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前路迷離
槐樹村。因村頭那顆粗大的老槐樹而得名，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從這裏開始一直往前延伸。一個老頭背着個大背簍慢吞吞的在路上走着，看他頭髮已經花白，手裏拄著一根木杖。不一會兒，一座簡陋的茅草屋漸漸出現在了眼前。「老太婆，我回來了」老頭剛到門口就扯著嗓門喊了起來。老頭話音剛落，一個同樣滿頭華髮的老太婆便應答著從屋裏走出來。她一邊伸手去扶著老頭的正要卸下的背簍，一邊還面露喜色的說道：「哎喲，今天收穫真不錯」。老頭沒有接話，取下背簍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開口問道：「那小子醒了嗎？」老婦人一邊清理著背簍里的山貨一邊緩緩的答道：「還沒呢，上午徐郎中過來看了說是受了風寒，留下了些藥草我正在給他熬著」說完便指了指正煮的咕咕作響的藥罐。
「咳、咳、咳……」一陣咳嗽聲從茅屋內傳來，老頭聽見后立即放下手裏的東西向屋裏走去。看見躺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莫子九已睜開了眼睛老張頭臉上露出了喜色，隨即開口講到：「孩子，你終於醒了。」還沒等莫子九開口就又跟着朝門外喊了起來：「老婆子，快把葯端過來。」只見莫子九虛弱的躺在床上，一床滿是補丁的被子將他捂得嚴嚴實實的。過了好一會才聽見他開口輕聲問道：「老爺爺，這是哪裏？我為什麼會在這裏？」這時，那老婦人也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藥水來到了床邊。老頭沒有立即答話，而是先將莫子九扶坐在床上隨後一隻手接過那碗藥水遞到了他的嘴邊。一邊喂葯一邊回答著莫子九的問話：「這裏是我家，村裏的人都叫我老張頭。」隨後又指了指身邊的老婦接着說道：「這是我的夫人張李氏，昨天下午我正準備到老山裏采些山貨，路過『飛天澗』時就看見你暈倒在河邊，見天又下着大雨於是便將你救了回來。」說完后還沒等莫子九接話便又問道：「你一個小娃跑到那裏去幹啥？」聽完老張頭的話后昨日的場景再次一幕幕浮現在了莫子九眼前，他頓時悲上心頭淚水從雙眼浸了出來隨即又是一聲哭喊：「娘……」。見此情景，老張頭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跟着就急忙說道：「孩子別着急，你先養好身子，有啥難處等你好了我儘力幫你便是。」在老張頭講完話后又過了一陣莫子九又才平復下來緩緩說道：「有壞人要害我們，娘親為了救我拉着那個人一起跳進了河裏。」說完頓了頓又想起了什麼隨即開口到：「多謝爺爺救命之恩，」跟着便要起身磕頭致謝。見狀老張頭急忙扶他躺回了床上。
三日後清晨，莫子九的病情在老張頭一家的照顧下逐漸恢復，前幾日的悲痛也有了些許緩解。只是這個不到十歲的孩童臉上再也看不到他這個年齡應有的童真和快樂。這幾日他想了很多：從開始的滿心恐懼到後面對前路的迷茫，再到現在的坦然面對，這個小孩童一下子變得像成年人一般成熟。他暗下決心，前路再難也要堅強的活下去，為了滅門之仇也為了莫家的星火傳承。通過這幾日的交流老張頭也從莫子九口中大致了解了他的遭遇，知道了他打算去湛泉關投靠父親的故人。由於內心放不下這個孩童一個人在山林亂撞，另一方面是因為這裏距湛泉關也不算太遠，便決定陪他一同前去。吃完早飯後，老張頭動手簡單收拾了些衣物與乾糧后便帶着莫子九向湛泉關出發。剛走到院口，莫子九回頭看見張李氏還站在屋檐下目送著二人，隨即轉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謝謝奶奶幾日來的照顧，子九走了，日後一定回來報答您的恩情。」老太太也沒答話只是站在原地微笑着向莫子九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趕快出發。嘴上隨沒說啥但滿心的不舍之情還是從她那慈祥的面孔上流露了出來。自從自己的兒子投軍多年沒了音訊以來老兩口內心一直感覺到孤寂，這幾日從這個懂事的孩子身上卻彷彿享受到了些許天倫之樂，見莫子九要走這老太太還是真心有些不舍。見到老太太揮手后莫子九才緩緩站起身來，隨後便跟在老張頭後面再次踏上了那條沿着老槐樹伸出來的彎彎曲曲的泥濘小路。
一老一小就這樣在路上走着，過來好一會老張頭望着路旁長滿雜草的麥田哀嘆起來：「多好的地啊，現在卻荒成這樣！」說完后又緩緩的搖起頭來。聽見老張頭的話莫子九也跟着問道：「爺爺，這些地為什麼沒有人去種呢，不種地沒有糧食要怎麼活下去？」本來自言自語的老張頭也沒想到莫子九會這樣問，隨後緩緩答道：「打了十幾年丈，村裏的青壯大多被拉去服了兵役，還有一些活不下來的更是進山裏做了土匪。只剩下我們這些年邁之人留了下來，到了秋季收穫的糧米有時還不夠交地租和田賦，要靠就著些野菜勉強度日才能勉強省出來一點做下一季的種子。」聽完這些，長這麼大還沒挨過餓的莫子九才知道原來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過得這般清苦。又想到這幾日在老張頭的家裏一日三餐給他吃的是糧米，老兩口卻常以野菜湯果腹頓時由衷的感激湧上心頭。就這樣，兩人在山林間的小路上穿梭了一天。到了夜裏老張頭便在林間拾了些乾柴然後在路邊的一塊小平地上升起了一個火堆，二人分吃了一些乾糧后便席地而卧，等到天一亮又繼續出發趕路。
湛泉關原來只是一處重要的關口，但由於此處連接着緒州、長京兩座南安國的大城因此南來北往的人非常多，漸漸這裏也就依託著關口形成了一個小鎮。湛泉關城門口，望着高高的城樓老張頭開口說道：「終於到了，要不是前些時間山洪導致飛天澗的橋被砸斷說不定我們昨日便能到了，雖然繞了一大圈最終還是到這裏了。」話畢便牽着莫子九來到了關口下值守士兵面前，雙手抱起恭敬的行了個禮后才開口問道：「軍爺，請問一下常將軍是否在此？我們是他的故人，專程來找他說些事情，能否勞煩您通稟一下？」那士兵見到這一老一少衣衫襤褸頓時有些不耐煩，隨後滿臉不削的吼道：「這裏沒有什麼常將軍，趕快離開！」見狀莫子九急切的接話：「就是常秋白將軍，我二叔說了，他是這裏的守將。」聽完莫子九的話那士兵好像想起了什麼，隨後開口說道：「原來你說的是常秋白將軍，他兩月前已接到換防調令去了峻川縣」。
老張頭本想再順便打聽一下自己兒子的消息，還沒得急開口就聽見那士兵不耐煩的一連說了三個『快走』。於是他只好拉着莫子九無奈的離開，走了幾步后將莫子九拉倒路邊說道：「孩子，峻川縣距此有幾百里，我沒辦法帶你過去了。你也別去了，跟我回去就在我家住下，有爺爺一口就有你一口。」幾日相處下來，老張頭面前對這個懂事的孩子也是即喜歡又憐憫。自己的兒子去投軍已幾年沒了消息，他跟妻子也是一樣，這幾日與這孩子相處出了感情，同樣發自內心的希望留下莫子九。另一方面也是實在不放心他一個孩童孤零零的在這亂世獨闖。莫子九先是站在原地頓了一陣子，好一會後才暗自在內心已下了決心。隨後開后說道：「我的命是您救下的，如今孤生一人也沒有能力報答您和奶奶的恩情，如果您不嫌棄就當我是您的親孫子。等以後我一定好好孝敬您和奶奶。但是爹娘被壞人害死，作為兒子我一定要去弄明白其中的原由，我一定要為他們報仇」。
聽到莫子九這番話后老張頭也是心中感到一陣憐憫，真是老天不開眼怎麼能讓一個孩子遭受如此大難。跟着又開口重複的勸說見莫子九，幾番下來見到他態度如此堅決后便沉默起來，只是在那裏不停的搖頭。又過了好一陣后才無奈的牽着莫子九的手朝着前面的一處燒餅鋪子走去，給老闆遞過去十來枚銅錢后開口說道：「老哥給我來二十個餅。」那攤主一聽隨即面露喜色雙手不停的忙活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將打包好后的燒餅遞到了老張頭手上，老張頭接過來后又跟着取下包袱細心的將包好的燒餅一一裝在裏面，隨後又取下身上的一個小錢袋使勁地塞在了包袱最底下。做完這些后才將包袱系好輕輕的挎在了莫子九的肩上，隨後又仔細的檢查了兩便才對着莫子九說道：「孩子，我實在不能把你奶奶一個人留在家裏不管。你既然有如此決心我也不再勸你，為人子本也應當如此。但是你還小，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只走大路。路途遙遠爺爺也雇不起馬車，若是能碰上好人便求別人帶上你一程，」話未說完卻已是老淚縱橫。見狀莫子九也跟着流起淚來，隨後又是撲通跪地使勁的磕起頭來。嘴裏還一邊大聲的說道：「爺爺大恩，子九終生不忘。」老張頭趕忙扶起莫子九又幫他拍去身上的塵土。經過幾番語重心長的交代后老張頭牽着莫子九一路送到了湛泉關門外，看着莫子九漸漸遠去的身影老張頭任然一直頓原地捨不得離開。又過了一會後只見莫子九轉過身來，雙腿跪地向著他又是磕了三個頭。
可能是怕自己決心動搖，莫子九站起后便轉身向前跑去，一邊跑還一邊不停的擦拭著臉上的淚水。雖然人早已走的沒了身影，但是還能看見老張頭依然站在原地揮着手遲遲不願離開。突逢大變的莫子九內心原本充滿了絕望和恨意，也是運氣好讓他遇到了老張頭兩夫妻。他們讓莫子九再次感受到了世間的溫暖，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獨自一人行進在路上的莫子九暗下決心：「倘若以後能報了滅門之仇一定再回到二老身邊為他們養老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