游伯雄以為他心痛師祖之死,要尋短見,嚇得啊的一聲大叫,見任是非在山壁上下滑平穩異常,這才明白不是,長長地舒出口氣,一顆提着的心放了下來。同時,他又震驚任是非武功如此高強,自忖絕對不是對手,暗自慶幸,沒和他動手。

任是非玄功大成,目力極佳,雖入雲霧中,仍看得清,渾不似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雲霧中。一路下滑,估計已過五六百丈,突然雲霧去盡,放眼望去,四壁樹木蔥蘢,鬱鬱蔥蔥,向下一望,仍是不見底。任是非不用再附在山壁上下滑,展開輕功,在樹上跳躍而下,他玄功大成,可直下十餘丈,這一來,就快得多了。通天崖實在太深,快小半個時辰,任是非才下到谷底。谷底沒有樹木,儘是青草,綠草如茵,有不少山花點綴其間,還有不少動物奔躍來去。任是非萬未想到,谷底竟有如此美景,不得不感嘆造物之奇。通天崖上闊下窄,到得谷底,也就兩里方圓。

任是非略一辨方向,向北去。行不多遠,有一個洞,磨盤大小,土色尚新,應是新成,向洞裏一瞧,黑漆一團,不見其底,不知有多深,心道:「這是怎麼回事?」隨即明白,是自己擲下的石頭,落在地上砸出的洞。石頭落下,竟有如許威力,咋舌不已。走到山谷盡頭,一無所獲。又向南走,到得盡頭,仍是沒有什麼可疑物事。

任是非把谷底搜了又搜,仍是毫無所獲,心想石頭跌下有坑,師祖要是跌在地上,也會有坑,谷底只一個坑,是剛才石頭砸出來的,定是師祖沒有跌到谷底,給樹木掛在山壁上。以師祖修為,只要沒跌在谷底,生還的可能性甚大,馬上可以見到師祖,大喜若狂,忍不住叫道:「師祖,師祖,你在哪兒?徒孫找你老人家來了。」任是非未與師祖謀過面,師祖所作所為,甚得江湖中人景仰,自己每聽師父師叔道來,神馳不已,早就想和師祖相見,相見在即,如何不喜?山谷迴音,「師祖,師祖,你在哪兒?徒孫找你老人家來了」之聲,不絕傳來,哪有師祖話語。

不見師祖回答,任是非心想,定是他老人家住得太高,沒聽見,抬頭四望,對面山壁上有一個山洞,離地百多丈高。展開輕功,直掠過去,百來丈距離,瞬間即至。到得洞口,叫道:「師祖,師祖,你老人家在么?徒孫任是非找你老人家來了?」沒有人回答。這洞甚大,光線可照到十餘丈,向里一瞧,黑漆一片,不知有多深。折來枯枝,取出火刀火石,點燃了,舉在手裏,向洞裏走去。這洞不深,任是非走了三十來丈,已到盡頭。山洞盡頭有一堆枯骨,心想在這人跡不至的地方,除了師祖,還能有誰?霎時間,呆在當地。

任是非定定神,把枯骨仔細打量一番,外罩衣衫,年歲已久,看不太清楚,是什麼衣服,依稀是件道袍,盤膝而坐,略向前傾,雙手前伸,右手中還握有一支筆,左手按在一本絹冊上,似是在寫字。

任是非小心翼翼地把絹冊取在手中,就着火光,讀了起來:「北海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原來是部是道家重要經典,任是非自小讀熟了的。這章正是,字裏行間,用硃砂寫道:「余西訪故友東歸,於鄯善途逢逆徒,訓之大義。逆徒涕泣拜服,改過遷善。余心屬瑜珈上清二功合一之道……」讀至此處,任是非已明白,眼前枯骨定是師祖修羊公無疑,故友自是無師,逆徒是嬴復,撲伏在地,叩頭道:「師祖,徒孫任是非給你老人家磕頭。徒孫來遲,害你老人家暴骨荒野,徒孫定給你老人家找一埋骨處。師祖放心,徒孫誓殺嬴復,給你老人家報仇。」任是非內心中,最怕的是師父玄真道長,最景仰的就是這位未見過面的師祖,每每思及師祖的事迹,神馳不已,恨不得立即見到他老人家,聽他耳提面命,哪知相見之下,師祖已成白骨。一時悲從中來,眼淚滂沱而下,嗚嗚哭泣起來。

不知哭了多少時間,手上一疼,手一顫,火把掉在地上熄滅,洞中漆黑一片。摸索著出了山洞,找來樹枝,做了一支大大的火把,點着了,回到山洞裏。向師祖磕了八個響頭,站起身來,繼續讀下去:「……一時不察,為逆徒所乘。逆徒下鶴頂紅,還真散於飯中,餘食畢方覺,聚集殘存內力,打逆徒一掌。逆徒被傷而遁,余無力追擊。」任是非知道鶴頂紅是天下間最毒的毒藥,還真散是最厲害的散功藥物,以師祖的修為,二葯齊下,也奈何不了師祖,定是嬴復乘機發難,師祖無法運功逼毒,等打傷嬴復,毒性已入奇經八脈,回天乏術了。任是非想明此節,恨恨不已。

又向後讀道:「余帶傷東歸,途經祁連,為四怪所阻,為保上清真訣,躍入通天崖。」任是非明白,定是師祖被四怪逼得緊了,無法毀掉真訣,才不得不躍入通天崖。恨恨不已,早知如此,定要好好折磨三怪一番,轉念一想,等老子上去,再收拾三隻老烏龜也不遲。

接下去讀道:「余入通天崖,為樹木所阻,終不得立死。力且垂盡,悟以無勝有之道,作之於此,憑天意決之。」意思是說,在這人跡不至的深谷,作與不作,本無分別,自己寄希望於萬一有人至此,得此術,究竟能不能為人發現,就由上天決定。後面是運氣使力的口訣,越往後面,字跡越是潦草,幾不可認,最後一個字,只寫了多半,似是一個劍字,想是修羊公於此時氣絕身死。

這篇口訣甚是深奧,加上字跡潦草,難以辨識,任是非一時間也懂不了許多,好在他人聰明,用心琢磨,慢慢給他理出頭緒,到後來,似有所悟。照着口訣練習,內力沿着手少陽經運行,行至少商穴,大拇指捺出,似有一道劍氣從少商穴透出,卟哧一聲響,三丈外的一塊岩石給刺出一個窟窿,驚道:「劍氣。」任是非再把口訣從頭到尾默想一遍,確然是一篇劍氣口訣,最後一個字當是劍字,只是少了刃部,劍字後面應該還有一個氣字,是說這是一篇劍氣口訣。任是非聽師父說過,武功練到最上乘,可傷人於無形,指力,劈空掌力均屬這一類,但最厲害,最難練的當屬劍氣。天下間,有此功力的人少之又少,就是師祖修羊公,也還未達這種境界。

任是非明白,要練成劍氣,非一時三刻所能就,況且口訣里,還有不少地方不明白,要弄明白,須下一番功夫,心道:「還是先把師祖安葬了。」拔出短劍,在地上挖了一個坑,就要把修羊公的枯骨放入坑裏,轉念一想,心道:「師祖一生行俠仗義,倍受世人景仰,這谷底卑濕之地,不配做師祖的埋骨處。師祖喪生在祁連山中,就把師祖他老人家埋在祁連山最高峰上,他老人家風標清高,只有最高處才配做他老人家的埋骨處。」心意一決,跪倒祝禱,道:「師祖,徒孫要把你老人家移葬他處,徒孫不得已,要移動你老人家的骸骨,請你老人家原諒。」祝畢,脫下外套,攤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移動修羊公的骸骨。道袍年歲已久,不堪,骸骨一移動,立時碎裂,露出一本絹冊。任是非拿起一看,正是,不落入四怪之手,霎時間,新仇舊恨,齊上心頭,恨恨地道:「老子就用三怪來祭奠師祖在天之靈。」

把修羊公的骸骨包好,恭恭敬敬地磕了八個響頭,才背在背上,出得山洞,一聲長嘯,驚天動地,穿雲裂帛,近處樹木給震得沙沙作響。展開輕功,向上躍去。出得雲霧,天色已暗,已是黃昏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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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居胥英雄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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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英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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