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二）
「快快快，快把阿嫀安置到床上不要挪動！」贏瑾瑜還沒進許清的宮殿，許清就帶着太醫迎了上來，許清緊皺眉頭，額頭上微微有薄汗但神色上未有慌亂，她帶着贏瑾瑜去到廂房，又趕緊吩咐太醫診治，差人去請皇上，一切安頓妥當之後幾人來到花廳。贏瑾瑜和贏婼也終於坐下喝了口水。
「多謝三公主送阿嫀回來。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會遇到那吊金白額虎了呢？」許清滿臉擔憂的問。贏瑾瑜和贏婼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贏婼道：「我們也不知道。遇見四妹妹的時候她就差點葬身虎口了。」
許清微微點頭，「我已經差人去請皇上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本宮相信皇上會查明。」話音剛落嬴臻就伴隨着小太監「皇上駕到！」的聲音進來了。
許清先是規矩行了一禮，然後一下撲倒贏臻懷裏帶着哭腔道：「陛下……」贏臻只覺得瞬間心疼不已輕拍許清的肩膀柔聲安撫。
贏婼微微抬頭看了二人一眼，自己的母妃從來不會這樣對父皇撒嬌，母親的性格柔中帶剛，天塌下來都是自己扛，所以贏臻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母妃很堅強，什麼都抗得下來，所以也就讓母妃協理後宮夾在貴妃和皇后之間周旋，其實他更喜歡許清。
贏臻扶著許清坐下，用大手扶起來她絕美的臉龐，用手指給她拭去眼淚，「朕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朕心跟你一樣心疼阿嫀。」許清用力的點點頭，用手帕擦拭完眼淚，點了點頭。贏臻也放心的做到主位上。
贏臻剛坐下，凌貴妃和嫻妃就一起進來了，要說凌貴妃這個人真的是風情萬種，走起路來腰臀扭動的就像水蛇一般，整體體態很纖細，桃紅色的衣裙與身體貼合，展示出優美的曲線，皮膚也白嫩的不像話，她一進來看見皇帝臉色黝黑便扶了扶髮髻稍微正色了些。嫻妃長像很英氣，走起路來步伐輕盈矯健，她看了眼贏婼微微皺眉，二人行了一禮后道：「聽說四公主被吊金白額虎所傷，我等擔心不已，特來探望。」
贏臻靠坐在軟榻上，他半咪着眼睛道：「很好，事情朕也著人去查了，你們坐下吧。」凌貴妃並沒有坐下，而是問道：「皇上臣妾擔心林苑裡的其他皇子們，要不要讓他們出來？」贏臻眼睛未睜只說了一句：「暫且不用，朕的孩子不能一直活在庇護下。」凌貴妃臉色一白，大皇子的武藝暫且不用擔心，可五公主和四皇子還在裏面，她立刻開口道：「可是皇上……」
「好了，朕心裏有數，這次秋獵還有外來使臣在，盛國以尚武出名可不能丟臉。」贏臻打斷她冷漠的說道。凌貴妃神色一黯失落的坐到了位子上。嫻妃沒有說話，贏臻嘛，一向無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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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嫀是被疼醒的，像是全身骨頭斷了似的疼，身上皮膚也是火辣辣的疼，遠處穿來嘈雜聲，像是什麼「那個賤人竟然如此大膽！」「我可憐的嫀兒！」如此之類的。
贏嫀努力睜開眼，視線終於慢慢聚焦，天似乎黑了，房間里點着燭火忽暗忽明，眼前是青色的床幔……
太好了，我還活着……
贏嫀扯出一個會心的笑，嘴巴卻乾裂的疼痛起來，嗓子也像是乾的要冒煙一樣，她努力擠出一個字「水……」聲音微不可聞，她又努力多擠出了幾個字：「水……來人……水……」這次聲音大了許多，守在她身邊的巧惠聽見了，連忙去用茶杯到了點熱茶，然後又覺得茶太燙了便將茶吹涼了些，才扶起來贏嫀給她稍微餵了一點，贏嫀這才感覺嗓子潤色了些。
「奴婢去稟告陛下和娘娘。」巧惠說着將她輕輕放下后，在房間里多點了幾盞燈讓屋子裏亮堂了，才急切的去了主殿。
又是一陣嘈雜聲，人魚貫而入，先進來的是皇上，然後是凌貴妃，嫻妃，清昭儀，贏婼還有贏瑾瑜和太醫。
太醫先上前給贏嫀把脈，然後對一旁關切的皇上和許清說道：「回稟皇上，公主有些受驚過度，還好身上的擦傷淤青不算嚴重只要按時上藥就能痊癒，不會留下疤痕。」
「啊嫀！」許清喊的溫柔，語氣里滿滿的心疼，她上來撲倒贏嫀身上，梨花帶雨，「平白受了這些苦楚，母妃心疼的緊啊。」許清坐在贏嫀身邊，邊落淚，邊用手帕輕輕擦拭贏嫀的額頭。
贏嫀只覺得頭疼，這許清的演技越發爐火純青了，不知道還以為是她的親生女兒受了苦，「母妃…孩兒沒事，讓母妃擔憂了。」贏嫀嗓音沙啞，但好歹能說句完整的話了。
「皇上定不能饒了暗害四公主的小人！」許清微微坐起用手帕拭淚，憤恨道。贏臻上前微微拍了拍許清的背以示安慰道：「等回宮朕就收拾李淑容那個毒婦。」李淑容？贏嫀抓住了皇帝話里的重點，贏臻說完接着轉頭對眾人說：「這裏沒什麼事兒了，貴妃先回去休息吧，嫻妃啊，婼兒英勇護妹是你教養的好，你今天也擔驚受怕了一天了和婼兒回去休息吧。」
「你們都回去吧，該領賞賜的領賞，該回宮的回宮。」
打發走了眾人，贏臻對贏嫀寬慰道：「幸好也沒什麼大事，太醫的醫術高明，你也不會留疤，放心休養，父皇定不會放過害你的人。」說罷，嬴臻不等贏嫀說什麼，扶起來爬在床邊的許清邊把她帶出去邊溫柔哄道：「我們別打擾嫀兒休息了，李淑容用如此毒計回宮我一定嚴懲她，朕送你回去休息吧，孩子有下人照料呢。」
眼下，宮殿又恢復了安靜，贏嫀在巧惠的侍奉下坐起，「我昏迷了多久？五哥三姐怎麼會來找我？李淑容是怎麼回事？把我醒來以前的事兒都給我說說。」
「回公主，公主昏迷了三四個時辰。白日殿下沒回來用午膳，清昭儀娘娘憐惜公主體弱怕殿下餓著，就差了幾個侍衛去給殿下送吃食，沒想到就遇到了五皇子和三公主，兩位殿下就跟着侍衛一起去找您去了。」巧惠回答完贏嫀的第一個問題以後頓了頓，接着說：「白天，四公主傷痕纍纍的被五皇子背回來，清昭儀嚇了一跳，一問才知道公主是遭到了虎襲。昭儀娘娘驚懼之下馬上去見了陛下。」
「林苑裡面的獵物都是有管控的，皇子公主們尚小不可能放進去老虎這種猛獸，殿下險些被老虎傷及性命，陛下生疑，便讓暗影司的京大人調查。」說到這裏，巧惠眼睛裏閃爍出敬佩之色，她道：「那京大人也是厲害，僅僅幾個時辰就追查的差不多了。」
贏嫀聽着點了點頭，從開朝就設立的暗影司確實厲害，巧惠接着說：「京大人查出，林苑的守將李大人原是李淑容的親戚，李大人得了李淑容的秘令想給您點教訓，便在獵場邊緣僻靜處挖了個陷阱，並讓自己的侄子李三兒推殿下進去，讓殿下吃點苦頭。」贏嫀聽着直皺眉。
巧惠接着道：「可誰想到那吊睛白額虎從獵場外咬壞圍欄闖進來竟然剛好掉入李大人設計的陷阱里，李淑容原是存心想讓殿下吃苦頭的，陷阱里安了捕獸夾，那畜牲掉入陷阱時被捕獸夾夾到，受了些傷，拚死爬出來的，爬出來的時候暴怒不已才會見人就不要命的撲咬。」巧惠說到這裏有些后怕，「還好那畜牲爬出來了，不然若殿下被那李三設計掉入陷阱豈不是送入虎口了？」
「巧惠，這件事疑點太多了，一開始引着我往陷阱那邊走的明明是張狗蛋，聽你剛才的敘述來看暗影司似乎沒有查出張狗蛋在這件事裏出現的作用。」贏嫀回憶著當時的情景，說出自己的懷疑：「還有，李三兒和張狗蛋既然想害我，又為什麼要捨命相救呢？」
贏嫀越說越覺得不對，「最後，這吊睛白額虎怎麼就這麼巧出現在李淑容要設計害我的陷阱附近，這不是太蹊蹺了嘛？」
巧惠聽着她的話搖了搖頭，猜想道：「或許是李三兒給了張狗蛋好處，利用張狗蛋引導公主過去，至於他們為什麼救殿下，奴婢有兩個猜想，一是為了救主有功，二是想來個死無對證。。」
贏嫀聽着她的話連連搖頭，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對了，皇上怎麼處置他們二人的家人的？」贏嫀問道。
那天皇上宣佈處置結果時，巧惠聽在耳里，贏嫀一問，她就說出來了：「李三兒全家被處斬，張狗蛋屬於不知情，還第一時間英勇護主，家人得到善待。」
贏嫀眉皺的越緊了，受害者是自己，她當然知道一開始引導她去吊睛白額虎那邊的人確是張狗蛋，若是自己受傷李三兒從一開始就脫不了干係，那他何必利用張狗蛋拖張狗蛋下水呢？再看這個結果，張狗蛋絲毫沒有因為李三兒的利用而當了擋箭牌，反而家人得到很好的安置，她越發確信張狗蛋是自發主動的引導自己去獵場東邊李三兒和李大人設陷阱的那邊的。
還有這吊睛白額虎的出現也太奇怪了，俊郊山上從未聽說過有老虎，若是那老虎在這山上生存已久，那俊郊山下的百姓何以安居樂業？恐怕早就穿出老虎傷人的傳聞了，皇家也不會在皇子女未成年時來這裏秋獵了。而這白額虎還恰恰出現在李三兒等人要謀害自己的地方。
疑點太多了，想的贏嫀頭疼欲裂，贏嫀揉了揉太陽穴，不再煩思，這件事兒只能慢慢再查，她還得尋空出宮見一面生母。贏嫀往軟和的靠墊上靠了靠，「這今日秋獵情行如何？」
「獵物最多的是三公主和大皇子。」巧惠回答道。看來三姐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影響排名，還有一件事贏嫀感覺到意外，她直接問道：「本公主聽說以往獵物最多的一直是三姐，長公主和大皇子三人的呀，長公主今年是怎麼了？」
「要是幾年前長公主鐵定是要同大皇子三公主爭奪頭彩的，只是這兩年長公主嫁人以後性格氣性收斂了不少，就不好爭這些了。」巧惠解釋道。
聽說長公主嫁了人以後脾氣就收斂的溫順恭敬起來，她原本是盛國的嫡長公主不用顧慮婆家的，可偏偏皇後為了拉攏有權有勢的人家助自己的兒子，選了綏遠候的公子作駙馬。綏遠候一向厭惡黨爭，娶長公主也是無奈之舉，長公主為了弟弟拉攏綏遠候家只能裝溫柔淑良，自己大部分喜歡想做的事情是不能做的了。
或許過不了幾年自己也會像她一樣吧，贏嫀自嘲的想着，憂思煩悶贏嫀讓巧惠下去自己躺下睡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贏嫀剛睡下沒多久就被噩夢嚇醒，夢裏一片血色，吊金白額虎朝着自己撲過來，自己沒有被三姐搭救，沒有逃過一劫，死在了白額虎的嘴下。
「公主怎麼了？」巧惠推門進來，宮裏的規矩宮女是在宮殿外守夜。
巧惠一進來就看見贏嫀因為噩夢的緣由抖得跟篩糠似的，小臉嚇得發白，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今天離死亡太近了，她是真的害怕，之前身邊有旁人，她不得不將這種害怕壓制下去，可到了夜深人靜的晚上，她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巧惠連忙點了燈，跑到贏嫀旁邊，輕拍著贏嫀的背安慰道：「沒事的公主….…都過去了……過去了……」
「怎麼回事？」許清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門口，贏嫀獃滯的朝她看去，之間她穿了一件單薄的中衣，戴着月色站在門口，身後跟着柳良人。
她依舊美麗的不可方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月光的原因，這份美多了一分柔和，少了平時的梳離。
「母妃……對不起……」一定是尖叫聲吵到她了吧，贏嫀想。行宮裏的房間有限，許清就住在贏嫀隔壁。
許清沒有說話而是三步並做兩步來到贏嫀身邊，一下子摟過她，輕輕的抱住。
贏嫀一愣，淚水決堤，之前在冷宮裏也有做過噩夢，冷宮那種地方晚上晚上時常有像是鬼哭的聲音，她害怕的睡不着覺，也是母親抱住她安慰。
只是……這樣的情況甚少罷了，因為母親很少有清醒的時候。
許清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或許是贏嫀剛才的這副樣子太讓人心疼了吧，仔細想想就算她再早慧也是十歲啊。許清直接坐在了贏嫀的床上，將贏嫀樓的很緊，並對柳萍吩咐到：「去拿個枕頭來。」
這一夜因為有許清陪着，贏嫀睡的格外香甜。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